正文 第十二章

陶德不是一個愛喝酒的人,但現在他很想把自己灌醉以忘卻所有的不快。過去這幾個星期來所發生的事都是他的錯。他和艾雅一樣,相信梅柏肯此刻正帶著大批人馬趕往戴家。頓時,他的跟前浮起艾雅被銬在梅家馬車裡的景象。

不僅艾雅有危險,落在綁匪手中的芙嵐也生死未卜,此刻傑明正翻遍戴家上下,想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但是到目前為止,仍是一無所獲。

艾雅待在房間里,傑明要她畫出芙嵐的畫像,好讓他派人四處詢問是否有人見到芙嵐。

艾雅一張接著一張地畫著,每一張都極為酷似芙嵐,但陶德在擔心芙嵐安危的同時,卻發現自己一直在想著艾雅即將失去的自由。過不了多久,梅柏肯就會抵達這裡,把艾雅送到包家。

一想到這裡,陶德不禁打了個冷顫。包家雖然有錢,但陶德知道包奎格在孩提時的一場意外後,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正如艾雅所猜測的,她將不會有孩子,不會有正常的婚姻生活。

陶德非常清楚艾雅的未來。她父親會來這裡把她帶走,然後強迫她嫁給包奎格,而艾雅會乖乖聽話,因為取悅父親是她在這世上最想做的事。

正因為陶德知道什麼正在等待艾雅,所以他無法拒絕艾雅擺脫梅家繼承人的身分、以享受這幾個星期的自由。他很清楚被人們當成怪胎盯著瞧是什麼滋味——這是他和艾雅有的共同之處。為了讓艾雅享有短暫的正常生活,他容許艾雅和芙嵐交換身分,如今每件事都出了差錯;芙嵐的性命堪慮,而艾雅即將被她父親帶走。

「我必須想辦法,」陶德大聲說道。「畢竟,她們倆都該在我的保護之下。」一想到自己總是比較關心艾雅而忽略芙嵐,陶德幾乎被罪惡感淹沒。梅柏肯將兩個女孩交給他照顧,但是他卻棄芙嵐不顧,以至於她寂寞得急於把自己嫁掉。

陶德走進馬廄,望入每座圍欄,直到他找到那個看見芙嵐被帶走的男孩——他正憤怒地擦著馬。

「走開,」男孩沒有抬起頭說道。「我什麼都不曉得!」

善於察言觀色的陶德一眼就看出嫉妒是這男孩忿恨不平的主因。「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比他更會照顧女人,你並沒有失去你的女人。」語畢,陶德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男孩說道,看著陶德轉回來。他像只好奇的鳥兒偏著頭,想要看到陶德在兜帽底下的臉。「你是他的手下嗎?」

「不是。」陶德笑著說道。馬廄外的牆上有個火炬,一小束光涌人牆內。陶德走到那微弱的光下,放下兜帽讓男孩看到他毀壞的那半邊臉——雖然只有一下子,可是足以讓男孩看清楚了。陶德把臉轉過去,以避開男孩反感的表情,以及他自認為優越的得意笑容。

「我想你搶不走任何人的女人。」男孩說道。

「的確,」陶德愉悅地說道——他在很久以前就學會隱藏自己的傷。「我想問你看到什麼,不過你一定不想講,可是那一定很刺激,」

男孩考慮了一會兒。老實說,當時他一直忙著把手伸到女孩的裙底,因此沒注意到別人在做什麼。一想到那女孩,他心裡就不是滋味。打從今天下午起,她就伯爵長伯爵短的。

「沒有人想聽我說,」男孩怨恨地說道。「沒有人想知道我看到了什麼。」

「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陶德急切地說道。「我當時就認為孟傑明應該多注意你,」陶德俯身向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男孩想了想,然後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的耳朵只有一半!」

「你說什麼?」

「那綁匪的耳朵只有一半,從這裡斷掉的,」男孩比手劃腳地說道。「耳朵的上半部不見了!」

陶德高興得差點親吻那個男孩。他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強迫自己坐著聽男孩口沫橫飛地臭蓋了三十分鐘。最後當他得以離開馬廄時,他的第一個衝動是想把他最新的發現告訴傑明。但是走到庭院時,他改變了主意。如果他告訴傑明,傑明必定會馬上帶著手下和武器前往,那麼芙嵐可能會在混戰中受傷。不,陶德自忖著,這事最好由他一個人來做,因為他能夠潛入別人無法到達的地方,況且這全是他的錯,不是嗎?

從系在箭上的紙條內容來看,綁匪似乎認為傑明知道是誰抓走芙嵐,所以也許傑明身邊的人也會知道。陶德當然不會叫傑明告訴他,但也許萊斯不討厭有人去看看他。

「我是來逗你開心的。」陶德站在萊斯的房門外探頭說,他的腋下夾著一瓶烈酒。

「歡迎,」萊斯說道,從床上坐起來,但隨即就痛得縮了一下身體。「有芙嵐的消息嗎?」

「還沒有,不過那不是我來這裡的原因,唉呀,你必須把那件事拋到腦後,否則你的腿永遠不會好。我來告訴你一個有趣的故事。」

兩個小時後,陶德微笑地離開萊斯的房間。要誘使萊斯談他見過的奇人奇事並不難。

「沒有人會比歐亨利更笨了,」閑聊了一個小時後,萊斯如說道。「小時候傑明的哥哥艾德用劍打他的頭,結果不小心把耳朵的上半部砍下來,歐亨利哭著說他會變成聾子。一直到現在,他還是相信自己缺了那半個耳朵影響到他的聽力。」

「這個叫歐亨利的是什麼樣的人?」陶德問道,盡量使聲音保持平穩。「危險嗎?」

「亨利?不,他一點也不危險,只是蠢得無以復加。他愛傑明的妹妹裴玲,多年來一直想強迫孟家把裴玲嫁給他,」

「強迫?」陶德很慶幸萊斯喝醉了,否則萊斯可能會聽出他話中逐漸升高的不安。

「多年來他一直想從艾德那裡買到裴玲。艾德原本會賣掉她,但是傑明的父親從書堆中抬起頭說他不同意,」萊斯笑著說道。「我想他的決定是受到裴玲的影響,因為裴玲表示她寧可跳樓也不願意嫁給歐亨利。傑明的父親和哥哥死了以後,亨利跟傑明提議要用一些土地——那些地每年春天都會淹水——幾間破茅舍和幾匹老馬做為娶裴玲的條件,」萊斯喝了一大口酒。「有一次他還想綁架裴玲。」

「綁架?」陶德幾乎無法呼吸。

萊斯忍不住哈哈大笑。「大概是因為歐亨利的視力很差,他居然抓到傑明另外一個妹妹,把小裘丟進麻袋裡。你沒見過小裘,但是相信我,沒有男人敢惹她。我寧可打開裝滿山貓的麻袋,也不願意打開裝著氣炸的小裘的麻袋。」

「就像艾雅。」陶德輕聲說道。

萊斯的臉綻出夢幻般的笑容。「不,她們不一樣。艾雅只讓一個人頭痛,而小裘是讓每個人的日子都很難過——除了傑明和裴玲。我來告訴你她以前怎樣整她哥哥艾德。」

於是萊斯開始口沫橫飛地講述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陶德已經打聽到他想知道的事,所以現在要找到這個叫歐亨的人並不難——他肯定是把芙嵐帶回家了。難怪傑明弄不懂亨利的留言:「你搶了我的女人,所以我搶走你的。」在傑明眼底,他的妹妹從來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歐亨利的女人,但亨利顯然有另外的想法。

現在,陶德微笑地離開萊斯的房間。他已經查出許多線索但是他應該如何處理?告訴傑明嗎?可是陶德知道傑明會怎麼做:他會丟下艾雅去救芙嵐,但事實上真正需要保護的人是艾雅。如果傑明得知事情的真相,他一定會用他的性命保護艾雅。

他該怎麼做才能使傑明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帶著艾雅離開家呢?他該怎麼做才能使傑明保護艾雅,而把芙嵐交給他呢?

傑明憤怒地把紙條捏成一團——他不會把這張紙條拿給何人看!隨著每一分鐘的流逝,他愈來愈覺得自己愚蠢無用。到底是誰抓住芙嵐?從第一張紙條的留言來看,對方似乎認為他應該曉得,但事實是他並不知道!

他已經兩天沒睡、沒刮鬍子了,但是在查出任何蛛絲馬跡:前,他絕對不會休息。他剛叫湯姆再把那馬僮帶來見他,因為他收到了第二張紙條,紙條上吩咐他往西到他舅舅家,然後在那裡等候進一步的通知。

然而令傑明困擾的是信未寫的一句話:「最好妥善照顧你的女人。」

他用的是複數——Women。也許這是筆誤;應該只有芙嵐有危險,與其他人無關。

另一件令他困擾的是,這張紙條放在他的床上——這表示紙條是戴家裡面的人放的。

但傑明投有時間多想,他會去他舅舅家等侯進一步的指示。同時,為了確保艾雅的安全,他會派陶德和湯姆把她帶走,因為他們是傑明唯—能信任的人,三十分鐘後,傑明不停地詛咒,因為湯姆和陶德因拉肚子而虛脫了。湯姆抱著肚子,一臉痛苦地沖往廁所。

至於陶德,他虛弱得幾乎抬不起頭。「別讓綁匪抓走艾雅,」他抓著傑明的手臂說道。「你必須保護她,我怕她在這裡不安全。那人在光天化日下抓走芙嵐,他可能會再下手。」

陶德的話正好說中傑明的擔憂。艾雅曾經告訴他這裡的每個人都曉得芙嵐是梅家繼承人,也許綁匪會認為抓走艾雅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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