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6、嘴裡的石頭

鄭直這個名字,太適合在派出所維護治安了,真人是個略胖的帥哥,他一年前從岩灘調到了都陽。他和徐剛交情不錯,聽說徐剛的妹妹要打聽些事,立刻就過來了。

鄭直有些傷感:「大家都是年輕人,比較談得來,剛哥也比較大方,愛交朋友。」

徐微微埋頭吃飯,藍家山一直有個印象,徐微微長時間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下,謝雲心比較縱容這個兒子,養成他飛揚跋扈又勢利的性格,但另一方面,徐剛會來事,廣交對他有用的朋友,也會掙錢。

發現藍家山在觀察她,她抬起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無聲地嘲弄了一下他。

徐微微問:「韋娜跳河事件,是你們參與調查的吧?」

鄭直沒料到徐微微會打聽此事,愕然了好一會兒。

他開始吃東西,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是啊,挺可惜的。」

徐微微緊接著追問:「為什麼你對作家說,這個小鎮比你想像的要陰暗?」

鄭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說:「因為我喝多了。」

徐微微不打算放過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這句話嗎?」鄭直搖頭,抱歉地一笑,「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他抿了口酒,但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徐微微還想問,藍家山給她使個眼色,給鄭直又斟了杯酒。

鄭直說著,望了望徐微微,苦笑一下:「我認識你哥哥,你們兩家人,也真是。」他和藍家山碰了碰手裡的酒。

徐微微招手,和服務員耳語幾句,讓服務員把啤酒收走。他倆都瞪著她,還以為她生氣了。

她站起來,對藍家山眨眨眼:「你們慢慢聊吧,我還要帶攝影師去做個採訪。」

鄭直站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石頭:「我要把這個送給你。」

徐微微驚奇地問:「為什麼?」

這是一塊非常罕見的乳白色的岩灘仔玉,拇指大小,橢圓形,在光線中呈淡淡的粉紅色。

鄭直傷感地說:「我以前和你哥哥喝酒的時候,我給他們看過這塊小石頭,這是一個水手朋友送我的,我準備送給我女朋友,徐剛當時問我要……」鄭直停頓了一下,「我說你要的話自己去找,你女朋友那麼多,多少塊都不夠啊。他說,他只要一塊,是給妹妹的。」

徐微微的表情愣住了。

「我當時沒捨得給他,也不相信他的話。這次你約我見面,我從我老婆手裡把石頭要來了,我想我見了徐剛的妹妹,一定要把石頭給她,也算給朋友一個交代。」

「謝謝。」徐微微艱難地說了一句,把石頭拿在手裡,她的內心被觸動了。

徐微微給藍家山使了個眼色,讓他倆好好聊聊,便找個借口離席。她讓服務員帶著一瓶酒過來,這還不是一般的好酒,是有年份的茅台。

鄭直開玩笑:「這個妹妹還比較會來事,至少這酒對得起我那塊石頭。」沉重的氣氛輕鬆不少。

藍家山說那塊石頭很特別。

鄭直對他豎了豎拇指:「行家,你知道李泰龍開出多少來收?3千!頂我一年多的工資了,是好石頭吧?」

兩人就這麼聊起來,聊水手,聊石頭,聊這裡的熟人。但即使幾杯酒下肚,鄭直也在刻意迴避韋娜的話題。

喝得暈乎乎了,兩人一起去洗手間小解,藍家山借著酒意,問:「你那塊石頭和韋娜嘴裡的,哪塊好?」

鄭直打了個冷戰,尿滴到了鞋上,他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她嘴裡有石頭?」

「嘴裡?」藍家山莫名其妙,後來才意識到自己口誤,把手說成了嘴,但藍家山反應很快,「她嘴裡有石頭?」

鄭直臉色發白,匆匆拉上褲鏈,洗了手就出去了。

藍家山一回味,也不禁打了個冷戰。

回到座位,兩人繼續喝酒。

鄭直說了些奇怪的話:「我記得有回在橋頭大排檔和朋友吃飯,你哥哥路過,我拉他坐了一下,請教關於電腦的問題,我讓他留下來一起吃,他的傳呼響了,就告辭了。他剛走幾步,徐剛後腳就來了,兩個人還互相讓了下路,我記得很清楚。」

鄭直盯著藍家山,眼中有某種恐懼,和他在廁所聽見「嘴裡的石頭」表情如出一轍。只不過,前者似乎是冥冥中給生者的某種暗示。

鄭直說:「如果你哥哥再多留幾分鐘,他們就認識了,也許就不會出事了。出事那天晚上,看到對方的車,也許要按下喇叭吧。我知道這麼說很荒唐,可我有時候真的這麼想,命運捉弄人啊!」

藍家山心裡只是在反覆想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韋娜嘴裡被人塞了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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