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7、童年譴責

藍家山翻開徐微微塞給他的那本「留言簿」,按談話中提及的這個時間段來查詢,他發現作家同時也根據「留言」主題來劃分。

藍家山這才明白,他們作家原來是如此工作的,時間段主要集中在「情侶自殺」「水手死亡」「車禍」「礦洞坍塌」的事件中。而「風氣」這塊的涉及面則比較廣,主要是年長者對年輕人的議論。

藍家山找到了關於黃阿姨對「風氣」的議論,眼前立刻浮現出躺在搖椅上的她,東家長,西家短,和她為了救自己哥哥給廖叢志下跪的情形。

黃大姐:(體型肥碩,善談,對先富裕的鄰居嫉妒心強。)

口頭禪:廢人。

播放錄音:

黃阿姨說:「那個女人奶子大,天生的,欺負岩灘沒人,也去賣弄風騷。外面人還以為岩灘姑娘都像她這種廢人,連累我們老的都被人笑,抬不起頭。」

黃阿姨繼續說:「老實說,年輕人在這裡沒有什麼發展前途。特別是姑娘,20歲前不嫁人就別嫁了,去城裡找吧,也別回來了,在外面轉一圈再回來,就容易惹事。」

黃阿姨還在說:「剛才說的那個大奶妹,也不是真的賣X,就是愛在男人面前顯示她漂亮,結果就惹事了。在這裡,小靚仔結婚前結婚後花心沒人管,碰上幾個有錢的,更不得了。在這裡待著,碰到這樣的女人就像貓聞到了腥。」

作家問:「出了什麼事?」

黃阿姨鄙夷:「她招惹男人,又不真正給人家嘗甜頭,男人放得過她嗎?」

作家問:「她收了男人的錢?」

黃阿姨說:「不會。她把男人的火勾搭出來了,不是要錢,她得意得很,以為岩灘她最美。」

藍家山很不習慣聽這樣的內容,他暫停了一下。

這和藍家水有關嗎?藍家山繼續聽下去。

作家問:「這個女人在哪裡?」

黃阿姨答:「她差點弄出人命,還不滾蛋嗎?」

作家問:「是怎麼一回事?」

黃阿姨答:「她中學畢業後就一直住在縣裡,也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回老家轉悠來了。招惹了幾個饞嘴的貓,結果就被人欺負了,吃了悶虧就跑了,這裡待不下去,也沒人敢娶了。」

錄音到此為止,看來她是不願意多談。

在黃阿姨眼裡,這些女孩子「敗壞」了岩灘的風氣,她口中的「饞嘴貓」指的是誰?是那三個人嗎?

腦海中一直揮不去藍家水孤獨的背影,藍家山給徐微微去了個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徐微微。提醒她去看望藍家水時,過問此事。

徐微微反應很快,問:「你覺得這事和情侶跳河有關聯?」

藍家山語氣很重:「和我哥哥有關。」

徐微微太聰明了:「也和那封信有關?藍家水暗示岩灘有些得罪不起的人,是不是和這次衝突有關?」

徐微微說:「我會去打聽清楚,那些謠言,你聽得怎麼樣了?」

藍家山看著眼前這些磁帶,心裡實在有些發怵,何時才能聽完,而且真能從中找出線索?

徐微微問:「去西山寺了么?」

藍家山點頭「嗯」了聲。

她忽然興緻勃勃:「跟我說說,那些石頭是不是真的看不出一點破綻?」

藍家山答:「這一屋石頭,以現在的市場價來看,不會低於200萬。」

「是什麼人放的?」

藍家山猜測:「只有住持知道,石主是不露面的,只要他們捐了香火錢,住持派人上門去收。我猜,這些石頭都不會留在廣西。」

徐微微笑了:「你以為你看了它們,以後就可以當鑒定大師?你有多少機會能碰到它們?」

藍家山沒心思和她探討這個問題,囑咐:「見了藍家水,告訴他,要好好的,不要惹事,我會把家裡照顧好,他出來不用擔心。我會把家裡的債務都還清,把縣裡的旅社贖回來。」

徐微微說:「你為什麼自己不跟他說?」

藍家山忽然低頭:「我對不起他。」

「你有什麼事對不起他?」

藍家山黯然:「我當初應該把他留在家裡。」

徐微微嘆了口氣:「不要糾結了,你只是個5歲的孩子。」

山谷里的樹林,是他們兄弟倆最後一次親密的記憶。他的腳劃破了,他看到一隻四腳蛇,他告訴哥哥說,他可能被蛇咬了,潛意識裡,他只是想引起哥哥的重視。

大他兩歲的小哥哥就吃力地扶著他往家裡走,他心裡甜甜的,他有哥哥了。

但後來,母親堅持要把哥哥送走,為此父母冷戰。

有一天,藍家山在街上玩,他很想見下哥哥,沒想到哥哥見了他,躲進房了。

哥哥的二姨把藍家山拉到巷子里,問他為什麼要騙父母說他的腳被蛇咬了。藍家山不承認,她狠狠扇了藍家山一個耳光。

「你和你媽媽一樣,都是壞人。」

就在當天夜裡,爸爸問藍家山,他到底能不能接受一個哥哥。藍家山看見母親向自己搖頭,想起那記耳光,他搖頭。爸爸失望的眼神,也許,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他嘆了口氣,頹然倒在椅子上。

那個7歲的孩子,在兩個月的時間裡有個完整的家,然後又失去了家。他被寄養在二姨家,那個孤獨的身影和18年後那個默然的神情,忽然刺痛了藍家山拚命遮掩的在內心深處的一個傷疤。

你只是個5歲的孩子!18年後,往事歷歷在目,你卻不能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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