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3、有利可圖

謝雲心通完電話,坐下,吃了點東西,然後也不看藍家山,淡淡地說:「我看了徐微微寫的報道,就知道這塊石頭肯定和她有關。一打聽,果然不錯,她說石頭被你拿下了。肯定是她慫恿的你,我猜得沒錯吧?」

藍家山不明白她的用意,不置可否。

謝雲心終於拋出深思熟慮的建議:「我想讓你用這塊石頭和范畫家換一幅他爸爸的畫。」

藍家山問:「然後再把畫賣給你們?」

謝雲心搖頭:「我們會找個老闆來運作此事,因為我們一個非常重要的客戶,一個大投資商,特別喜歡收藏他爸爸的畫,所以我們有這個公關需要。」

藍家山納悶:「直接花錢買畫不就得了?」藍家山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

謝雲心說:「因為范畫家在爭取地皮,要給他爸爸弄個永久性的展覽館,對外宣稱一幅畫也不出手,所以買畫的難度很大。」

藍家山不解:「這塊石頭真對他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謝雲心點頭:「所以才讓你去試試,他這人,有錢,有名,有美女,什麼也不缺。難得這麼狂妄的人,也有拿不到手的東西。他就像小孩子,越得不到的東西,佔有慾越強。」

「我可以考慮。」藍家山點頭答應,心想給自己留條後路也不錯。

「那酒店老總你怎麼交代?」徐微微倒沒這麼好糊弄,一是一二是二地問道。

藍家山敷衍道:「我先看看。」

徐微微不含糊地追問道:「如果他看中了呢?」

藍家山傻眼了。心想,廢話,那我肯定得賣了。

謝雲心用受傷的眼神望著藍家山,好像他是個背信棄義的傢伙。

「主動權在我手上,我總得權衡利弊吧。」心裡這麼盤算,嘴上可沒敢這麼說,他技巧地說:「我只想趕緊掙到20萬還給你們。」

「你自己考慮吧,如果運作成功,你也許可以拿更多。」謝雲心暗示得很明顯,「如果運作成功了,對你的朋友幫助也很大。」

藍家山果然上鉤了。他疑惑地問:「我的朋友?」

她的眼光略帶嘲諷:「廖輝波啊,他說你和他好得像兄弟。只要你能拿到畫,後面就由他來運作了。」

看來把廖輝波也摻和進來了,不過這人尋找一切機會和謝雲心搭上線,一定會全力以赴。

謝雲心技巧地說:「你哥哥服刑的監獄,我已經和裡面的熟人打好招呼了,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你也跟家裡人說說,叫他們不要擔心。」

觸目驚心的幾句話,讓藍家山聽得心驚肉跳,這個女人真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媽,你這麼說,他還以為你在威脅他啦。」徐微微哭笑不得地扭過臉對藍家山說:「我媽媽是真的為你們著想了。」

這兩人還在唱雙簧呢。

謝雲心若有所思地望著藍家山,靠在椅子上,說:「你們家的元氣恢複得很快啊。」

她的表情捉摸不定,陰晴轉換頻繁,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嘲諷,有些困惑,有些感慨,雖然不能說陰陽怪氣,在藍家山聽起來也頗具深意。

正不知如何回應,幸虧一位服務員走到她身邊悄悄耳語,謝雲心便起身,說:「我的車來了。你們聊吧。」然後她看了藍家山一眼,強調:「這是好事啊。」

藍家山不知道怎麼接話岔。搞不清她是指「元氣恢複得快」還是「做那筆交易」有利可圖。

謝雲心一走,藍家山就癱軟在椅子上,要殺要剮隨便吧。他略不滿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徐微微白了他一眼:「什麼什麼意思?」

「請我吃的是鴻門宴吧,跟蹤我?」

徐微微哼了一聲:「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把你剮了都弄不出一點油水,你昨晚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住在酒店啊。」

難怪她一看號碼就知道自己住大酒店了,這也太湊巧了吧,他們分手後,兜了一圈,居然同住一家酒店。

徐微微嘲諷地望著他:「這裡是我媽媽單位的定點酒店,我們宿舍晚上停電停水,我就拉一個女同事開了間房洗澡。喏,她來了。」徐微微一邊說一邊招招手,一個女孩步履輕快地朝他們走過來。

徐微微的目光一直望著同事,嘴裡卻飛快地說:「我媽媽提到了那塊飄葉石,我想,正好,如果你這塊石頭賣不掉,至少還能找個渠道賣掉,安排你們見個面,好心被你當成驢肝肺。」

她忽然換了副笑臉,和同事親昵地打招呼。同事是個20多歲的女子,細長眼睛,長長的頭髮,身材頎長,氣質和模樣都很古典。

女同事笑眯眯地望著藍家山:「久仰大名啊。」

看來她從徐微微那裡知道了藍家山的事。徐微微介紹道:「這是我同事,麥穗,她當初也去了岩灘,她見過那塊石頭,你可以向她打聽一下。」她扭過臉對麥穗說:「這傢伙認為我在暗戀老黃而利用了他們哥倆,我們昨晚上還吵了一架。」

麥穗立刻做出驚嘆的表情,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藍家山,然後卻對徐微微說:「他對你有意思了?」被人當面這樣說,藍家山真是情何以堪?

徐微微大為懊惱:「拜託,他哥哥可是要了我哥哥的命,現在還在牢里呢。」

麥穗不以為然:「那羅密歐和朱麗葉還——」

徐微微綳起臉:「再胡說八道,我就要翻臉了。」

麥穗並未收斂笑容,反而笑得更曖昧了,要不是聽說她見過那塊石頭,藍家山真不想坐在這裡和她們閑扯下去。

她的臉色凝重了起來:「我是報社的編輯,上回老黃去岩灘採訪的時候,我正好在水電站組稿。所以那個女孩被撈上來時,我也去了現場。」

藍家山心裡一驚:「你見過那塊石頭?」

麥穗點頭:「但我印象最深的,並不是那塊石頭,是她穿的鞋。」麥穗的聲音很低。

麥穗輕輕說:「在一個偏僻的小鎮,看到那一雙時髦的鞋,而且是名牌,會覺得很奇怪。我很想看看她的臉是什麼樣的,在我想像中,她應該是很漂亮的吧。」她的目光充滿了悲憫,這不是美好的記憶。

但麥穗一直沒能驗證:「她的臉蓋著白布。公安的神色很緊張,他們不許旁邊的人掀開那塊布。有個鎮領導在旁邊吐了,兩個潛水員的神情很悲傷。事情過去很久了,我的腦海中都一直浮現著這樣的畫面,一條紫色的褲子,卻為什麼穿著那麼一雙名貴的鞋?」

藍家山摸不著頭腦,這女孩的思維也太跳躍了:「紫色的褲子?」

麥穗說:「不好意思,沒有歧視你們小鎮女孩的意思,城市女孩是不會穿那麼艷麗的褲子的,也不會搭配那樣一雙鞋。」

徐微微問:「你得出什麼結論?」

麥穗茫然地說:「我不知道,我只感覺到,穿這樣鞋子的小鎮女孩子,一定會遇見什麼事情的。」

藍家山無法體會到女性那種對鞋子服裝的細微感受,但既然談及一位女孩不幸的命運,他反而不好意思開口打聽石頭的細節。

徐微微替他想到了,她沉默一下,問:「說說那塊石頭吧?」

麥穗答:「她的手上纏著一些繩子似的東西,一塊黃色的鵝卵石,有點虎皮斑,老黃拍了張照片,我估計他也沒太注意這事,那塊石頭被傳得面目全非了,你不會也相信它有什麼神奇的力量吧。」

藍家山問:「聽說她和一般溺水的人不同?」

麥穗說:「對,她的身體很沉,那兩個潛水員悄悄議論,有個人說女死者像鉛塊一樣沉,他們說她有冤屈。他們以為我聽不懂瑤話,其實我懂。」麥穗解釋:「我男朋友就是瑤族小伙,我跟他專門學過瑤話。」

她對自己的語言技能做了些解釋:「因為我覺得兩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可以用別人聽不懂的語言打情罵俏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所以他們在悄悄嘀咕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內容。」

「很奇怪的現象。」藍家山也不相信一塊石頭可以把她「定」在水下。溺水的人是不會沉在原地的,何況水流又那麼急。

麥穗說:「有些事情確實也不好解釋呢。」

麥穗跟著黃記者留在岩灘繼續採訪,但她第二天就堅決回到柳州,因為那天晚上發生了一件事。

「有人說小夥子跳水逃生了,女孩的家族發動了很多人打聽他的下落。他們設置了路卡,那天晚上,我記得我們在天台上喝茶的時候,看見大壩後面的半山上起火了。很多人都趕過去看滅火,我老是覺得這把火是那個小夥子燒的,然後他趁人不注意,就逃離了岩灘。我感覺很不好,第二天我就回去了。後來黃老師回報社,告訴我,兩天後,小夥子的屍體從水裡浮了上來。」

這事給麥穗的印象非常不舒服,但女性對細節的勾勒卻把一個小鎮的悲劇事件中的宿命和陰暗面寥寥幾筆就渲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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