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7、權勢對決

魚峰賓館離奇石市場不遠,徒步幾分鐘就到了。時隔20多天,藍家山又回到柳州,感覺怪怪的。也許是在水下待久了,城市特有的噪音和喧嘩,讓他不太適應。他很想好好調整下自己的思緒。很多事情到了必須面對的時候,比如,他要到單位遞交辭職報告,他要和卓越攤牌。他必須要決定自己的人生方向,此刻,他緊張,他忐忑,還有些害怕。

魚峰賓館的設施很老舊,幸好位於鬧市,生意還不錯。藍家山到總台報上名字,拿到了房卡。

進了房間,第一件事,是先給自己的同學,也是現在的同事王建去電話。王建和藍家山處得不錯,他是北方人,塊頭很大,重色輕友,他對藍家山的來電毫不意外,漫不經心地問他何時回來上班。看來,因為廠子始終沒有正式投產,所以藍家山離開20多天,和離開一兩天沒有什麼區別。

得知藍家山要辭職,王建一點都不驚訝,他說紡織單位沒什麼前途,自己也正在找關係調離。他又問藍家山要調到哪個單位。藍家山說要跟著家人做生意。王建說了聲「好」就掛了。這年頭,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誰還有心思去管別人?

藍家山深呼吸,接著撥打卓越的傳呼。她很快就復了機,把他當成別人了。

她在電話里沖他喊:「快來,馬上到你的節目了,我已經調了兩個上去,沒辦法再往後挪了。」得知對方是藍家山後,她很驚奇,匆匆問他住在哪裡,等下再跟他聯繫,便掛上了電話。

她認為他回柳州是很自然的事,心裡也是暗暗高興吧。藍家山想到自己接著的決定會讓她失望,心裡浮起強烈的罪惡感。

他又給莫爾去了個電話,她像他的避風港,像他的傳話筒。他不用擔心她失望,而她卻仍然一如既往地關心自己。

莫爾似乎也置身於一個嘈雜的演出現場。他納悶,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在搞晚會?莫爾笑著告訴他,她和卓越代表各自的單位參加同一個城區的職工文藝匯演。優勝者可參加全區匯演,所以大家都不遺餘力。而她們正是各自單位的文藝積極分子。

莫爾以為他下決心回柳州了。對他的選擇表示高興和祝賀。藍家山無法在電話向她坦白,只好約她晚上見個面。他強調,不管多晚,他都要見她,而且是單獨見她。莫爾答應了,記下了他的房號。

藍家山的打算是先讓莫爾給卓越打個預防針,鋪墊一下,他再和卓越攤牌。

打完這幾通電話,藍家山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讓這一切都儘快結束吧,重新開始。但最殘酷的代價,是要暫時犧牲掉他和卓越的感情。從前每天下班約會的日子,成為奢望。

你要把控自己的生活,不管有多麼糟糕,你都要把手放在方向盤上,藍家山提醒自己,心痛卻未減分毫。

藍家山開始給卓越寫信。這次,他寫得順手多了。他告訴她,自己第二塊石頭賺了多少錢,他又買了第三塊石頭,他決心在這一行做下去了。

他騙她說,自己不再下水,不能讓她擔心。他說自己只是每天在船上,尋找可以賺錢的石頭,他認識了張會長,張會長是個很好的老師。

「等我四年,我會掙到足夠的錢,讓家裡的生活恢複到從前的水準,我要買房,買車,帶你去旅遊。」

後面這幾句話差不多沒有什麼意義,像一封檢討或保證書。他嘆了口氣。

他的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話: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夏天會有這樣的雲彩。

他之所以想起這句話,是因為這句話曾經被他寫在日記本上,20多天前,他和同事們從西安進修回柳州,藍家山坐在火車上,看見一抹平原上飄浮著的彩雲。在暮色來臨之前,彩雲被火車拋在了身後,他在日記本里寫下了這句話。

這也是他日記本上的最後一句話。當時他的全部身心都在思念著卓越,沉浸在愛河中的人,卻忽然傷感地寫下這一行滄桑的文字。

這是冥冥中的某種暗示嗎?

一夜過後,他剛下火車,就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這才得知家中橫遭變故。他的生活就此完全改變。

這句話標誌著他一生的一個分水嶺,當面臨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轉折,22歲的他再也沒寫下任何一個字。

日記本合上了,無憂無慮的青春一去不返。

但是那蒼茫落日的一刻,卻牢牢地烙刻在他記憶的最深處,這就是成長的滋味吧,一些美好的東西,總會在不經意間慢慢地流逝。

藍家山寫完了,打算讓莫爾把這封信帶給卓越。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女孩子的尖叫,藍家山吃驚地打開門,只見一個戴著墨鏡的女孩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懷中拚命掙扎,男人醉醺醺地摟著她,一個勁地說:「我們見過的啊,我們見過的啊。」

他正企圖把女孩拉進隔壁房間。

女孩忽然帶著哭腔大叫:「藍家山。」

居然是卓越!

男人一愣,而藍家山渾身一震。他撲到男人的背上,男人重心不穩,跌倒在地,藍家山熱血上涌,對著他的臉一頓猛揍,卓越尖叫著扯開他,服務員也聞訊而來,大聲制止。

男人突然猛地翻身,一下就把藍家山翻倒在地,這傢伙顯然訓練有素。他揮著拳就要砸下來,卓越一下撲到他身上,對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突然怔了,酒也醒了一半。

他對藍家山說:「我見過你。」

足足有三秒鐘,三個人面面相覷。藍家山猛然想起來,他們兩個小時前見過面。他就是深圳姓莫的老闆。

藍家山又望著卓越,她今天打扮得特別怪,穿著紅色的緊身裙,外面卻披著件羽絨衣,髮型也變了,還戴著墨鏡,塗著口紅。

藍家山一下糊塗了,男人急忙站了起來,口中說:「誤會,誤會。」

卓越哭了,藍家山紅了眼,又衝動地撲上去,被卓越和服務員拉住了。這時,一位穿著高跟鞋的年輕女人走過來,驚奇地叫道:「莫總——」

莫總舒了口氣,連聲說:「認錯人了,認錯人了,你來晚了一步,我把這位小姐當成你了,誤會一場。」

卓越扭頭就走,藍家山急忙拽住她,把她拉進房間,卓越氣得坐在床上哭。藍家山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勸她。有人敲門,藍家山沒好氣地打開,是鼻青臉腫的莫總,他道歉:「對不住,等下我替你們壓驚。」

卓越大喝著讓他滾,他很難堪地退出去,臉上卻驟然浮起一股煞氣。

卓越沖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他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你還認識他。」聽卓越的口氣,好像第二條罪狀比第一條還嚴重。

誰讓你打扮成這個樣子。藍家山心裡埋怨,嘴裡卻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因為她剛才哭得梨花帶雨,好容易才止住淚,她交代藍家山,打個電話給莫爾,讓她從家裡給自己拿套衣服來。

她走進浴室。「臭死了,全是那頭豬的酒氣。」她突然停步,想想不對頭:「你怎麼不回宿舍,住到酒店了?」

藍家山含糊地說是朋友請客,他頭腦還算清醒,現在可不是談論辭職的好時機。

卓越警惕地問:「什麼朋友?那頭豬?」

藍家山說自己也是兩個小時前才和他打了個照面,卓越這才沒再追問下去。

莫爾倒是很快就把卓越的衣服送來了,她的舞台妝還沒有卸完,因為身材圓潤矮小,顯得頭重腳輕,有點滑稽。她得知剛才發生的事後,笑得前俯後仰。

藍家山這才從莫爾口中知道,因為卓越的父母去了岩灘,所以這兩個女孩子就趁著今晚有表演,串通好要給藍家山一個驚喜,才打扮成這副鬼樣子。

這哪裡是驚喜,分明是驚嚇。幸好卓越把妝都洗掉了,恢複了清爽的模樣,穿著牛仔背帶褲,挽著馬尾辮,心情也好轉了。

「你終於回來了。」莫爾嗔怪道。藍家山心裡叫苦不迭,這下一步怎麼收拾?

廖輝波把電話打到房間,讓藍家山來餐廳碰頭,莫總也在外面敲門,請藍家山務必說服女朋友,給他一個好好賠罪的機會。

卓越當然不肯去,莫總從脖子上扯下一根粗粗的金項鏈,放在桌上,粗聲大氣地說:「你一定要去,否則我就和小兄弟翻臉,只要他還在這一行混,就得買我的賬,這是給你賠禮的。」想到剛才自己那副狼狽相,他耿耿於懷地說:「咦,要不是我剛喝完酒,頭暈,你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聽了他這番帶著醉意顛三倒四的解釋。卓越和莫爾只想躲得他遠遠的。

莫總忽然抱著藍家山的肩膀,湊在他耳邊小聲說:「給我個面子,否則我以後都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我們以後要當朋友的,不是嗎?張會長看得起的人,我莫某是不敢小瞧的。」

藍家山很識趣,答應了。

在電梯里,卓越和莫爾反覆逼問藍家山,她們懷疑他是不是最近加入了黑社會,否則怎麼會結識這樣粗魯的人物,居然還要逼她倆參與應酬。

藍家山反覆向她倆解釋,張會長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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