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第三塊石頭

藍家山很多年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才第一次見到那塊石頭。他在心裡稱它為「紅三角」。這是他賣出的第二塊石頭。他心裡有點小小的得意,連石頭的面都沒見,就完成了交易,這錢掙得真夠痛快。

一切都由小培搞定,他們收購它只花了7500塊,因為矮腳對客戶的反覆壓價失去了耐心,正好有機會羞辱一下客戶。

客戶姓雷,他不甘心煮熟的鴨子飛了,只好灰溜溜地用16000元從小培手裡把它買了下來。畢竟他還有4000的利潤空間。姓雷的並沒有生疑,誰會想到一個髮廊妹會把他的商業機密摸得一清二楚?他只有怪自己當時猶豫不決,失了先機。

扣除成本,藍家山堅持和小培兩人平分利潤,他拿到了4250,再加上手中的4700,他現在有了8950元。對他來說,這可算一筆雪中送炭的巨款了。

這件事辦得乾脆利落,滿打滿算,只用了兩天時間。小培一再交代藍家山不能泄露此事,否則髮廊生意就完了。想想也是,大家都是來做石頭生意的,冒出這麼個石頭間諜,誰還敢去那裡消費?

藍家山也心知肚明,這筆錢掙得不算光彩,算是硬從同行手中截取了一部分利潤過來,傳出去對他和小培的名聲也不好。所謂行有行規。後來,藍家山見了那個姓雷的客戶,都有點不好意思。這人很瘦,總是笑眯眯的,看石頭的眼光很毒,鼻子也很靈,同行們都說他很神奇,凡是打聽到哪一家有好石頭,他總是優哉游哉地搶在你的前頭。

家裡的情況還勉強應付得過去。自從謝雲心去賓館鬧過一場後,她的家裡人下決心把她送到南寧,由集團領導出面,安排她去看心理醫生。

徐微微又給藍家送來1000塊,讓他們先維持經營。藍家山的父母對她很感激,一再表示理解她母親的衝動行為。

這些事都是藍母告訴他的,現在藍家山成天泡在船上,他對父母說自己試著做石販,其實他是義無反顧地下了水。

水裡的「冬瓜」已經被家人認領走了。她是個投水輕生的女大學生,據說還有孕在身。連續三天,藍家山都沒有再遇見那兩條神秘的大魚。

藍家山查過資料,確認這是外來魚種,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魚之一,是原產於南美洲亞馬孫河的巨骨舌魚,據說最大的個體體長可達6米。

藍家山站在水底,跪在沙里,摸索著石頭。他有時候想,他的頭上是水,水上是船,船上是岸,岸上有樓。人們過著各種各樣的日子,他們不用像魚一樣在水下討生活。

僅僅三天,他對水下的危險就已經麻木了。他在船上用餐,淘米洗菜的水是直接從河裡舀的。他每天下水三次,每次可以待半個小時,每次從水下上來,他就直接站在船頭,拉開褲鏈,掏出傢伙就尿。在水下,因為水壓的原因,他們無法解決內急。

他熟悉了隔壁船上的水手,至於那些在水面上來回穿梭的石販,他也辨識得差不多了。

幾天過去了,藍家山思想鬥爭了一天,決定在這筆交易完成後,酬謝林小珍500元。他去髮廊的時候,很希望她已經回到了鄉下。他倒不是捨不得錢,而是挺怵她的。他可從未和這種職業的女人打過交道。

林小珍還沒有動身回老家,雖然她把行李都打包好了,她和藍家山簽的協議是對周圍人保密的,連老陸都不知道,當然,他拿了酒後,也不再過問。

髮廊同事見藍家山來找她,都露出驚奇的表情。告訴他,林小珍正在水電賓館「值班」。這又是一個藍家山不想去的地方。他硬著頭皮來到賓館總台,用內線電話聯繫上了她,她說自己正忙著給客戶理髮,讓他過一陣再來。

藍家山想趕緊了結此事,就坐在大堂等她。他看著牆壁上紅水河的風景圖片,那些橋啊、船啊給攝影師拍出很多詩意來,殊不知河底有那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位60出頭的男士從電梯下來,笑眯眯地朝藍家山走來。遠遠就伸出手,他身體瘦小,骨骼清奇。

來人抱歉地說:「久等了,不好意思。」

藍家山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他是林小珍的朋友,事後想想,這種聯想確實非常牽強。

來人遞出名片,自我介紹:「我是張明賢。」

藍家山看了眼名片,原來他是廣西觀賞石協會的會長,地礦局的高級工程師。毫無疑問,他肯定是認錯人了。

藍家山正想開口解釋,張會長笑道:「今天中午在飯桌上聽一些船老大聊天,水底下那兩條大魚,給他們說得很神啊……」

張會長很輕鬆地打開話匣。藍家山笑著說自己在水下見過一次,張會長大吃一驚,興趣盎然地向他打聽具體情況。

藍家山說那兩條魚是外來魚種,是原產亞馬孫的巨骨舌魚。在廣東,很多人將它們當觀賞魚來餵養。

張會長聽了他的解釋,相當意外:「你下過水?」

藍家山點頭,張會長露出非常感興趣的模樣:「小夥子,不簡單吶!光聽那幫船老大在那裡瞎吹,還以為這河裡出了新物種呢。什麼四不像,金色和銀色的鱗片,呵呵。」

一個30多歲的男人急急忙忙地走進大堂,走到張會長面前,伸出手:「張會長你好,我是廖輝波。」

張會長愕然了一下,望望他,望望藍家山。原來會長把他倆搞混淆了。

「久仰張會長的大名,今天有機會能請教張會長,感到很榮幸,這是我的名片。」廖輝波真誠謙恭地給兩人遞上名片。

張會長的反應很快,說自己剛聽小藍說起河裡的大魚,原來是巨骨舌魚,大家立刻就這個話題聊了起來。

廖輝波不屑地說:「我一直都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那些缺乏控制力,又想混淆視聽的人,又沒有機會到水下看個究竟,人云亦云,想藉助一種類似宗教迷信的力量來讓自己獲得自信的人,其實很可悲的。」

沒想到他貌不驚人,卻充滿個性,坦率,而且看問題也挺犀利。

廖輝波笑道:「我經常跟那幫船老大吃飯,他們都沒讀過幾年書,典型的暴發戶,呵呵,雖然我在賺他們的錢,在他們眼裡,我是幫他們打工,但你必須清楚你自己的定位。你看,他們說得像是紅水河裡出了怪獸,其實連小兄弟都知道,是龍魚而已。」

聽他這麼一說,張會長和藍家山都下意識地再去看他名片,他的身份是一家裝飾公司的總經理。

張會長說:「廖老闆謙虛了,我聽你電話里說,你在這裡承包了酒店的裝修工程?」

廖輝波說自己拿下了水電賓館新樓的裝修工程,在岩灘已待了大半年,原來對石頭沒有一點興趣。沒想到昨天偶然看電視,中央台播放了一個關於廣西奇石的節目,其中就有岩灘的大化彩玉石,立刻就來了興趣。他在飯桌上經常聽到別人提起張會長的大名,因此今天聽說張會長到了,就冒昧地約張會長見面。

廖輝波滔滔不絕地說:「沒想到在中國歷史那麼悠久的賞石文化,近百年來基本停滯不前。倒是韓國、日本的賞石文化發展迅速。但紅水河的奇石一出來,整個格局就被打破了。我一邊看電視,一邊大聲說好。好在哪裡?市場先行,資金先進來,正好給那些滿口理論的空談家,那些文人、賞石家先好好上一課,不能閉著門瞎扯。」

張明賢對他的這番話露出驚奇的神情。

廖輝波又說:「張會長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電視上看到張會長,才知道張會長是地質科學家,有堅實的理論和實踐基礎,看問題有科學根據,比那些半路出家的賞石流派強多了。我是沖著這一點,才想見張會長的,其實我們以前在這裡打過照面的,但會長不會記得我。呵呵。」

他充滿自信,不亢不卑,談吐不俗,讓藍家山暗暗佩服。

張會長讚歎地點頭,對他的見解也滿欣賞,這時一位胖乎乎的服務員走過來,說總台有他的電話,張會長很客氣地請大家等下,他去去就來。

「我不知道小兄弟你和會長什麼關係,但我真的很佩服他,我佩服那些有資源的人,而他的資源,就在於——」廖輝波用手指指自己的腦袋,「張會長幹了30年的地質勘探工作啊。這個行當充滿了機會,中央台播了,市場熱了兩年了,採石船越造越多,那些暴發戶的水準越來越低,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啊。」他的眼睛充滿了笑意,藍家山第一次接觸到如此坦率而有感染力的人。

藍家山還沒來得及回答,張會長接完電話回來了。很明顯,他面露春風,對兩位新朋友很感興趣。

廖輝波很巧妙地說:「我和小兄弟剛才聊了下,張會長,呵呵,奇石的根本是什麼?不就是成分構成嗎?別聽那些人瞎嚷嚷,什麼水石派,什麼壽石派,什麼石種派,成分是最重要的。物以稀為貴,是不是?」他拍了拍桌子,「有什麼流派能比一個地質科學家更有發言權?」

張會長聽了這番暗含恭維的話,當然很受用,他答:「其實也不能唯成分論,也許很平常的構成元素,但構成方式或過程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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