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三月生辰石 第七章 標價880萬!

「怎麼曬這麼黑啊?」第一眼看見范曉軍,李在就高聲叫了起來。

「緬甸的太陽比雲南還毒!」范曉軍勉強笑了笑。

「唐教父他們呢?」

「我讓他們回去休息去了,你沒看見,他比我還黑,跟雷劈過似的。」

「這次兄弟們都辛苦了,賭完這塊石頭賺了大錢,我們就想辦法干點別的。」

「在哥,你捨得離開賭石?」范曉軍問。

「有什麼捨不得的。有人說,人生的路很漫長,其實不長,就幾步,那幾步走過了就決定了你整個人生。你我都走過了,可以改弦易轍了。」

「然後享受榮華富貴,游遍祖國大好河山?」

「不,我要游遍世界。」

「但是我覺得你不可能就此收手。」

「根據?」

「無根無據。人的天性如此。10年前你認為能掙個10萬塊錢就是成功人士,那時候10萬在你心中絕對是個大數目,轉眼你跨過10萬這個坎成了百萬富翁,但你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因為你還想成為萬人矚目的千萬富翁億萬財主。10年前我雖然不認識你,但我知道,你還是你,一點沒變,你還是李在,變的是你的心。所以,你現在說話不算,明天說不定就變了。」

「哈哈哈——」李在大笑,「你太了解我了,可我怎麼就不能輕易了解你的內心世界呢?你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輕蔑金錢的男人。」

范曉軍神情黯然地說:「你來落泉鎮找我的時候就應該了解我了,即使你不了解,你的簫也會告訴你。我是跟著你的簫來的,不是跟著錢。」

「越說越玄!我發現你情緒不對啊!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范曉軍掏出香煙,點上一支,遞給李在一支,點上,吸了一口,說:「在哥,你還說不了解我的內心世界。呵呵,你能看出我情緒不對就已經窺探到我的內心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范曉軍猛抽了一口煙,然後撓了撓晒黑的光頭,說:「先不說這些,去看看石頭。」

李在在騰衝翡翠珠寶城開有一間規模很大的店鋪。珠寶城跟某旅遊公司簽有合同,凡是到騰衝旅遊的大小團隊都會被大巴拉到這個珠寶城,供遊客選購翡翠飾品。如果交易成功,無論價錢多少,店鋪都會給旅遊團導購回扣。即使這樣,珠寶城內的翡翠成品的標價還是比昆明低很多,所以來這裡選購翡翠的遊客趨之若鶩。

騰衝雖小,但文化底蘊深厚,翡翠文化源遠流長,與世界著名的優質翡翠礦床所在地緬甸山水相連,國境線長達148公里。早在宋元時期,騰衝就首開世界翡翠加工之先河,成為西南第一通商口岸。20世紀50年代以前,騰衝就是緬甸玉石最大的集散地、交易中心和加工基地,也是全國唯一的緬玉進口通道,曾吸引上海、北京、揚州等地的大批能工巧匠、富商巨賈紛至沓來,贏得了翡翠城的美譽。由於某種原因,緬甸玉石的進口渠道曾被關閉。1981年,隨著邊境小額貿易恢複和騰密路修復通車,騰衝玉業得以重振。1996年,騰衝邊貿玉石進口達到自改革開放以來的頂峰,相當於當時全國進口量的70%。19世紀30年代,英國人美特福游騰衝時曾記敘了玉石加工的情景:某長街為玉石行所開,玉石晝夜琢磨不輟,余等深夜過之,猶聞蹈輪轉床聲達於百葉窗外。可見當時琢磨工作之繁忙。這一點可以在《騰衝縣誌》上得到印證:寶貨行者有14家,解玉行有33家,玉肚眼匠27家,玉細花匠22家,玉片工匠31家,玉小貨匠37家。那時,騰衝縣城玉石工匠超過3000人,形成有幾條專業化的街道。此外,散居於城郊的綺羅、谷家寨、馬場等鄉,尚有三四十家,以車眼小匠為多。現在,騰衝城到處大興土木,建築高樓大廈,凡是需要搬遷的人家必定先在自己家裡「大興土木」,就像挖地道一樣,往往就會挖出一些玉石和玉件。誰也拿不準自己的祖先是不是干這個的。騰衝城在抗戰期間曾經毀於戰火,死去的親人說不定在戰事緊張時把玉器藏在了穿枋、地楞、榫眼裡。有句俗話:騰衝有文盲,但沒有石盲。是的,在玉石面前,騰衝人的眼睛始終是雪亮的,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尋找財寶的機會。

走進翡翠城,通過一個狹長的窄街,然後向右一拐,就到了李在的店鋪:汲石齋。店鋪里有七八個高級玉石加工匠,全是騰衝、保山、瑞麗的琢玉高手,年齡在30至60歲不等。店鋪是開放式的,沒有門帘,站在店鋪門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漂亮的玻璃櫃檯,裡面擺滿手鐲、墨玉、腰牌、如意、平安扣、手玩件、擺件、十二生肖、觀音等,各種顏色都有,琳琅滿目。最顯眼的是放在玻璃櫃檯後面一座平台上的貔貅,一尺見方,冰種翡翠雕琢而成,價值不菲。貔貅,又稱辟邪,相傳是一種兇猛的瑞獸,與龍、鳳、龜、麒麟合稱為古代五大瑞獸。貔貅分有雌性及雄性,雄性為「貔」,雌性為「貅」,此瑞獸龍頭、馬身、麟腳,形狀似獅子,毛色灰白,會飛。因它有嘴無肛門,吞萬物而不泄,所以象徵著招財聚寶,只進不出。現在很多人佩戴貔貅玉製品正因如此。李在店鋪里這尊貔貅是開了光的,安放在店鋪中央,起到財運亨通,驅趕邪魔,鎮業鎮齋之效。

店鋪後面是個倉庫,大概有200平方米,專門堆放未加工的玉石毛料。那塊從緬甸運回來的巨石就放在倉庫中央,被一層深黃色的油布蓋著。

李在吸了一口氣,說:「掀開吧!」

儘管他在賭石界闖蕩多年,但當這塊黃褐色的巨大的礫石展現在他眼前時,他還是禁不住悄悄驚呼了一下。比他想像中的大,差不多有一人多高,四五個人才能合圍。這個龐大的傢伙就像一隻卧在那裡的不知名的動物,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耳朵,但你能清楚地感覺到它在呼吸,在默默地注視著你,態度很不友好,隨時準備發怒,生怕你小瞧了它。

「你確定嗎?」李在轉頭疑惑地問范曉軍。

范曉軍嘴角咧了一下,說:「誰能確定?誰也不能!在沒有切開之前它什麼也不是。」

的確也是。李在知道這一點,之所以這麼問,證明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一塊貌不驚人的石頭一刀切開,或許是價值連城的上等貨,或許是一錢不值的廢料,分秒之間,輸贏立現。這就是賭石的精髓,就像把巨款扔向賭桌的賭徒,誰也不知道底牌是什麼。誘人的機遇,冒險的慾望,刺激著眾多賭石高手,誰也不想退縮。李在也不例外。這完全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李在從看見這塊石頭的那一刻起,就清醒地意識到,戰鬥已經打響了。

「這趟去緬甸,唉,就像孫悟空到西天取經一樣,」范曉軍撓著腦袋說,「沒有七十二難,也有二十七難。」

李在拍拍范曉軍的肩膀,「上次已經經歷了十難,這次又遇到新花樣了?」李在口氣輕鬆,其實他知道去一次緬甸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脫身回來的,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范曉軍說:「按照那個緬甸木材商的提示,我在耶巴米附近山區森林轉了整整一個月,像個游僧,到處找人施捨,眼睛放得比燈還亮,像賊似的,要知道,緬甸逮著賊是要切手指的。你說我這副模樣能不讓當地人懷疑嗎?尋寶的和偷東西的都一個表情,賊眉鼠眼。這次,我還嘗到了一次酷刑,那滋味……」

「酷刑?」李在吃了一驚。

「那幫土著把鐵絲穿進我的皮里,從後背、肩膀穿進去,掛衣服一樣給我掛了起來,就像西方有些行為藝術似的。呵呵,既然是藝術,所以我一點不疼,挺享受。」

李在調侃著說:「這麼堅強,比江姐還江姐,你怎麼不入黨啊?」其實李在的心裡在滴血,為朋友滴,用不合時宜的玩笑只是想掩蓋曾經的血腥。

「你知道段家玉的故事嗎?」范曉軍突然問。

「怎麼不知道,每一個賭石的人上的第一課就是這個。」

「我再給你複習一遍:民國年間,綺羅鄉段家巷有個玉商段盛才,從玉石場買回一塊300多斤的玉石毛料,其外表是白元砂,許多行家看後都直搖頭,沒有人肯出價。他泄了氣,便把這塊石料隨意丟在院子門口,來客在那兒拴馬。時間長了,被馬蹄蹬掉一塊皮,顯出晶瑩的小綠點,引起了段盛才的注意,於是拿去解磨,竟然是水色出眾的上等翠玉,做成手鐲,仔細看去,就像在清澈透明的水中,綠色的小草在隨波輕輕漂動,從此段家玉名揚中外。」

「你想說的是……」

「我這次的經歷跟段盛才差不多。」

「啊?真的?怎麼回事?快點說說。」

「發現這塊石頭的時候估計它已經在那兒放了一百年,不是拴馬,是人家拴大象的。我圍著人家院子轉了三天,引起了屋主的懷疑,他問我是幹什麼的,我靈機一動,摸了他家小孩的腦袋。」

「什麼意思?」

「在緬甸,摸人家小孩腦袋是被禁止的,摸了你就得在當地當三個月和尚。」

「你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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