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謝謝你,走進我的生命里 1.5倍的麻煩與2倍的歡喜

2013年夏天,我接到一位記者姑娘的電話,說是要做一個關於「雙獨二胎」的專題,希望我能就某些問題給予一點回答。剛好我那幾天比較閑,便應下了。於是,問題開始。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想要生二寶?

這個問題簡單,我直接發給她那篇叫作《200%的愛》的文章,她看完,感慨:「原來一切都是早有計畫。」

我很誠實地噎了一下,想了想,答:「興許也不完全是計畫。」

是的,事實上,儘管我們在咚咚一周歲時辦理了傳說中的「二胎證」,但並沒有打算如此早地迎接叮叮的到來。在我的計畫中,叮叮應該和咚咚相差三歲左右,那將是一個讓我不必感到十分疲憊的年齡差。所以當叮叮早早地「意外」降臨時,我簡直難以相信:作為寫過一本《紙婚:求子記》的我,也能如此高效率?!

那天,我拿著醫院的化驗單,站在充滿來蘇水味道的走廊里,用一貫的跳躍式思維對呆哥感慨:「這可真是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啊!」聽到這話,呆哥滿臉黑線,我猜,他可能是在琢磨一些關於「農耕」的問題?

而我考慮的問題則要複雜多了——製片方找我改劇本,起碼還有兩本書的寫作合同需要履行,剛剛休完產假才半年就又要生孩子這讓BOSS們情何以堪,咚咚還那麼小我有能力照顧兩個孩子嗎,兩年內兩度懷孕我的身體能負擔得了嗎……必須承認,叮叮到來的最初,因為太突然,打亂了我的一切計畫,所以我感覺到的不是驚喜,而是悶頭一棍的衝擊與手足無措的麻煩。

但,兩年多後的今天,再回頭看那時的糾結,我最慶幸的一件事,就是我沒有因為這些外在的障礙而放棄這個「意外」的小生命。因為現在我知道了,叮叮,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

記者姑娘很好奇,「那對於弟弟妹妹的突然出現,大寶持什麼樣的態度?」

態度嗎?前文應該有所提及:那似乎是一種真正的好奇,帶著對這世界的未知,帶著對媽媽全然的信賴,懵懂地看著我,聽我帶著些糾結,也帶著些喜悅地告訴她:「咚咚,在媽媽肚子里,有一顆小種子,它會慢慢變成一個小寶寶,和咚咚一樣有兩隻眼睛一張嘴,有十個手指頭和十個腳指頭。那是叮叮,是你的弟弟或妹妹,等叮叮出生了,咚咚就是爸爸媽媽的大寶貝,而叮叮是爸爸媽媽的小寶貝。咚咚會多一個大玩具,也會多一個小幫手。」

彼時,一周歲的咚咚還聽不懂媽媽的話。但你或許已經發現,孩童,有這世上最智慧的眼睛,他們能感受到對方的誠意,並對此做出最直觀的反應——喜歡、信任或是拒斥、懷疑。所以,在媽媽每天每天的重複下,咚咚看懂了媽媽目光背後的真誠。漸漸地,她把這個大肚皮當成自己至關重要的寶貝,每天都要摸一摸,親一親。

終於有一天,當咚咚第一次摸到媽媽肚皮上出現了一個硬硬的突起時,她驚訝極了,她雖然無法理解媽媽說的「這叫胎動,寶寶,你曾經也是這樣住在媽媽的肚子里」,但她清晰感受到一個小生命的存在。而關於這個會讓媽媽的肚皮鼓大包的小生命——媽媽再次說,這是你的弟弟或妹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已經無數次聽過這句話的咚咚點點頭,擁抱媽媽的大肚肚,親吻,然後仰頭微笑。此時攝影師「咔嚓」按下快門,我便有了一張漂亮而又溫情的孕婦照。拍完照,攝影師誇獎「你家寶寶真乖、真配合」,我只是笑,卻沒有告訴他,這不是配合,而是「習慣」,是習慣性動作的重複,也是習慣性期待的表達。是日復一日真誠的肯定,將複雜的「血緣」概念,漸漸變成大寶內心深處理所當然的依賴。

「那小寶出生之後呢?他那麼弱小,大家的關注重心總會有所傾斜吧?會不會疏忽了對大寶的關懷?」記者姑娘給我舉例子,「比如說,我明明和大寶玩得好好的,突然小寶哭了,我就得對大寶說,對不起媽媽要給弟弟或者妹妹餵奶,對不起媽媽要去給弟弟妹妹換尿褲……那大寶該多失望呀,這分明就是佔用了一部分媽媽陪他的時間,分去了一半媽媽對他的愛呀。」

聽完我笑了,我說怎麼會呢,我們完全可以換個說法呀,比如我常對咚咚說:「寶貝,弟弟哭了,我們一起去給他換尿布好嗎?」或者「我們一起去給他喂點飯好嗎?」咚咚總是帶著興奮點頭,因為在她看來,媽媽給弟弟餵奶,需要她幫忙遞一塊口水巾;媽媽給弟弟換尿布,需要她從柜子里把乾淨的替換品拖出來。媽媽會笑著說「謝謝咚咚」,還會拍著弟弟柔軟的小屁股說「要謝謝姐姐幫你拿尿褲呀叮叮,有姐姐真是很幸福呀」……每到這時,站在旁邊的咚咚都會帶著滿眼的好奇和成就感看著弟弟,進而像媽媽一樣,把弟弟的每一聲啼哭、每一次打擾當成一種新奇的體驗,或觀察或模仿,從中獲得樂趣。

於是,後來,我家就出現了穿著紙尿褲的大兔子、叼著奶瓶的中兔子或是貼著退熱貼的小兔子——我家沒有布娃娃,因為咚咚姐姐始終覺得布娃娃沒有活生生的弟弟好玩;我家只有各種型號的布兔子玩偶,因為叮叮是屬兔的。(當然我家還有各種型號的老虎玩具,那是叮叮的最愛,莫非因為姐姐是屬虎的?)而每當我抱著叮叮親切地喚他「兒子」時,咚咚姐姐總會衝上來,大聲喊:「兒紙!」我翻白眼,「這是我兒子!」咚咚姐姐咧嘴狂笑,「是我兒紙!」「我兒子!你是他姐姐好不好!」「我兒紙!叮叮是我兒紙!」……

好亂……三觀盡毀啊親……

記者姑娘在電話那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過會兒才問:「那一旦發生爭執,怎樣調解呢?到這個時候總該大寶讓著小寶了吧?可是你如果天天都說要姐姐讓著弟弟,那姐姐應該會很傷心吧?她自己也那麼小,憑什麼總是要付出?」

沒等我說話,她先嘆口氣,「實不相瞞,我知道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是一個女孩子,她有個弟弟。從弟弟還沒出生的時候,奶奶就告訴她『你媽媽要給你生個弟弟啦,她不喜歡你啦』,她當時只覺得五雷轟頂,很傷心,很絕望。到媽媽生了弟弟後,有一天,她就趁大人不注意,想用枕頭捂死弟弟,結果被趕過來的媽媽發現,狠狠揍了一頓。從那以後,全家人都防備她,時常提起這件事情來羞辱她,所以哪怕現在她已經三十多歲,還是只能記起一個十分不幸福的童年。她說她無論如何不會多生一個孩子,她不能影響大寶的生活質量。」

聽完她的敘述,我也嘆口氣,「姑娘啊,你沒發現嗎?在這個故事裡,錯的是這姑娘的奶奶、媽媽,是童年時代環繞在她身邊的那些不懂教育方法的人,而不是『生二胎』這件事本身。」

難道不是嗎?

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當計畫生育政策鋪天蓋地而來,家家戶戶只能生一個孩子——這個「唯一」使得當時一部分家庭越發重男輕女。我到現在都記得,讀小學那年,我在《中國少年報》上看見一篇獲獎作文,說的是大年夜,一個小女孩站在自家門外,聽著屋裡嬰孩的啼哭和大人們的歡笑,獨自垂淚。那是個弟弟,是全家人盼了很久的弟弟,是讓全家人足以遺忘她的存在的弟弟。那篇文章寫得真細膩,甚至在此後一段時間裡掀起一陣女孩子的訴苦風,類似內容的作文我又見過很多篇。現在想來,有跟風,有借鑒,但何嘗就不是很多女孩子共同的苦澀心聲呢?

然而現在,隨著我們這一代獨生子女登上為人父母的舞台,雖然有人暴露出愈加不負責任的一面,但更多人還是越發重視家庭教育、親子關係。我們開始知道:雖然我們也會尊重孩子們的獨立意識,但在他們小的時候,家長的善意引導不可或缺。尤其是「雙獨二胎」和「單獨二胎」政策相繼落地之後,越來越多符合條件的年輕父母在領取「二胎證」的同時已經開始關注對兩個寶寶的心理調適問題。我們是真的希望孩子們能夠相互依戀、彼此深愛,所以,那些適時的強調、恰當的制衡、必要的偏心,以及放低成人視角後由衷的羨慕,變得不可或缺。

「適時的強調、恰當的制衡、必要的偏心、由衷的羨慕……如何理解呢?」記者姑娘問。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我剛好隨手用滑鼠點開一段視頻:那是某個晚上,叮咚二俠一起洗完澡後,被我和奶奶用大浴巾包著扔回到他們的床上。弟弟手快,早早把放在床上的爽身粉盒子抓在手裡,姐姐看見了,迅速躍過去,一把就搶過來,伸手蘸幾下,開始在自己身上塗抹,還捎帶往弟弟身上抹幾下。弟弟看著空空的手,十分生氣,轉身就往姐姐手上抓,姐姐再揮拳打弟弟兩拳。忙著拍視頻的媽媽終於忍不住出聲了,說:「你倆別打了,把盒子放中間,一起分享不好嗎?」見姐姐沒鬆手,媽媽補充一句,「其實姐姐很喜歡弟弟對不對?所以姐姐拿到粉盒,一邊給自己抹粉,一邊給弟弟抹。」被找了台階下的咚姐抬頭笑了,「對。」媽媽說:「可是你們要知道搶奪是不對的,打人也是不對的。你們是好姐弟,要互相愛護。姐姐是上過幼兒園的有文化的寶寶,要罩著還沒有機會上幼兒園、不懂怎麼分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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