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錚回到府里的時候,仍然怒不可遏,臉色陰沉得可怕,方府的下人見少爺高高興興上朝去,怒氣沖沖回家來,不知少爺今兒在外面受了什麼氣,都不敢問,只得小心翼翼的侍侯著。
回到小院,方錚端起茶盞,狠狠灌了一大口,意猶未盡的咂摸咂摸嘴。
一旁的小五眼色機靈,急忙又給方錚續上一杯茶。
「啪!」
方錚狠狠一拍桌子,小五嚇得一哆嗦,忙不迭跪倒在地,臉色蒼白道:「小的錯了,少爺息怒……」
「哇——」方錚慘叫。
「少爺,您怎麼了?」小五嚇壞了。
「我的手……靠!人倒霉連桌子都跟老子過不去!小五,把這破桌子搬出去,劈了當柴燒!」方錚愈發生氣。
「少爺,這……這可是今年開春新制的八仙桌,不是破桌子呀……」小五覺得很可惜。
「老子發飆不行嗎?老子喜歡把桌子劈了當柴燒,不行嗎?你見過誰發飆還保持理智的?——小五啊,想給府上倒馬桶了?」
小五渾身一激靈:「少爺,小的這就去把桌子燒了,一定燒得乾乾淨淨,連渣兒都不剩……」
門外有人冷冷嬌哼一聲:「是誰發飆就燒桌子呀?敗家子還沒當夠?」
方錚凝目望去,卻見來人正是長平,長平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款款向他走來。
小五如蒙大赦,胡亂行了個禮,貓著腰溜出了房門。
屋內沒人,長平纖指狠狠點了點方錚的腦袋,氣道:「我算看出來了,你真是個天生的敗家子,家裡物事兒你不說愛惜倒罷了,還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麼毀了它們,宅子被你燒了三套,現在又想燒桌子,莫非你上輩子是個殺人放火的響馬?」
方錚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良久,他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夫人說的很有道理,莫非我上輩子真是個殺人放火的主兒?哎呀,我最近覺得身上的殺氣越來越重了……」
長平氣得笑了,又狠狠戳了他一指頭。
「今兒上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回來就見你發這麼大火……」
一提起這事兒,方錚的怒氣又直衝腦門,聞言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朝堂上那群狗日的言官御史,專給老子找不自在,沒招他們沒惹他們,他們卻反而找我的茬兒,老子難道看起來這麼好欺負嗎?」
長平見方錚發怒,急忙追問。
方錚哼道:「那幫言官真過分,一上朝就搶我地盤,這倒罷了,還向你皇兄參劾我,說我結交匪類,娶土匪為妾,傷了朝廷的臉面……」
「什麼叫搶你地盤?你哪有地盤?」長平很不解。
「那什麼……我在金殿站班的老位置被一個叫梁成的言官給佔了,這不是搶我地盤是什麼?」方錚振振有辭道。
長平滿頭黑線:「……你,你也太會胡來了,這……這叫搶地盤?」
「怎麼不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我的位置憑什麼讓別人占?」
長平嘆氣道:「那後來呢?」
方錚得意洋洋道:「後來我跟他單挑,他回家養傷去了……」
長平兩眼發直:「你們……你們這是上早朝嗎?我怎麼覺得像群街頭混混潑皮在聚會呢?」
方錚不悅道:「胡說!女人家懂什麼!金殿是多麼莊嚴肅穆的地方,怎會像你說的那樣兒戲?」
長平哼道:「你還好意思說,整個金殿就你一人最不莊嚴肅穆——言官參劾你什麼?何謂結交匪類?」
說起這個,方錚愈發火大:「他們告我娶了個土匪做老婆,說什麼有傷朝廷尊嚴和威望,令天下人恥笑,還想逼著我當著金殿內文武大臣的面,當廷休妻,哼!」
長平也怒了:「這是哪個混蛋說的?老娘帶人揍死他!別人娶妻納妾的,關他屁事!」
方錚又開始得意了:「那傢伙是御史台中丞鄭儒,不用你揍,我已經揍過了,呵呵,很爽,那傢伙跟梁成一樣,雙雙回家養傷去了……」
長平白了他一眼,道:「如此說來,今日上早朝,你便打了兩架?真威風呀……」
「忍無可忍才出手的,你知道的,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嗯嗯,若非他黑口白牙的胡說八道,惹到了我的家人,我怎麼會揍他?敬老尊賢還來不及呢……」
「你這可算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為了她你竟敢在金鑾殿上痛揍德高望重的言官之首,若被你那土匪老婆知道了,指不定感動成什麼模樣呢……」長平臉上帶著酸酸的笑,目光流轉,有意無意的看了看門外。
「鄭儒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了,被你這年輕小夥子揍了一頓,他也夠可憐的……」
方錚得意的笑:「那是,本老公下到剛會走,上到九十九,打遍天下無敵手……」
正說著話,屋內光線一暗,一道略顯豐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美目含著熱淚,激動的望著方錚,目光中除了濃濃的思念,還有無盡的感激,就這樣獃獃的站著,一瞬不瞬的盯著方錚,痴痴的看著他那一生都深深烙在心底的臉龐,久久不能言語。
方錚如遭雷擊,震驚的看著門口的那道身影,還有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時間竟完全呆住了。
二人就這樣隔著數尺的距離,獃獃的互相對望,屋內變得鴉雀無聲,卻又醞釀著一股久別重逢的喜悅……
長平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方錚,又看了看滿臉淚水仍止不住微笑的羅月娘,不由噗嗤一笑,打破了屋內的沉默。
「你們倆就打算這麼一直看著?直到天荒地老?」長平的語氣酸酸的,她早上吃了不少楊梅。
羅月娘急忙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淚,然後便待走進來。
方錚深情大呼道:「不!月娘,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讓我向你飛奔過去,我跑得比較快……」
話音剛落,長平氣得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還不停的搖晃:「總是這句,總是這句!再說這麼噁心的話,信不信老娘馬上掐巴死你……」
「……」
重逢的喜悅充斥方錚的胸腔,輕輕拉過羅月娘的手,方錚有些愕然道:「你是自己找來的么?」
羅月娘搖頭,抬首看了長平一眼,感激的道:「是姐姐派她的侍衛把我接來的……」
方錚一楞,望著長平的目光充滿了感動,這媳婦兒娶得太值了!如此識大體的正室夫人,前世得敲破多少木魚才求得來呀!
「宓兒,你……你真是太好了……」方錚語氣有些嗚咽。
長平滿臉溫情,縴手輕輕環上方錚的手臂,柔聲道:「我是方家大婦,豈能如此不識大體?月娘身懷方家的骨肉,怎能讓孩子生在外面,讓你這做爹的為難?」
方錚抽了抽鼻子,眼淚當場掉了下來:「宓兒,你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報答你才是……」
「瞧你,大男人的,哭個什麼勁兒,丟不丟人?咱們是夫妻,你之所想,即是我之所想,夫妻是一體的呀……」
方錚抽噎道:「宓兒,娶你做老婆是我這輩子幹得最正確的一件事……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這句實在話,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語都管用,長平當即沉醉在方錚的柔情蜜意中,聞言軟軟的斜靠在方錚肩頭,臉上帶著甜甜的笑,語氣萬分溫柔道:「你在想什麼?」
「嗚嗚……我在想,家裡應該湊兩桌麻將……」
「什麼意思?」長平愕然。
「你看啊……」方錚收了哭聲,掰著手指數著:「月娘來了,我的老婆們都聚齊了,加上嫣然,小綠,鳳娘,一共是五個人……」
「那又如何?」長平秀眉蹙起,隱隱覺得這廝沒憋什麼好話。
方錚頗有幾分痛惜的拍了拍大腿,道:「人少了呀!兩桌麻將都湊不齊!湊兩桌鬥地主也行呀……」
這下長平和羅月娘都聽明白了,合著這死不要臉的變著法兒提要求,還想往家裡添姐妹呢……
「砰!」
「砰!」
「哇——」
長平和羅月娘非常有默契的同時出手,長平一招「力劈華山」,羅月娘一招「黑虎掏心」,招式非常毒辣凌厲。
對方錚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倆大肚婆互相挽著手,親親熱熱的出門去了。
「妹妹,我帶你在府里四處看看走走,夫君說了,懷了孩子要經常走動,這樣孩子生下來就會生龍活虎,健碩得緊呢,嗯,順便讓府里的下人都認識一下你這少夫人……」
「多謝姐姐,月娘太感激了……」羅月娘的聲音也變得輕輕柔柔,頗有幾分大家閨秀風範。
卧房內,方錚頂著腦門上一道鮮紅的掌印,悲憤的緊緊攥住了拳頭。
「亦真妹妹,我不會放棄的!今生一定要磨得這婆娘答應讓你進門!絕不放過韓家一個處女!……不對,絕不讓你在韓家等成老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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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五日,蕭懷遠和溫森回京,馮仇刀和韓大石率領龍武軍也回了京城西郊的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