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二十九章 揚州除惡

方錚出身於平民,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平民出身,前世就不說了,在那人才多如過江之鯽的現代社會,他一個三流大學混出來的大學生,畢業之後更是平凡得比一粒塵埃還渺小,連工作都找不到,比平民更平民,簡直可以叫難民了。

就算穿越到今世,他雖然是華朝首富之子,可這個社會並不是用錢來決定社會地位的,商賈之家處處受人歧視,真正說起來的話,他的出身甚至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越是出身社會底層的人,在階級問題上就會表現得越敏感,這種敏感在特權階級對弱勢群體不公時表現得特彆強烈。

所以方錚發怒了,揚州城外那些百姓們用畏懼的眼神望著他時,他覺得心頭彷彿被刺痛了一般,這本不是一個公平的年代,天底下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方錚不可能都管得了,但他絕不允許這種不公平活生生發生在自己面前。

徐壽跪在青磚地面上,面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一層又一層的細汗。

看著方錚面若寒霜的臉,徐壽囁嚅著嘴唇,惶恐道:「方大人,下官抓捕那些平民,事出有因,還請大人聽下官細說。」

方錚笑了笑,笑容中含了幾分殺氣,這次下江南,胖子賦予他這個欽差先斬後奏之權,方錚有心想殺了這位新上任的知府,平復百姓的怨氣。

「說吧,本官聽著呢。」方錚抬著頭,兩眼望著前堂的房梁,悠悠的道。

「方大人,前幾日大人派快馬傳遞公文,言及泰王圖謀不軌,貪墨江南七府稅銀,並暗中私練兵馬,恐於朝廷社稷不利,囑下官小心防範揚州城,追查泰王下落,並封閉泰王府邸……」

「不錯,本官在公文上是這麼說的,可是,徐大人,本官要你追查泰王下落,並沒有讓你肆意凌虐抓捕平民百姓,這些平民百姓招你惹你了?或者說,你抓的那些百姓,長得都很像泰王?」

徐壽苦著臉道:「方大人容稟,這揚州本就是先皇封予泰王的藩地,泰王經營多年,揚州內外皆頌泰王仁義,泰王圖謀不軌之事傳揚開後,很多百姓甚至連地方的一些縣令小吏也不敢相信,這幾日,揚州知府衙門經常在深夜被人投遞匿名信件,言及朝堂……朝堂奸臣當道,小人弄權,致使泰王平白蒙冤,被人誣陷,要求下官上奏天聽,求皇上翻案徹查……方大人,揚州城目前已是瘡痍滿地,民變頻生,下官若不用此法,恐怕……恐怕那些刁民真會做出殺官謀反的逆舉,下官將百姓中的青壯男子抓捕入獄,為的就是鎮壓民亂,暫保揚州內外一時安寧啊……」

方錚和隨行而來的眾人聞言盡皆一驚,他們都沒想到,泰王在封地居然有如此高的聲望,自古謀反作亂之事,若主事之人在民間有了極高的聲望,在百姓中有了牢固的群眾基礎,那他的謀反必會對朝廷造成巨大的影響和打擊,看來泰王果真深諳其道,那些普通的百姓或許在當官的眼裡看來只是一群不重要的亂民,刁民,命如草芥賤如狗,可若在心懷不軌的人眼中,這些普通的百姓就是他日起兵作亂的後方保障,他們是忠實的擁躉者,他們提供兵源,提供糧草,只要被作亂者隨便煽動幾句,他們就能在眨眼間完成從良民百姓到造反士兵的轉變。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不是一句空話,很多時候,用在特定的時間和場合下,這句話往往能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

而現在,眼前這個愚蠢至極的徐知府,竟然採用如此極端的方法來阻止民變,真不知該把他殺了還是抽他倆耳光再把他殺了……

「揚州的百姓民變……很嚴重么?」方錚擔心的問道。

「是的,大人,城內城外的百姓民情不穩,已多次糾集成群,與下官衙門裡的衙役們發生了衝突,這幾日下來,衙役們受傷的已有十幾人,下官昨日已派快馬送奏章至京城兵部,請求揚州駐軍進城,協助治理……」

「哼!發生衝突是當然,官逼民反,你身為知府,無端抓捕百姓入獄,又指使衙役們對百姓動輒暴打凌虐,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你以為百姓是一根根的木頭樁子,任你打罵么?」

徐壽神色一窒,隨即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挺起胸膛,直視方錚,凜然道:「方大人,泰王在揚州根基牢固,民望甚高,而且眼看謀反在即,我們連他的人影都找不到,下官若不抓捕青壯入獄,若泰王屆時登高振臂一呼,無數愚民景從,幾日間他便有數萬亂軍供他驅使,下官大膽冒犯,竊以為,下官這麼做,並沒有錯。」

方錚聞言驚呆了,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官員,今日實在讓他開了眼界。轉頭掃了一眼隨行而來的蕭懷遠,溫森等人,他們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平心而論,方錚並不介意官員貪污,他自己就是個大大的貪官,他一直認為貪污和勤政完全是分開而論的兩碼事,只要你能為百姓辦點實事,為百姓多謀福祉,哪怕平日貪上那麼一點,也無可厚非,照樣可以名垂青史,比如北宋的寇準,寇老西兒若擱在前世,那得是槍斃八百回都不冤枉的大貪官,可他在史書上的評價卻非常之高,堪稱一代名相。

貪官酷吏都各有其道,本是每朝每代都存在的產物,方錚最怕的就是徐壽這種二楞子官員。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懷著自以為是的滿腔正義,堂而皇之的對百姓為非作歹,作威作福,哪怕殺得血流成河,他還會抻著脖子說他是忠心報國,絲毫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錯誤,朝廷反而應該給他蓋座功德牌坊,這種人的害處,比貪官酷吏更甚,很不幸,今兒方錚就碰到了一個。

方錚楞了半晌,嘆了口氣道:「徐大人,請問你是哪年的舉子,以前任何職啊?」

徐壽一呆,急忙道:「下官乃建武九年丁丑科中二甲舉,後來調入翰林院任編修四年,一直到前些日子,江南七府知府因涉貪墨而入獄,下官受吏部緊急調派,這才上任揚州知府一職……」

翰林院編修?

方錚點點頭,明白了,丫就是一書獃子,不知走了吏部哪位大佬的門路,才白撈了一知府之職,奈何此人根本毫無治理地方的經驗,所以才想出這麼個蠢辦法,抓青壯入獄,就能制止治下民亂?真虧他這榆木腦袋怎麼想出來的……

一想到揚州頻繁發生民亂,方錚的心不由沉甸甸的,民亂,隨時有可能會變成大規模的謀反啊!更別說背後還隱藏著泰王這個皇族成員,屆時若百姓們被他一煽動,皇族成員打著靖難除奸的旗號,名分有了,借口有了,那時還不得天下大亂啊?

看了看堂外的天色,此時已是正午時分。

方錚想了想,接著站起身,揚聲道:「來人,備轎,所有人跟我一起,去知府衙門大堂。」

一旁站著的蕭懷遠和溫森一楞,皆不解方錚的意思。

馮仇刀卻老神在在的撫刀而立,面無表情。他是武將,根本不必過問地方政務,方錚行使欽差的權力是他的事,馮仇刀只需保護好方錚的安全就行。

只有坐在方錚側後方的韓亦真聞言略有所悟的看了方錚一眼,目光中已有幾分讚賞之意,比之平日望著方錚時的不屑鄙夷目光,簡直是天差地別,這一點,也許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

蕭懷遠左右看了看,湊在方錚身邊小聲道:「方大人,這個時候去知府衙門,是不是……呃,太雷厲風行了一點?」

正午時分正是用飯的時候,方大人幹嘛非得這個時候去衙門辦事?蕭懷遠摸著癟癟的肚子,有點小哀怨……

方錚正義凜然道:「為民辦事,為民做主難道還要選時辰嗎?揚州城的百姓們已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本官身為欽差,代天子巡視江南,撫慰萬民,豈能再耽擱?」

蕭懷遠急忙恭聲稱是,心中暗暗鄙夷,瞧這官腔打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是什麼為民做主的好官兒呢……

方錚一把扯過蕭懷遠的衣領,湊在他耳邊低聲忽悠道:「這欽差行館的伙食不好,咱們到知府衙門吃飯去,我手下的影子探報,說知府衙門裡新近購得一塊上好的魚翅,咱們趁其不備殺將過去,搶了魚翅打牙祭!」

蕭懷遠聞言兩眼一亮,忙不迭點頭贊同。

方錚滿意的撫了撫蕭懷遠的後腦勺兒,贊道:「這才乖嘛……」

復又一本正經的看了蕭懷遠一眼,方錚拍著胸脯保證道:「跟著我,有肉吃!」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綠蔭館大門,蕭懷遠這才反應過來:影子連知府衙門買魚翅的事兒也打探,他們有這麼閑么?

「啊——姓方的!你又騙我!」

方錚坐在官轎內,滿懷愁緒嘆了口氣,老子的欽差副使智商如此低下,實在是讓人擔心呀……

※※※

揚州知府衙門位於城南天寧寺西側,與兩淮鹽業衙門,漕運衙門三府並列,知府衙門為首,佔地也最大,衙門頗為老舊,但仍顯出一股莊嚴肅殺的官威。衙門口右側擺放著一面碩大的牛皮鼓,兩名衙役一左一右把守著,這就是傳說中的鳴冤鼓了。

大門左右鑲著一副楹聯:「為政不在言多,須息息從省身克己而出;當官務持大體,思事事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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