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二十三章 請君入甕

憑一封小小的信箋,能發現這麼多線索,方錚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天才。

天才應該被誇讚的。

所以方錚正在被屬下們狂拍馬屁,拍得方錚眉飛色舞,卻又不得不故作謙虛,可他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已經深深的出賣了他。

唯一覺得遺憾的是,韓家那位自恃聰明過人又無比臭屁的三小姐沒在場,不能欣賞到他這番精準深刻分析時的雄姿英發,不然她肯定會兩眼冒星星,以身相許也不一定。

一想到韓亦真,方錚眉飛色舞的俊臉便垮了下來。如此國色天香的美人,她老爹還上趕著把她往自己懷裡塞,按說這是每個男人想都不敢想的YY事兒,可一想到家裡大著肚子的長平,方錚所有的旖念就全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覺得有點害怕這對韓家父女。

做個負責任的男人!

方錚不停在心裡提醒自己。

「紅粉即是骷髏,紅粉即是骷髏……」方錚嘴裡念念有詞,一雙賊眼卻不住的上下打量著韓亦真。

這骷髏身材真不錯……

看著方錚這副賊兮兮的模樣,韓亦真忍不住蹙起了秀眉,心中一股無名怒火冒了出來。

她今日奉父親之命前來欽差行館,循例關心一下稅案的進展,畢竟如今的韓家已投向朝廷,稅案能否順利偵破,對韓家的意義很重要。

儘管她自己心中萬分不樂意,可父命難違,而且在關乎家族存亡的大事面前,由不得她意氣用事,私人的恩怨只能暫時拋開一邊。於是,韓三小姐只得悶悶不樂,滿腹不甘的來到了欽差行館。

她卻沒想到,進了前堂大門,方錚剛看到她,就把腦袋扭到一邊,嘴裡不知在念叨著什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這個舉動讓韓亦真愈發生氣。她好歹是世家小姐,名門閨秀,走到哪裡不是迎著眾人奉承仰慕的目光?這傢伙什麼意思?竟是連正眼都懶得看我一眼,不看也就罷了,偏偏還裝作一副清高的模樣,一雙賊眼卻偷偷的瞄她,而且瞄她的部位很敏感,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她的腳……韓亦真只覺得渾身冒起一層細細雞皮疙瘩,想到前幾日這個無恥的登徒子悄悄溜進她的綉樓,偷看她更衣,她渾然不覺之下,不知被這混蛋看到了多少春光,一想到這裡,韓亦真不由羞紅了俏臉,然後臉色一寒,心中升起萬丈怒火,真恨不得當場挖出他這雙賊眼珠子才解恨……

深深呼吸,強自克制下痛扁他的強烈慾望,韓亦真冷冷道:「你嘴裡在念什麼?」

方錚轉過頭,寶相莊嚴道:「骷髏,骷髏,你是骷髏……」

「你……你這混蛋!」韓亦真聞言一楞,隨即勃然大怒,縴手一揚,一掌拍向他的天靈蓋。

「砰!」

「啊——侍衛!有人謀害欽差,都他媽死哪去了?」

良久。

方錚黑著臉,把鄭氏獻上的賊人信件遞給韓亦真。

韓亦真接過,仔細看了看,秀眉蹙得緊緊的,凝神思索了一陣,然後臉上忽然露出淡淡的微笑,嘴角微微向上,挑起一道美麗的弧線。

方錚看得一呆,心頭不由嘆息,這妞真漂亮,如果長平心胸寬闊一點的話,老子說什麼都得把她給收了,可惜了,這麼好的大白菜,將來不知會被哪頭豬給拱了……要不,我給她下點兒「烈女吟」,先把她拱了再說?

糾結啊,掙扎啊……

韓亦真瞧著方錚痴迷得快流口水的模樣,不由心頭一惡,一張俏臉頓時又板了起來。

「這封信其實能看出很多東西,」韓亦真頓了頓,然後用一種得意的目光,輕蔑的瞟了方錚一眼。「你除了運氣好點兒,當上大官,還有哪樣值得一提的?」

方錚回過神,皺眉道:「哎,你這眼神什麼意思?我怎麼覺得你在輕視我?哎,你的眼神很不友善啊,我感覺人格受到了你眼神的侮辱,你這什麼態度……」

哼了哼,韓亦真沒理他,徑自道:「……這封信的紙張質地,松墨產地還有字跡等等,都能看出來很多東西,細細一查,不難查出蛛絲馬跡……」

方錚一楞,隨即嘿嘿笑了起來。

韓亦真冷冷掃了他一眼,這個愚蠢的傢伙在笑什麼?

猜疑間,一名影子屬下走進前堂,抱拳恭聲道:「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經查明,此信箋用的紙和墨,乃玉雪坊所售,紙是產自宣州涇縣的龜紋夾宣紙,墨是產自徽州績溪的徽松墨,兩種皆是名貴之物,尋常文人書生用不起,整個江南唯玉雪坊獨家有售,至於信箋上的字跡,屬下已派人去京城,調滿朝王公大臣的筆跡進行比對了,兩日之內必有結果……」

韓亦真一驚,輕蔑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睜大了眼睛,吃驚的望著方錚。

「查!徹底的追查!」方錚沉聲命令道:「查一查那個玉雪坊是什麼來頭,近年來這些名貴的紙墨賣給了什麼人,最短的時間內給我查清楚!」

「是!」

轉過頭,方錚笑眯眯的望向韓亦真,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剛才被人打斷了,呵呵,亦真妹妹,你繼續說,剛才說到哪了?哦,對了,筆跡,細細一查,不難查出蛛絲馬跡,繼續說啊……」

韓亦真不由一陣氣苦,芳心愈發惱怒,我還沒說完,你的屬下就已經把事兒辦得差不多了,那我還說什麼?存心出我的丑么?

沒想到這傢伙平日油滑刁鑽,腦子倒也不蠢,竟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爹說的對,莫要以貌取人,否則難免失之偏頗,可是……可是這個傢伙臉上的笑容,怎麼就那麼欠揍呢?

「亦真妹妹,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又所謂英雄惜英雄,惺惺惜惺惺,咱們倆都是英雄呀,瞧,多有默契,都想到一塊去啦,難怪你老爹要撮合咱們成一對兒,現在看來,你老爹的決定簡直英明之極……」方錚欠揍的笑臉湊到了她面前。

咬了咬牙,韓亦真說不清是羞是怒,站起身狠狠一腳踩下去,隨即哼了哼,掉頭就走。

方錚笑容凝固在臉上,嘴唇哆嗦了幾下,隨即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青,直到韓亦真氣啾啾的窈窕背影消失在前堂花園之後,方錚終於忍不住捧著腳丫子,「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大人,大人,您怎麼了?」屬下慌忙探問。

「你們說,你們說,人太出色難道是一種罪嗎?」方錚疼得眼淚鼻涕糊成一團。

「這個……應該是一種罪吧……」屬下遲疑道,反正他覺得自己沒那福氣犯這種罪。

「嗚呼哀哉,如此說來,我豈不是罪孽深重?」

※※※

太湖之畔的廣福寺山下。

楊成狀若瘋狂,正在歇斯底里嘶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銀子呢?銀子哪去了?」

他的手腳冰冷,一顆心已沉入了谷底,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真實。

望著面前一個個被撬開的大木箱子,原本裡面裝著一錠一錠雪白銀子的箱子,不知為何,卻變成了一箱一箱的石頭,不由令他又驚又怒,還有幾分恐懼。

若主人知道此行空手無功而返,不知他要承受主人多麼猛烈的怒火侵襲,想到主人那冷森陰寒的聲音,和他那殘酷冷血的手段,楊成不由打了個冷戰。

睜著通紅的雙眼,楊成咬了咬牙,跺腳大喝道:「情形不對,撤!快撤!」

營帳之中不見一人,銀子又換成了石頭,腦子再不靈光的人也該明白,這是上了馮仇刀的當了。

亂軍聞言急忙收起刀劍,在楊成的率領下,一聲不吭的往西面山林中退去。

忽然,一道璀璨奪目的煙花升起,隨即在半空炸開,短暫的白光照過營地內外,楊成一驚,在這極短的一瞬間,不經意朝西面營地外的空曠地望去,一看之下,他整個人忽然呆住了。

營地外,煙花閃耀下,西面山林的必經路口竟然齊嶄嶄的站著數千人馬,他們分成四排而立,手執盾牌長矛,矛尖上冷森的寒光,在煙花的閃耀下,散發出令人膽顫的殺意。

緊接著,火把次第亮起,亂軍看清面前的情勢後,不由開始驚慌騷動。

蕭懷遠有些畏縮的站在馮仇刀的馬下,見亂軍入山之路已被堵住,整個亂軍慌成一團,蕭懷遠不由興奮道:「馮將軍,我們贏了!我們賭贏了!」

出發之前,方錚就實話告訴過他們,這是一次賭注,若有人來劫稅銀,說明自己賭贏了,若去往京城的一路上風平浪靜,則自己賭輸了。

蒙天之幸,竟然真有亂軍前來劫銀,蕭懷遠不由一陣狂喜。面前這些人是什麼?他們不是亂軍,他們是一件件的功勞呀!如果按方錚的囑咐,順利完成今日之戰,他蕭懷遠作為欽差副使,功勞肯定和馮仇刀一樣大,看來回了京城後,皇上又會升他的官了……

通亮的火光下,龍武軍士兵森嚴列於亂軍百步之外,擺開了一字長蛇陣,盾牌於前,長矛於後,弓箭於中陣張弓搭弦,全軍嚴陣以待,士兵們冷酷的目光緊緊盯著面前的亂軍,眼中散發出的凜冽殺意,令整個戰場的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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