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朝建武十三年春。
太子領八萬私軍,並秘密勾結幽州柴夢山所部邊軍五萬,共十三萬大軍謀逆造反,不料行動計畫事先被泄露,皇上和方錚秘密調集大軍,只用了兩天一夜的時間,便迅速鎮壓的這次聲勢浩大的謀反行動。而柴夢山的五萬邊軍,趁夜強行突圍,在付出兩萬多士兵生命的代價後,終於往北而去,離開了華朝,踏入了茫茫無邊的草原。
不過史書上對這次謀反之事未提一字,對太子的身死,也只用「暴疾而亡」一語含糊帶過,未言其他。朝中大臣雖人盡皆知,卻也識趣的不再提起。
至於民間百姓,反應倒不是很大,畢竟這次叛亂的主戰場在城外,並未殃及京城,方錚及時的關閉了城門,在很大程度上也抑制住了城內百姓的恐慌,城門關閉了整整兩天,北城牆外堆積如山的叛軍屍首被很快的清理掩埋,血跡也被沖刷得乾乾淨淨,一切如常,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緊接著,抓捕朝堂內太子餘黨的行動馬上開始,由方錚所轄的影子帶頭,城防軍和禁軍士兵協助,按圖索驥,一天之內便將死忠於太子的殘餘勢力連根拔起。那些依附太子的大小官員連樹倒猢猻散的機會都沒有,跟著皇上一進城便被捉拿,連同全家一同下了天牢。
至此,太子的這次謀反終於以失敗告終,朝堂官員大到尚書侍郎,小到地方知縣,凡是曾經依附於太子的,都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捉拿,或貶官,或流放。
皇上回了皇宮,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在金鑾殿開大朝會。
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皇上先宣布了一件大事,當朝太子身患暴疾,不治而亡,國不能無儲君,故而,皇上宣布由皇四子,福王周無病為華朝新太子,並即日起,太子臨朝監國,眾大臣當盡心輔佐。
這道旨意沒有什麼懸念,眾大臣早在太子謀反之前,便隱隱約約有了心理準備,是以冊立新太子的聖旨一下,眾大臣非常自覺的以儲君之禮,大禮參拜了胖子。
金鑾殿上,胖子穿著嶄新的暗黃色四爪龍袍,肥臉因激動而興奮得直哆嗦,一雙小眯縫眼裡閃爍著淚花,含笑坦然受了群臣的參拜。
方錚仍舊躲在金鑾殿最不顯眼的角落,倚在巨大的龍柱邊,站沒站相,斜眼睨著側坐在皇上下首的胖子,心中悄然鬆了口氣。
好了,歷史使命完成,胖子如願順利當上了太子,過不了多久便是一國之君,自己這個新皇的布衣之交,是否可以瀟洒的向胖子辭官,然後帶著老婆們雲遊天下名水大川?
應該可以吧?方錚有點不確定,胖子不放人怎麼辦?那時他的身份不一樣,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隨便跟他開幾句玩笑都會有言官參劾自己君前失儀,唉……很懷念跟胖子一塊上學的時光啊。
「眾愛卿都聽著,這幾日城外死傷近十萬,有違天和,殺孽太重,朕已命欽天監為死去的士兵建壇招魂,超度亡靈,為免勞民傷財,新太子的冊封大典就不必操辦了,將旨意張貼天下,送呈各地官府,讓天下臣民都知道便是了。」
說著,皇上目注下首的胖子,問道:「無病,朕如此決定,你可有異議?」
胖子忙起身恭聲道:「父皇,兒臣以為正該如此,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本末不可倒置。」
皇上滿意的笑了笑。
「眾愛卿若無事,便散朝吧。」皇上咳了幾聲,身體的虛弱,不容許他再長時間的議事勞累了。
曹公公輕甩拂塵,正待大聲宣布散朝,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傳出。
「稟皇上,老臣有事啟奏!」
眾臣一楞,皆循聲望去,卻見戶部尚書杜松君一臉委屈的跪在大殿正中,臉上還帶著幾分憤怒之色。
皇上楞了楞,展顏笑道:「杜愛卿有何事,儘管奏來。」
「老臣狀告京城守備將軍方錚,監守自盜,未得聖旨,私自領兵查抄太子府,所獲臟銀非但未充國庫,反而全數收入他方家的庫房,此舉簡直無法無天,請皇上明查!」
「砰!」
皇上聞言忽然兩眼一黑,身子往後一倒,後腦勺狠狠撞在龍椅的靠背上。
「父皇!父皇,您沒事吧?」胖子嚇了一跳,急忙探身焦急問道。
群臣大駭,急忙跪地齊聲道:「皇上保重龍體。」
良久,皇上悠悠醒轉,睜開眼便朝角落的方錚狠狠望去,目光如欲殺人般凌厲。
眾臣也都紛紛將目光投了過去,各人心中感受不一,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搖頭嘆息,還有的木然無語。這位方大人也太會惹禍了,剛剛為平叛立下大功,皇上還沒來得及封賞,這可好,轉眼又闖了一個大禍,不知皇上會怎麼處置他?
誰知眾人目光所及之處,方錚平日站班的位置卻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大臣們嚇了一跳,方錚剛剛還站在這裡來著,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不見了?
眾臣正在疑惑時,龍椅上的皇上忽然朝著殿門方向怒喝道:「方錚!你這混蛋!打算到哪裡去?」
大伙兒凝目望去,卻見金鑾殿正門口的門檻處,守備將軍方錚方大人正屁股對著皇上,四肢著地的悄悄往外出溜兒,已經爬到了門口,一條腿高高翹起,就跟土狗撒尿似的,正要爬過那道門檻。皇上的一聲怒喝,方錚頓時嚇得將腿僵住不動,在群臣的灼灼目光下,保持著這個難看的姿勢一動不動。
眾臣頓時惡寒,金鑾殿上玩逃跑這一出,而且還跑得這麼難看,這麼沒技術含量的,古往今來,也就這位方大人有膽子幹了……
方錚現在很沮喪,非常沮喪。
功敗垂成,功敗垂成啊!他懊惱得直想落淚。
媽的!早知道那姓杜的告老子刁狀,老子就不去抄太子府了,這下好,進了嘴的肥肉眼看就要吐出來,老子還花費人力物力給太子府打掃衛生……
「方錚,朕在問你話呢,你打算到哪兒去呀?」皇上的聲音陰惻惻的,不太和善。
方錚哭喪著臉,連身都沒起,跪在地上原地掉了個頭兒,面向皇上跪稟道:「回皇上,微臣忽然想起,家中的爐子上還燉著湯,走時忘記關火了……」
群臣大汗,連剛當上太子的胖子都是滿頭黑線,肥臉使勁的抽搐幾下。
如此拙劣的借口,方大人卻面不改色的說了出來,這得多大本事呀。他臉皮是怎麼長的?
皇上憤怒的哼了一聲,病怏怏的身子彷彿都精神了許多,冷聲道:「方錚,方才杜尚書所言,可屬實?」
方錚嚇得一激靈,五體投地狀趴在金鑾殿的金磚地板上,大慟道:「皇上!微臣……冤枉吶!」
又來了!群臣包括胖子在內,動作一致的翻了個白眼。
「皇上,微臣確實領兵進了太子府,不過並非抄家,而是去搜集罪證呀……」
杜松君瞪著方錚道:「那你把太子府所有的財物全都搬進了你方家的庫房,你又怎麼說?那些金銀珠寶是罪證嗎?」
「當然不是!」方錚轉了轉眼珠,大義凜然道:「……這幾日城內城外兵荒馬亂的,我擔心太子府被人打劫,所以把值錢的東西搬到我家,幫忙保管保管,怎麼了?不行嗎?」
方錚忽然覺得這個借口用對了,不禁兩眼一亮,愈發的理直氣壯起來。
「身為京城守備,防火防盜是本將軍的職責,太子府如此重要的地方,如果被人趁亂搶了,那我還能撈著什麼……不對,那我就失職了!所以我未雨綢繆,提前把太子府的東西搬到我家,這正是本將軍盡職盡責的表現啊……」
「如此說來,朕還得謝謝你嘍?」皇上不陰不陽的道。
方錚諂媚一笑:「不用不用,皇上不用客氣,微臣做得還很不夠……」
皇上憤怒的一拍龍椅的扶手:「那你怎麼不把皇宮裡的東西也搬到你家去?」
方錚嚇得脖子一縮,低下頭輕聲嘀咕道:「我倒是想,禁軍不給我開門呀……」
皇上無力的扶著額頭,虛弱的嘆了口氣:「散朝散朝,方錚,午後皇宮寢宮覲見。」
「微臣遵旨——」
眾臣的齊喝萬歲聲中,方錚愁眉苦臉的摸了摸自己性感的小屁股,暗忖著是不是該在褲子裡面塞兩團軟點的棉花,以免待會兒被皇上責罰廷杖時,多少有個防護。
可是……塞了棉花的屁股,走起路來會不會影響本帥哥的美觀?
方大人很猶豫……
※※※
眾臣散去,三三兩兩離開了皇宮,一路都在議論。
今日朝會氣氛有點怪異,皇上對太子謀反一事絕口不提倒罷了,可連冊立新太子都進行得如此低調,而且對這次平叛有功的方錚,馮仇刀,韓大石和董成等,皇上半句封賞的話都沒說,彷彿這事兒根本沒發生過似的,這讓大臣們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按說皇上不是如此刻薄寡恩之人,有功而不賞,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午後,方錚晃晃悠悠來到皇上寢宮,隔著老遠的,就發現胖子一個人在寢宮外轉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