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二百七十九章 無法無天

神烈山頂。

皇上負手立於山頂天壇前的廣場上,廣場全由打磨光滑的青磚石所鋪就,天壇由前朝所造,光是這片寬闊的廣場,便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皇上靜靜的看著山下平原上,稀稀點點的戰火,在那裡,他的嫡長子,正帶領著叛軍,與龍武龍襄軍進行著殊死的搏鬥拼殺,而且看這情形,他的嫡長子輸了。想到這裡,皇上渾濁的老眼中不禁泛出幾許蒼涼悲哀之意。

最是無情帝王家,當至高無上的皇帝權位蒙蔽了人的雙眼時,所有的親情感情,全都成了利慾的墊腳石。帝王家的無情,就是因為它的外表蒙上了一層光鮮耀眼的權勢光環,令帝王家的每個人都迷失了本性,變得殘忍而貪婪。

皇兒,皇兒,你可知,朕的一切本就是屬於你的,你又何必急於這一時?

夜裡寒風拂過,皇上老邁的身軀不自禁的顫了一下,曹公公隨侍在側,見狀急忙將手中一件狐皮大髦披在皇上的肩頭。

「快天亮了。」皇上仰頭,望著東方一抹魚肚白,淡淡道。

魏承德躬身道:「是的,皇上,山下的戰鬥也快接近尾聲了。恭喜皇上,又一次剿滅了謀反。」

皇上苦笑:「喜從何來?朕即位四十餘年,謀反作亂之事從未斷過,為何有這麼多人要造朕的反?難道朕這個皇帝真的是個昏君嗎?」

遙望山下的戰火點點,皇上喟嘆道:「……朕的悲哀啊!」

魏承德心頭一凜,躬下身,訥訥無言。

北城樓里,一干侍衛側立門外,正樓的大門緊緊關著,裡面忽然一陣亂響,緊接著傳來的方大人的慘叫聲,其聲凄厲哀怨,令人心生同情。

守在門外的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由好奇的支起耳朵,細聽門內的動靜。

「啊——撒手!疼,疼……你這瘋婆娘!」方大人似乎極為痛苦。

「哼!還敢對老娘毛手毛腳嗎?」羅月娘語氣得意無比。

「靠!不就是摟了一下你肩膀嘛,你至於這樣對我嗎?咱倆都那個……啊——我錯了!你撒手,快撒手,我的胳膊斷了……」

方大人話音剛落,只聽到清脆的「喀嚓」一聲。接著裡面便悄無聲息。

「呀!脫臼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沒事吧?」羅月娘的聲音變得惶急驚慌。

「……」

「方錚,你還好嗎?你說話呀……啊!你……你哭了?」

「……」

「你……你別哭,擦擦眼淚,我……我這就給你接上。」

「……」

「喀嚓」

「啊——」

門外偷聽的眾侍衛腦門的冷汗漸漸流下,互望幾眼,誰也不敢進去。

緊接著,正樓的大門「砰」的一聲打開,方錚衣衫凌亂,披頭散髮,踉踉蹌蹌從裡面奔出,如同被十幾個女流氓凌辱過一般凄慘落魄,臉上還掛著屈辱的淚痕。

正在偷聽的眾侍衛嚇了一跳,急忙目不斜視的站得筆直。

「呃……大人,您……還好吧?」溫森小心翼翼的問道,眼睛不住的往樓內瞄來瞄去。剛才他也是眾多偷聽者之一,聽方大人的聲音,貌似吃了不少苦頭。

方錚胡亂擦了把眼淚,努力板起臉,一本正經的哼道:「我當然還好,你們看我有什麼問題嗎?」

「沒……完全沒問題。」眾人急忙搖頭,動作出奇的一致。

方錚稍覺寬慰,隨即狠狠朝樓內瞪了一眼,惡聲道:「對待不聽話的婆娘,就要毫不留情的抽她!若敢扎刺兒,吾等男子漢大丈夫當狠狠拾掇之!」

「大人……英武!」眾人齊聲誇讚道。

「噗嗤!」樓內傳來羅月娘的輕笑聲。

眾侍衛大汗,急忙扭頭望向方錚。——不知這笑聲又作何解釋?

「你們聽到了嗎?哼,她怕極而笑了!」方大人一楞,繼續嘴硬道。

「啊!對!大人威武!」潮水般的馬屁頓時將方大人淹沒。

※※※

負手立於城樓,方錚的目光望向北方時,已變得深沉。天快亮了,一夜未睡的方錚此刻絲毫不覺得疲累,不管他願不願意,太子已將大家強行按到了賭桌上,逼著所有人陪他豪賭了一場,這場以身家性命為賭注的賭博,已快到了定輸贏的時候了。

不知此時神烈山下戰況如何,按說他和皇上提早布置,該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可是最後卻忽然多出一支叛軍,而且居然就埋伏在神烈山北部,他們的存在,給一目了然的戰局陡然增加了不少不確定因素。

這支叛軍就像太子布置下的一把尖刀,在皇上最接近勝利的那一剎,忽然狠狠的刺向皇上的後背,如此一來,整個局勢都會因這把尖刀而瞬間崩潰,太子必敗的結局也會因此而翻盤,情勢,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大人,天快亮了。」溫森站在方錚身旁,神色怔忪的望著北方,臉上寫滿擔憂。

「老溫啊,這次我把影子兄弟們都拖下了水,萬一……太子贏了,你們會不會恨我?等待你們的,可是抄家滅族的下場啊。」

溫森一楞,搖頭笑道:「兄弟們是心甘情願跟著大人的,大伙兒讀書不多,也不太懂什麼君臣父子的大道理,只知道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對誰好,就算輸了,大伙兒跟著抄家滅族,那也不打緊,咱們下輩子從頭再來過便是。」

「抄家?抄什麼家?」蕭懷遠不知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神色間頗為興奮。

方錚奇怪的看著他:「你怎麼還沒回去?老待在城樓上幹嘛?這裡是軍事禁地你不知道嗎?」

「方兄,你是不是要去抄家?」蕭懷遠沒答話,猶自興奮的搓了搓手,眼中散發出的光芒,就跟餓極了的狼見到一塊鮮美肥碩的肉似的。

方錚愕然:「抄什麼家?沒人招我沒人惹我,我抄誰的家去?」

蕭懷遠一拍大腿,興奮的道:「誰說沒人招惹你?招惹你的人多了去了,滿朝文武誰沒招惹過你?——當然,那都是你先招惹別人的。」

「啊?」方錚大驚,委屈的看了溫森一眼:「我有那麼討厭嗎?」

溫森面色尷尬,眼珠亂轉,乾笑道:「這個……嘎嘎,見仁見智,見仁見智,嘎嘎……」

方錚轉頭瞪著蕭懷遠:「你到底想說什麼?」

蕭懷遠恨鐵不成鋼的道:「帶兵去抄家呀!」

「抄誰的家?」

「太子呀!」

「啊?你瘋了!」方錚和溫森大驚失色,齊聲叫道。

蕭懷遠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病態的興奮光芒,道:「誰說我瘋了?太子起兵謀反,如今正與皇上在城外交戰,你們想想,謀反的人,他還有資格做太子么?皇上大勝回朝,肯定要追究太子的謀反之罪,太子死定了,抄家砍頭已成定局,方兄,以你死要錢的腦袋瓜想想,若等到刑部和戶部的人來抄太子的家,那還有你什麼事兒?湯都撈不著一口喝呀!不如趁他們都在城外打仗,方兄順手幫刑部和戶部把這事兒辦了得了。」

「方兄,太子密謀造反多年,府里可有著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啊,你若不去抄,可就便宜了戶部那些蛀蟲了,他們肯定不會如數上繳國庫的,你想想,白花花的銀子,黃澄澄的金子,還有堆積如山的東珠,珊瑚,奇珍異寶,可就全落入他們的口袋去了……」蕭懷遠語氣魅惑得像伊甸園裡引誘夏娃吃禁果的那條蛇,異常邪惡。

方錚和溫森面面相覷,臉色時紅時青,一半是激動的,一半是被嚇的。

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方錚眼中已開始泛著貪婪的綠光,金銀財寶,我的最愛啊……蕭懷遠說得有道理,與其便宜了戶部那幫王八蛋,還不如便宜我自己,家裡這麼多老婆,上面還有老爹老娘,一大家子開銷大得很吶……

抄太子府?這個主意太瘋狂了,雖然本將軍從不在意世俗對我的看法,可國法王法我還是要在意一下的,否則皇上回京後,發現太子府里乾淨得只剩幾隻耗子,他會不會當場氣死?那我可就背上一個「弒君」的罪名了,更別提朝中那些又討厭又缺德的言官了,屆時他們集體參奏我趁火打劫,這個……

可是……哎呀,媽的!抄太子府這事兒的誘惑又實在太大了,大得讓老子忍不住想鋌而走險,也許皇上和言官們回京後忙著撥亂反正,清理亂黨,興許忘了太子府這碼子事兒呢……

方錚的眼珠子急速的轉動著,忽然將臉一沉,狐疑的盯著蕭懷遠道:「我們抄太子府,你這麼高興幹嘛?就算真的抄了太子府,我也沒打算分你一份,你別妄想了!」

蕭懷遠神情一變,整張臉顯得憤恨而猙獰,忿忿道:「沒關係,我一兩銀子都不要,哼!太子倒行逆施,淫人妻女,我這是幫老天給他個報應!」

方錚大愕:「喂喂喂,蕭兄,麻煩你冷靜一下,我說句公道話啊,事實上,是你淫太子的妻女啊……」

蕭懷遠一窒,接著憤怒的大叫道:「……我不管!我和思思是相愛的!太子強行霸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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