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眾土匪狂歡至深夜,這才各自散了。方錚喝了不少酒,一時也抵不住睡意來襲,沉沉睡去。
半夜時分,方錚酒醒了,覺得頭很痛,而且想喝水,於是他起身在屋子裡找水喝。
這裡不像京城,隨時有小綠等著侍侯他,找遍整個屋子,半滴水也沒找到。
方錚嘆了口氣,這幫土匪太不好客了,朋友來了有美酒這沒錯,可美酒喝完你得再備點水讓客人喝呀。
披上衣裳,方錚搖搖晃晃出了門,往空地中的水井走去,一瓢冷冽入骨的井水下肚,方錚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太爽了!再來一瓢……
肚子灌了個飽,方錚被冰涼的井水刺激得頭腦異常清醒,他知道,這一晚估計又得失眠了。
想到天一亮自己就可以離開這鬼地方,回京城了,方錚不覺有些興奮。家人現在肯定很擔心吧?如今朝中局勢如何?太子是否趁他離京,大肆拉攏官員,擴大勢力?胖子在吏部能不能頂得住太子的節節進攻?京城裡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回去,若非實在害怕這山路上布置的機關陷阱,方錚真恨不得現在就動身才好,歸心似箭吶!
站起身,方錚伸了個懶腰,打算回房躺著,睡不著咱就數星星,或者數綿羊……真純潔啊,多少年沒做過這麼純潔的事兒了?嗯,不妥,還是數女人的咪咪吧,一個咪咪,兩個咪咪,三個咪咪……
拉開房門,方錚正待進去,卻發現晚上擺宴席的大屋子還亮著燈,宴席都散了,莫非還有人在喝酒?
左右睡不著,乾脆也去湊個熱鬧,再喝幾杯吧,喝到天亮,少爺我就下山閃人啦。
打定主意,方錚走了過去。
木屋裡點著幾支火把,斜斜的插在牆壁上的鐵架子里,屋內燈火通明。
前廳里杯盤狼藉,屋內只有一個人,面朝前廳正中掛著的一幅畫坐著,桌上擺著一壺酒。柔弱的背影,在偌大的空屋中顯得那麼楚楚可憐,令人忍不住想上前去將她抱在懷裡,細心呵護。
方錚沒膽子抱她,他現在已經知道,女人的外表是很具有欺騙性的,她對你笑時,心裡沒準想殺了你,她對你生氣時,沒準她心裡卻很愛你,而她楚楚可憐的在一個空屋子裡喝悶酒時,沒準正在等著哪個冤大頭送上門去讓她揍一頓……
方錚可不想做這個冤大頭,他一直認為自己挺聰明來著。
火把照明下,羅月娘俏臉已喝得微紅,明亮的眸子盈盈泛著波光,彷彿隨時能漾出水來,別有一番嬌媚風情。她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隨即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美目怔怔的盯著前廳掛著的那幅畫,畫里的中年男子手執大刀,威風凜凜,盡顯兇悍霸道之氣。
畫上的男子多半是她嘴裡所說的死鬼老爹了,相比之下,這位男子更像一位土匪頭子,方錚印象中,土匪應該具有的特質,這位男子全都有,可以想像,青龍山的土匪們當年在他的領導下,日子過得多麼的紅火,而當家的位子傳到他女兒身上後,青龍山已然青黃不接,匪心渙散了。
方錚咳了一聲,放重了腳步朝她走了過去。——習武之人通常都很警覺,你若不聲不響走過去,她沒準會突然發動攻擊,打你個半身不遂,方錚在小綠身上已吃過不少苦頭了。
羅月娘瞟了他一眼,抬了抬潤如白玉的下巴,示意方錚坐下,拿過一個空酒杯,給方錚倒滿了酒。
「喝。」
方錚笑著點頭,一仰脖子飲盡。
羅月娘又給他倒滿。
「再喝。」
方錚心裡暗笑,聽這台詞,真有點兒古龍的味道了。
「你的刀呢?」
「刀在心裡。我手中無刀,心中卻有刀……」
「還不夠,遠遠不夠。」
「怎樣才夠?」
「真正的高手,要做到手中無刀,心中有槍……」
「……放屁!」
想到這裡,方錚禁不住嘿嘿笑了起來,如果真跟這女匪首來這麼一場對白,估計她會氣得當場揮刀砍人吧?
方錚坐在桌邊,一個人嘿嘿傻樂,表情猥瑣之極,不知在想什麼。羅月娘見狀皺了皺眉,狠狠的一拍桌子,喚回了方錚那不著調的思緒。
「喝酒就好好喝,想什麼呢?樂得跟吃了喜鵲屎似的。」
方錚的笑容立馬收住,一本正經的端起酒杯,向羅月娘敬道:「這杯酒,就當在下向你辭行了,多謝你這幾日的招待,在下實在感激不盡,他年有暇,在下必當再來叨擾,當家的若有時間,不妨也去京城一游,在下必掃榻親迎……」
說著方錚文縐縐的吟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勸君更盡一杯酒,一枝紅杏出牆來……」
方錚話未說完,等得不耐的羅月娘一仰頭便已飲盡,大大咧咧用衣袖一擦嘴,鄙夷道:「老娘最煩你這種讀書人,酒量不大,屁話不少,喜歡說話你站茶館裡說書去呀!喝酒就喝酒,整那麼多廢話幹嘛?」
方錚聞言一窒,這小娘們太不解風情了,本少爺離別的愁緒才剛醞釀到位呢,被這小娘們兒一句話就破了功……
方錚端起杯訕訕的飲盡,朝羅月娘乾笑了一下。
羅月娘一杯喝完,沒理方錚,又怔怔的盯著牆上畫出神,靈動清澈的大眼中,蘊含著淡淡的輕愁。
良久,羅月娘忽然開口道:「你知道這畫里的男子是誰嗎?」
還能是誰?當然是你那死鬼老爹嘛,這不廢話嗎?方錚心裡嘀咕道。
打起精神,方錚凝目朝牆的畫望去,接著睜大了眼睛,故作驚奇道:「咦?此畫中的男子,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不怒自威,豪邁奔放,而且相貌英俊,武藝高強,真乃神仙般的人物也!莫非是天庭上哪位神仙哥哥被貶下了凡塵?怎的如此卓爾不群?」
羅月娘聞言,明知此人鬼話連篇,十句話中有一句是真都已難得,但她仍被方錚的話逗得格格直笑,柔弱的嬌軀花枝亂顫,胸前兩團柔軟此起彼伏,端的勾人魂魄,方錚楞楞的瞧著羅月娘大笑的風姿,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太美了,都說美人身上從頭髮絲兒到腳趾,無一不可入酒,無一不可入畫,此言果然不虛,此時若有丹青妙手將羅月娘笑起來的模樣畫下來,肯定是一幅絕世名畫,畫名就叫《美女向情郎盪笑圖》,價值連城,比那個叫蒙娜麗莎的傻娘們兒貴多了……
羅月娘邊笑邊瞪著方錚道:「你個王八羔子占老娘的便宜,什麼神仙哥哥,你得管他叫神仙大爺,哈哈……」
方錚聞言勃然大怒,臭娘們兒!有你這麼佔便宜的嗎?我才是你大爺!我是你二大爺!
羅月娘笑過後,忽然幽幽的嘆了口氣,目注畫像,怔怔的道:「我不說相信你也知道,這畫上的男子便是我那死鬼老爹……兩年前,他臨死之時,將打理得紅紅火火的青龍山交到我手上,誰知道,被我這不爭氣的女兒弄成了現在這樣子,說真的,我覺得挺對不起他的,可我實在不知該怎樣做才能讓青龍山再次興旺,讓兄弟們手中有更多銀子花……」
方錚不發一語,他覺得羅月娘的話有點兒彆扭,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她在發展什麼商號大買賣呢,誰知道她口中所說的興旺,紅火,原來是打劫越貨的無本生意。
「呃,我雖然不懂怎麼去打劫別人,可我至少知道,若要獲得豐厚的回報,你起碼得有拿得出手的資本……」
羅月娘眨了眨眼:「資本?何謂資本?」
「就是本錢,你別以為乾的是無本買賣,就不需要本錢了,相反,無本買賣的需要投入的更多,而且風險也更高,稍一疏忽,便是手底下兄弟們的性命啊!」
「你所說的本錢是何意?」羅月娘滿頭霧水。
方錚沉吟片刻,道:「你所需要的本錢,就是兄弟們對你的忠心,他們還要有健壯的體魄,高強的身手,機敏的反應,互相配合的默契……總之,只有兵強馬壯,這方圓百里的土匪山寨,才能有你青龍山的一席之地。我這兩日見你手下的兄弟們每天在山上,基本是吃飽了喝,喝醉了睡,睡醒了接著吃,老實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養豬專業戶呢,整整兩天,我楞沒看見一個人在空地上練練武藝,耍耍刀槍,這樣的手下,說句不中聽的,敵人一旦攻破了你山下布置的機關陷阱,他們就只剩挨刀的份兒了……」
羅月娘怔忪不語,若有所悟。
方錚心想,反正我就要走了,臨走還是多提醒她幾句吧,這小娘們兒身手固然不錯,心腸也夠狠酷,可惜對如何將打劫事業發揚光大,如何在手下面前建立更高的威信一竅不通,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他也不忍心看見一位嬌滴滴的大姑娘被敵人或造反的手下給殺了,多麼焚琴煮鶴的一件事兒呀。
思及至此,方錚繼續道:「遠的不說,就說那二龍山的楊大當家,他眼紅你青龍山這二百號人馬不止一天兩天了吧?看你的態度,是絕對不會入他伙的,所以你們早晚有交手的一天,聽說他手下有四百號人,是你們的一倍,你若以為山下那些機關陷阱便能嚇住他,那你就想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