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翻身向天仰射雲 第一百八十四章 脫困

龍武軍六萬將士士氣昂然的直奔京城,前鋒一萬騎兵已當先開拔,剩餘的五萬步兵正一路急行軍。

方錚抬頭看了看天色,東方已現魚肚白,快天亮了,心中的焦急之情愈來愈盛。不知方府被叛軍攻下來沒有,爹娘和老婆們被叛軍抓住沒有,若被叛軍抓住的話,對方錚來說,又是一樁大麻煩,現在方錚必須做最壞的打算,萬一爹娘和老婆被叛軍抓住,自己就要雙管齊下,一則以兵威嚇之,二則最大限度的發揮影子的作用,暗中施計,將他們救出來。

「來人,再往城內派出探子,不管用什麼辦法,天亮以前必須得給我混進城去!」方錚騎在馬背上,陰沉著臉向影子再一次下了命令。

掌握住龍武軍後,方錚已連著向城內派了五撥探子,可惜城衛森嚴,四門緊閉,影子縱有通天之能,也毫無辦法,只能在城外轉悠。

馮仇刀看了方錚一眼,安慰道:「方老弟,莫要著急,你的家人正等著你去救他們,自己亂了分寸可就不好了。」

方錚嘆氣道:「教訓吶!血的教訓吶!早知道會碰上這種倒霉事兒,我在這之前說什麼都得日夜開工,在家裡挖一條直通城外的地道出來,孔子說得好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馮某還得多謝你呢,若不是你,馮某的龍武軍恐怕早已血流成河了。」馮仇刀朝方錚笑了笑:「以前馮某還以為你是膽小怕事之人,未曾想馮某卻是看走眼了,你殺錢龍的那一刀,無論是下刀的位置,還是選擇的時機,都非常老道,想來最近老弟在家中苦練殺人技巧吧?」

方錚臉色白了,殺人的時候不覺得,只憑著一口血勇之氣,現在回想起錢龍倒在地上抽搐的模樣,還有那滿地的鮮血,方錚胃裡禁不住一陣翻騰,終於忍不住在馬背上哇哇大吐起來。

馮仇刀失色道:「老弟你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就吐了?」

方錚吐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氣來,擦了擦嘴,有氣無力的道:「馮大哥,咱們說點高興的話題行嗎?比如說平叛之後找家窯子叫幾個粉頭,喝喝花酒什麼的,別提殺人這事兒,太噁心人了……」

馮仇刀呵呵笑道:「你都敢下刀子殺了,還怕我提?」

方錚沒好氣道:「那能一樣嗎?比如說狗喜歡吃屎,你跑去問它,好不好吃呀?什麼味道呀?你看狗會不會吐……」

「……有道理。」

良久。

「這個比喻是不是不太恰當?」

「……確實有點兒。」

「咱們趕路吧。」

「好。」

天已大亮,軍隊離京城只有十里了,方錚的心情越來越焦急,不知道皇上的那幾千禁軍有沒有守住方府。正在這時,影子終於帶來了好消息,有人趁著城樓叛軍換班的間隙,用飛爪攀上了城樓,混了進去,傳出了消息。

城內叛軍還有二萬餘人,皇宮已被叛軍攻破,但方府尚還在苦苦支撐,未曾落入敵手,不過探子還說,潘尚書不斷往方府增兵,看來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方錚大急,馮仇刀當即下令部隊加快行進速度,兩柱香時間內必須兵臨城下,並命一萬騎兵擺出衝鋒陣型,以防叛軍出城突襲。

「馮大哥,待會兒就得靠你了,指揮打仗我不行,你得快點把城門給攻下來。」方錚急道。

「放心,趁著叛軍在城內立足未穩,城樓守衛不多,一鼓作氣很快便會攻下。」說起打仗攻城,馮仇刀頗有自信。

「你說潘尚書是不是腦子壞了?區區兩三萬人馬也敢佔據京城,如果我是他的話,在城裡搶完東西就趕緊跑,乖乖坐在城裡等著別人打他,這不有毛病嗎?」

馮仇刀笑了笑:「潘尚書的算盤可比你打得精明,如果那四路與潘逆勾結的大軍真的按約起事,這會兒咱們就無力回天了。不過雖然潘逆先輸一陣,可若他能抓住皇上,並能堅守京城兩三天,他遍布天下的門生故吏得到消息,便會紛紛起事響應,以他這麼多年在朝中在軍中的影響力,真有可能讓他成了事。」

方錚撇了撇嘴,正待說什麼,忽然影子下屬來報,京城南郊活動一支兩萬人的神秘兵馬,在南城門發動了突襲,現在攻破了城門,正與城內的叛軍展開廝殺。

方錚與馮仇刀大喜,雖然不知這支軍隊到底有何意圖,是敵是友,但他們攻破了南城門,倒大大省了龍武軍的事。

馮仇刀當即下令,命前鋒一萬騎兵衝進城去,直奔方府,解除叛軍對方府的威脅,保護皇上和方家老小的安全。

剩餘的五萬步兵一刻不停的急行軍,以最快的速度殺進城去,殲滅叛軍。

潘尚書鐵定失敗了。不管他之前打著什麼算盤,一旦京城失陷,他的所有算盤都已落空。

方錚心急家人的安危,跟馮仇刀打了聲招呼,便領著五百影子屬下,策馬朝南門奔去。

※※※

方府內。

三千多禁軍現在僅剩不到三百人了,幾乎每個人都負了傷,徹夜的廝殺,生與死的考驗,令這些年輕的將士們面露疲憊,他們已記不清打退了叛軍多少次衝鋒,只要聽到敵人的喊殺聲,他們便麻木而機械的抓起卷刃的鋼刀,禿鋒的長矛,帶著漠視一切生命的眼神,一刀一槍的劈刺著敵人,直到敵人被殺得心驚膽顫,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他們已沒有時間去悲痛,去仇恨,每一次打退敵人之後,禁軍們便倚牆而坐,吃東西,喝水,然後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他們要節省每一分體力,每一分精力,等待著敵人的下一次瘋狂進攻。

方府也組織起了護院參與防衛,兩百餘名護院死得只剩十幾個人,方老爺穩穩的坐在院子中,面色雖蒼白,但仍有條不紊的指揮著護院們趁著休息的空檔加固工事。

皇上靜靜的站在門內,目光出神的盯著緊閉的大門,不知在想著什麼。

氣氛很沉悶,空氣中散發著鐵鏽般的血腥氣,兩千多名禁軍士兵的遺體躺在院子中,幾個時辰前,他們都還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死在了眾人面前,沒有怨言,沒有退怯,他們面容安詳,彷彿為皇上戰死便是他們生來的唯一使命。

長平和眾女面色蒼白的站在前廳中,默默注視著這些死去的禁軍士兵,還有獨自站在門前的皇上,長平終於忍不住嚶嚶哭出聲來。

嫣然在一旁拍著她的背,輕聲的安慰她。

「你說,那個混蛋會不會趕回來救我們?」長平抬起頭,滿臉淚水,期待的看著嫣然。

嫣然強壓下心中的驚恐,鎮定地笑道:「會的,他是我們的夫君,他不會扔下老婆不管的。」

「可他若來不及趕回來怎麼辦?我不怕死……但我捨不得死,我與他剛成親,哪怕與他過幾天夫妻的日子後再死,我也願意,就這樣死了,我不甘心……」長平哭得梨花帶雨,像個無助的孩子。

嫣然俏目也浮上了淚花,輕輕嘆息道:「如此說來,我比公主殿下幸福多了,他……他這半年來待我很好,雖然不能時時陪著我,但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他很尊重我,從不勉強我做不願意做的事,也從未因我出身風塵便看不起我,他說女人娶回家是用來疼的,這半年,大概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太過短暫……」

說著嫣然的美目中終於落下淚來,低聲反覆吟哦著:「……且憑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凄然笑了笑,嫣然輕聲道:「也不知他從哪裡竊來的長短句子,雖說俚俗,卻也勾得人家心慌慌的,可惜他這人太過厚臉皮,硬說這是他想出來的……」

長平也笑了,笑中帶淚:「就是,他連作這長短句都忘不了本性,哼,還想著『偎紅倚翠』,真不要臉……」

長平說完,眾女都笑了起來,淚水也在這黎明的笑顏中飛濺而逝,到了此刻,誰都騙不了自己,天色越來越亮,眾女心中已然絕了生望,——懷著一份美好的回憶死去,對一個女人來說,也許是最幸福的吧?

門外,叛軍的號角聲再次吹響,又是一輪新的進攻即將發動。眾女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互相笑著看著對方,淡然而決絕。

潘尚書臉色已變得灰敗,他已接到軍報,南城門已被攻破,勤王大軍正朝著方府方向奔來,若想活捉皇上,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他輸了,在這場不光彩的叛亂行動中,他就像個小丑般上竄下跳,結果仍然是輸了。

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潘尚書撲通一聲在方府門外跪下。

「皇上,投降吧,老臣與你君臣數十年,實不忍心對您痛下殺手,您又何必如此執著?」

門外傳來皇上暴烈的大笑聲:「潘逆!朕早就知道你會輸,就算那四路大軍按約起事,跟你一起謀反,你們照樣也會輸,因為……」

頓了頓,皇上凜然道:「因為朕是真龍天子!龍就是龍,就算困在淺灘,它仍然是條龍,總有衝天而起的一天,蛇只是蛇,就算它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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