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錚現在的情緒很複雜。恐懼,驚慌,憤怒,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整個腦海已一片空白。
謀反這種事,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的話,其實是很合理的,進化論中提倡優勝劣汰,人類社會中的統治階級也是如此,楚漢相爭之前,有個走投無路的農民,萬般不得已之下,喊出了一句流傳千年的名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那個農民名叫陳勝,喊出這句話後,他揭竿而起,一路攻城略地,反對暴秦的隊伍迅速擴充到了數十萬人,徹底顛覆了搖搖欲墜的大秦王朝。
很顯然,潘尚書從陳勝的事迹中得到了啟發,他覺得自己的命運貴不可言,乃紫薇星宿附身,應該不止只是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吏部尚書,只要有上進心,完全可以更進一步,有句英文的廣告詞兒怎麼說來著?I !I DO!
方錚現在奇怪的是,皇上不是派兵把潘尚書府團團圍起來了么?這老東西還敢造反,他不要命了?禁軍完全有時間在叛軍殺進城之前,把他剁成狗肉之醬,老潘不會有這種視死如歸的勇氣吧?
最讓方錚氣憤的是,姓潘的老東西早不造反,晚不造反,老子今天成親,眼看就要跟長平洞房了,你丫正好起兵,把老子的好事攪和得無影無蹤,就沖這個,方錚決定等打敗叛軍後,說什麼都得把他兩個兒子的小雞雞割下來泡酒,反正他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留著那兩根傳宗接代的玩意兒也沒用了。
轉過頭,方錚看見長平正睜大了眼睛望著他,目光充滿了懼怕和無助,嬌小的身軀控制不住的顫抖著。這位從小在蜜罐里長大的公主,此刻終於發覺,當有人試圖打破她生存的蜜罐時,她能做的,除了害怕,只有茫然了。橫行京城,動輒打罵,刁蠻任性,這一切都只因為她頂著公主的光環,當有一天她發現頭上的光環即將被人奪走,她才知道,其實自己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她也會害怕,會恐懼,甚至會絕望。千軍萬馬之前,她一個小小的公主,根本沒能力改變任何事。
輕輕的將長平摟在懷裡,方錚低聲道:「別怕,有我在!」
聽到方錚如同誓言般的安慰,長平的神色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是我的夫君,是我依靠的天。長平半閉上眼,心裡甜甜的想著,嬌軀已情不自禁的軟倒在方錚的懷裡。
耳邊又傳來方錚低沉的聲音,溫暖而堅定。
「……實在不行,咱們爬上牆頭去喊救命吧……」
「你……!」長平恨恨的捶了他一拳。
「父皇還沒回宮吧?咱們還不趕緊去找他!」長平氣鼓鼓的道。
方錚一驚,對啊,岳父大人還在方府跟老爹喝酒呢,這會兒估計他已知道潘尚書造反的消息了,沒準這時候他正需要我。
拉住長平的小手,方錚拔腿就往外跑,跑了兩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怎麼了?」長平見方錚面帶猶豫,趕緊問道。
「……可是,咱倆還沒洞房呢……」方錚囁嚅道,像個沒得到棒棒糖的孩子,委屈的撇著嘴。
「你……你個混蛋!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個!」長平左顧右盼,想找件瓷實點的物件兒狠狠砸在這個不著調的夫君頭上。
出了房門,溫森正恭謹的站在門外等他。
方錚一見他就沒好氣:「你怎麼打探的情報?探來探去怎麼沒探到趙虎會反?幹什麼吃的?」
溫森叫屈道:「大人,屬下們都儘力了呀,誰知道平日看來最安份的趙虎會反呢?再說兄弟們打探的時候,趙虎的神武軍是最平靜最正常的軍隊了,屬下們也沒想到此人狼子野心,居然敢造反啊……」
「嘿,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走,到前廳去。」
走到小院正中,方錚大聲叫出了嫣然,鳳姐和小綠,這三個都是自己的老婆,兵荒馬亂之時,可不能讓她們走散了,不然將來自己上哪兒哭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跟著方錚往前廳走去,殺手哥哥和小五不知什麼時候也跟在了方錚身後,不聲不響,小五已得到了消息,嚇得臉色蒼白,殺手哥哥表情倒是很平靜,處之泰然,未見絲毫驚慌。有本事的人就是拽,實在不行隨時都可以撒丫子跑路,方錚此時真羨慕殺手哥哥,平了這場叛亂,也許該考慮一下要不要練武了,別的不說,至少保命時的輕功一定得好好學學。
一路上只見方府的下人們驚慌失措的跑來跑去,喜氣洋洋的表情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一片惶急恐懼之色。
皇上身邊的禁軍們已將方府的大門後門死死堵住,手執刀槍警戒的把守著。方錚心內不由輕鬆了一點,好在禁軍還沒亂,不然他真會考慮帶上全家老小逃命去了。
前來道賀的賓客們則畏畏縮縮的躲在前廳外的一處空地上,不論是朝中官員,還是商號東主,此時都已沒了吃喝談笑的興緻,惶恐不安的豎起耳朵聆聽著府外的動靜。
前廳中皇上正穩穩的坐在主位上,一群朝中官員和皇族成員正圍在皇上身邊,包括胖子和泰王在內,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什麼。方老爺站在一邊,面色有些發白,正故作鎮靜的捋著鬍鬚,方夫人在一旁溫言寬慰著他。
急急忙忙快跑了幾步,方錚衝進前廳,毫不客氣的擠開圍在皇上身邊的大臣們,急吼吼的道:「皇上!潘尚書反了!」
群臣們見他擠了進來,也沒太在意,仍圍在一起唧唧喳喳……
方錚加重了語氣,急道:「皇上!潘尚書反了!」
大家依舊唧唧喳喳……
方錚有些無語,難道自己就這麼沒存在感嗎?大家都當我是透明的?
「皇上!潘……」
「行了!你就不能說點有意義的話嗎?誰不知道他反了?」皇上打斷了他,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群臣急忙附和:「就是就是……」
「……」
這樣下去不行,這是我家啊,又不是金鑾殿上開朝會,你們無視我這個主人就太沒道理了。
堆上笑容,方錚沖著皇上哈腰道:「皇上,微臣正打算說有意義的話呢……」
「嗯?你有何話要說?」皇上和群臣都好奇的看著他,目光充滿了鼓勵和期待。
方錚左右看了看,沉吟了片刻,沉聲道:「如今之計,唯有……」
「嗯?」眾人豎起了耳朵,作洗耳恭聽狀。
「……唯有各自換上便服,分頭跑路。」方錚說出了自認為最穩妥的辦法。
「無恥!」眾人大失所望,異口同聲罵道。
方錚苦著臉道:「皇上,叛軍已進城,城內禁軍不多,您不會想跟他們拼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微臣覺得趕緊跑出城去,才有鎮壓叛亂的希望啊……」
這時一名禁軍統領匆忙走上前來,附在皇上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什麼?跑了?何時跑的?怎麼跑的?」皇上一臉震驚道。
禁軍統領顯得有些羞愧的低下頭道:「發現叛軍進城後,弟兄們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潘府,打算將他抓起來,可搜遍了整個潘府,除了那些下人,護院,竟沒找到一個潘家人的影子,連潘府里的幾個幕僚都失去了蹤跡……」
「朕不是讓你們將潘府團團圍住嗎?他從哪裡跑的?」皇上臉色顯得有些灰敗。
「弟兄們搜查之後發現,潘府的書房裡有一個密道,直通城外,大夥循著密道追去,結果發現走到一半時,密道已被完全封死了……」
皇上軟軟的坐下,哆嗦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向鎮定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些微的慌亂。群臣們這下也嘩然了,剛才大家都在商量著,等禁軍衝進潘府抓住了潘尚書,至少手中有一個令叛軍投鼠忌器的籌碼,大家可以趁著叛軍躊躇之時,從容的調動城外的大軍和邊關軍隊,將叛軍圍剿。現在籌碼飛了,大家此時才發覺,自己已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尷尬境地。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方錚懊惱的拍著大腿,散播著悲觀情緒:「潘尚書跑了,叛軍們現在有了主子,指哪兒打哪兒,誰還能擋得住?」
見大家驚恐慌亂的表情,方錚趕緊道:「皇上,咱們也跑吧,只有跑出城去,跑到忠於您的軍隊中去,咱們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呀。您看,潘尚書不也跑了嗎?他先跑,您後跑,反正說出去又不丟人,大家各跑各的,各有所跑……」
剛才方錚說逃跑,大伙兒都沒理他,現在情勢忽然變化,群臣們再也沒人罵他無恥了,紛紛皺著眉,思考著方錚這番話的可行性。
「閉嘴!朕乃堂堂天子,九五萬乘之尊,豈能把京城和百姓們丟下,做那苟且偷生之事?朕將來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皇上憤怒的拍案而起,大聲斥道。
方錚害怕的一縮脖子,隨即陪著笑道:「呃……皇上,微臣有機密事情與您商量,能否借一步說話?」
說完不顧一旁大臣們橫眉瞪眼,方錚半請半拉的將皇上請到了前廳的一個角落。
「皇上,到底怎麼回事兒?您前幾日不是說都安排好了,潘尚書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