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翻身向天仰射雲 第一百四十章 相請不如偶遇

認真的說來,也不能怪方錚無恥,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缺錢總是一件讓人煩惱的事兒,更何況方大少爺頂著五品官兒,忠勇伯以及華朝首富的獨子等多重耀眼的身份,若說他身上只有幾十兩散碎銀子艱難度日,旁人是怎麼也不會信的。這也怪不得方錚為了撈錢,無所不用其極了。

尤其讓方錚鬱悶的是,如玉齋開張到現在小半年了,生意之紅火明眼人都看得到,身為大股東的他,卻沒拿到一兩銀子的分紅。鳳姐的手就像一個密不透風天衣無縫的保險箱,方錚從未從她那裡討得半分便宜,唯一一次死皮賴臉要錢,也只要來了三十兩銀子,還讓他打了欠條,股東混到他這份上,沒羞憤的揮刀抹脖子,得虧了方大少爺頑強的生存意志。

享受了一頓鳳姐的少婦粉拳後,方錚舒坦了,坐在鳳姐旁邊的石凳上,苦口婆心的開始跟鳳姐講道理。

「鳳姐,你看啊,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個道理是千古不變的,你說對吧?」方錚打算從淺顯處入手,然後慢慢再往深處說。

鳳姐美目半眯著,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說話的聲音像是從鼻子里哼出來似的:「那得看欠的什麼債,殺的什麼人了,法場上的劊子手砍的腦袋多不多?也沒見官府找他們償命呀。」

方錚一窒,這頭一句話就被她否定了一半,後面的思想工作恐怕很不好開展,討血汗錢的大業任重而道遠。

「鳳姐,咱們合夥開這店,當初不是說好了一人一半嗎?現在店裡生意這麼好,小弟來支取點分紅,這不算過分吧?」

鳳姐氣咻咻道:「怎麼不過分?我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嗎,店裡的銀子確實有,而且不少,可那得留著準備開第三家店,眼看店鋪的事兒就快談妥,別人只等著我送銀子過去,你若把銀子領走了,店鋪怎麼辦?一說你是大股東,平時不見個人影兒,也不說過來關心下生意,一缺錢就臊眉搭眼跑來要銀子了,有你這麼當股東的嗎?」

鳳姐似乎對方大少爺漠不關心的態度頗有怨氣。

方錚叫起了苦:「鳳姐,我還當著官兒呀,兼著差事呢,哪有時間關心生意,再說咱們當初不就說好了嗎?我只管分紅,你負責經營,白紙黑字,都寫了協議的呀。」

鳳姐瞪了他一眼:「那我不管,反正你不關心生意就是不對,而且眼下要開新店,沒銀子分給你。」

「你……你這不是不講道理么?那咱們簽的協議還有什麼用?」

「別跟我提協議,我不聽!」鳳姐像個賭氣的小女孩似的捂起了耳朵,一副蠻不講理的模樣。

方錚深深嘆了口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跟女人講道理本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枉自己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居然還不懂得這個道理,活該受氣。

可以肯定,曉之以理這個方案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給錢!」方錚乾脆擺出了一副無賴的嘴臉,拍著桌子大聲喊道:「不給我直接搶了啊。」

曉之以理行不通,就施之以威,不能弱了方太歲的名頭。

鳳姐氣定神閑的坐在石凳上,好整以暇的道:「店鋪的銀子都存在街斜角的錢莊里,你去搶吧。那裡守衛頗多,好心提醒你,多帶點人手去搶比較安全。」

「……」

「你太壞了!」方錚悻悻的坐下來,委屈的數落著鳳姐:「我只是拿回我該得的分紅而已,你怎麼能私自扣著股東的紅利不給呢?這是不道德的!上衙門告你去!告你搶劫!」

這回換鳳姐苦口婆心跟方錚講道理了:「你家那麼有錢,何必老打如玉齋的主意呢?」

「我家有錢那是我爹的錢,我這麼大的人了,好意思朝我爹伸手嗎?」

「你們高門大戶里不是都有份例錢嗎?」

「切!一個月才幾十兩,我吃頓飯就沒了,管什麼用!」方老爺家教甚嚴,從不給方錚太多的零用,如今方錚當了官,而且有了自己的生意,方老爺認為他已經長大了,更是連份例銀子都給停了。

鳳姐為難道:「可我這兒也確實騰不開呀,你想想,一個月流水下來也就這麼幾萬兩,店裡請的夥計帳房每個月都得發銀子,最主要是要開新店,這些全都除開,哪還有得剩呀。」

「你開新店的事兒可以緩緩嘛,你還這麼年輕,幹嘛這麼拚命賺錢?」

「不能緩!」鳳姐果決的一揮手,眼中露出精明之色:「這是我早就定好了的,現在的勢頭不錯,所以一定要加快擴充的速度,等咱們再多開四五家分店,那時再想分紅的事吧。」

見方錚臉上一片失望頹然之色,鳳姐柔聲安慰道:「你還是再去想想別的辦法吧,我這兒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銀子,你想想,這麼多開支算在裡面,但銀子卻只有這麼多,就好比四個人分一個饅頭,換了是你,你能怎麼分?」

「掐死三個!」

「……」

※※※

方錚悻悻的回去了,空手而歸,他像個討血汗錢未果的農民工一般滿懷悲憤與無奈。

世事總是這般讓人無可奈何,鳳姐有她的道理,因為她確實拿不出銀子,不能因為自己的要求,就打亂了她事業上的全盤規劃。

自己當然也有道理,沒錢了去拿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這是天經地義的,誰都不能說自己不對。

算了,本少爺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既然當著官兒,就不怕弄不到銀子。

心事重重的方錚埋頭走路,卻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長沒長眼啊?我這麼大一活人站在這兒,你當我是透明的?」方大少爺心情不太好,頭都沒抬張嘴就罵。

「你眼睛長肚臍上了?自己沒看路怪誰?」被撞的人顯然也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主兒。

方錚一聽就怒了,這孫子誰啊?說話這麼橫,本少爺今兒心情不好,非得好好抽他一頓。

一抬頭,卻見一人捂著頭不停的揉著,齜牙咧嘴,形容頗為怪異。

而一群百姓則圍在他們四周,眼含期待的望著他,似乎在等著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們則可以免費觀看一場熱鬧。

方錚一見他就樂了,居然是個熟人。——也許是個半生不熟的人。

「啊!原來是蕭兄,久違久違!」

被撞的人放下手,定睛一看,滿面怒容頓時化為喜色,拱手笑道:「啊!原來是方兄,想念想念!」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在暖春閣一起聽房的色中新友,蕭懷遠是也。

本欲揮拳相向的兩個路人,這會兒卻都變成了彬彬有禮的斯文君子,圍觀的百姓見兩人打不起來了,紛紛失望的嘆息一聲,各自散開了。

「方兄這是閑逛還是辦差?」蕭懷遠看來對方錚的印象也不錯。

嘆了口氣,方錚悶悶的道:「回家,修身養性,足不出戶,從此與世隔絕……」

蕭懷遠訝異道:「方兄這是為何?」

方錚愁眉苦臉道:「唉!你沒聽說過,沒錢寸步難行這句話嗎?這就是我如今真實的寫照……」

蕭懷遠臉上閃過幾分笑意:「男子漢大丈夫,理當有氣吞天下之氣概,豈能為這黃白之物終日傷神?今日你我能在街上撞在一起,就說明我們有緣份,不如找個地方一起喝幾杯解解煩悶,方兄意下如何?」

方錚對蕭懷遠的印象也挺不錯,聞言正欲點頭答應,忽然警醒的看了蕭懷遠一眼,道:「誰請客?」

蕭懷遠聞言一窒,乾笑道:「……我請,當然是我請。」

方錚高興的笑了,笑容中透著釋懷,熱情的拍著他的肩膀道:「走,去邀月樓,聽說邀月樓最近新到了一批山珍,鹿唇,豹胎,駝峰什麼的,我老早就想去吃了,就是太貴,一直沒捨得……」

「……」

蕭懷遠就這麼被方錚半是邀請半是強拉著,一路進了邀月樓。

酒菜上妥,蕭懷遠怔怔的望著桌上一色兒的珍饈美味,不由有些傻眼。

方錚心裡暗笑,你小子敢在本朝首富的獨子面前拍胸脯請客,不是找死么?

蕭懷遠確實有些不太適應這位新朋友的做派,平日里與他打交道的人,都是斯文有禮,謙和淳厚,他自認為他已經算是狂放不羈,甚至有些無恥的了,沒想到卻認識了這麼一位主兒,看起來,此人的無恥程度比他要強上不少。——不知這一桌八珍宴得要多少銀子?他是真心想請客來著,可他萬沒想到,請的這一頓客竟然如此高檔。

心虛的摸了摸錢袋,蕭懷遠朝著埋頭大吃的方錚乾笑了一聲:「呃……方兄,這一桌宴席所費不少吧?」

方錚抬起頭,貌似平常的道:「也沒多少,估計也就一百多兩吧,你別看只有這幾道菜,可要湊齊做這些菜的材料真不容易,都是山中的珍奇野獸,獵戶們有的一年才抓得到一頭,平時有銀子也不一定吃得到。」

「啊?」蕭懷遠擦了擦汗,結結巴巴道:「一……一百多兩?這個……呵呵,不斐,不斐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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