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燒 入 第一節 埋 伏

「嘿,老吉姆,你遲到了。」

年3月18日,晚上十點過五分,漢堡廣場地鐵站。

「抱歉呢,文澤爾,錯過了一班車。」

老吉姆背著一隻狹長型的奇怪書包——那是在我們事先商量過之後,最終決定讓他去找朋友借來的(誰讓他才有熱愛打高爾夫球的朋友呢):我們打算在逮住兇手之後,用它來放置那柄兇器。

「喂,我說,老吉姆,那包可不太像高爾夫球杆袋呢!你從哪兒借來的??」

「嘿,業餘的球友用的也是業餘的袋子——我的朋友裡面沒有富人,他們就算是用漁網來裝球杆也不稀奇呢!」,老吉姆拍了拍那個碩大的白色狹長帆布袋,和我打趣道。

「行了,老吉姆。我們還是再來溫習一遍我們的作戰計畫吧。」

我拿出了本區的街區地圖——碧安卡街的部分被我們額外加上了很多記號:昨天,我們曾到這裡實地勘查過——所有的開放停車場及地下通道、公車及地鐵站都已經被我們標出。

所幸碧安卡街並沒有那種動輒橫跨幾條街的街心花園——這使得我們的工作量減輕了不少。

為了今晚的行動,我還額外製作了一份看上去更加簡明些的示意圖:

碧安卡街示意圖文澤爾製作這份示意圖看上去確實不怎麼美觀——我用製作書籤用的字母貼紙、空白的磁帶標貼以及灰色的紙膠帶完成了這份拙劣的手工課作業:代表地下通道的金黃色部分,甚至就取自煙盒上的錫箔。就算是這樣的麻煩和不討好,我還是弄出了兩份,看起來稍好點的那份給了老吉姆。

從這張特別製作的示意圖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碧安卡街的開放停車場一共有四個(用字母P代替)——其中,靠近街首的停車場是「福里克」(作者按:即Flic,法語中「警察」的意思)連鎖超市的顧客停車場。我們知道,自由意志市的超市,最遲也只開到晚上八點鐘。停車場附近既沒有生意好得不行的通宵酒館,也沒有徹夜營業的賭場或是旅店——我們前兩天夜裡也特意再次考證過:這個停車場在過了九點之後(也即是超市的工作人員們也下班了之後),根本就不會再有車輛進出了。

碧安卡街371/375路公車站旁的那個開放停車場,原則上是專屬於該街29、31、33號,那三棟由伊薩拉勒物業負責的公寓樓聯用的。但實際上,街對面的30、32、34甚至36號(這幾棟樓則是恩戈布物業(作者按:Engobe,法語「釉底料」的意思)負責的——他們在本市的任何住宅區里都爭鬥得難解難分)的一些租戶,為了省下停車位的年租,也將自己的車停在這兒——這完全是物業公司在建樓之初所犯下的錯誤造成的:伊薩拉勒的三棟樓加起來,只能夠容納區區五十戶住戶,卻設置了將近兩百個地下停車位!

相比之下,靠近 79/772 路公車站旁的那個停車場,停車位的數量就要少上許多——這個由街頭籃球場改造過來的露天停車場,只能容納少得可憐的十六輛車:停車者多半是住在附近、自家車庫不怎麼夠用的居民。

漢堡廣場旁邊的露天停車場則要稍大一些——大概是由於鄰近地鐵站(用字母S代替),這個停車場的車位總是十分搶手。停車者清一色是哈瑙街幾間辦公樓里、住得比較遠些的有車階級——為了省下汽油錢,他們選擇用地鐵完成大半的上班路程,而僅在從地鐵站到上班地點的那段路上開車。從沃洛斯街(從交通區劃圖上看,似乎是沃洛斯街地鐵站到哈瑙街的距離比較近)到哈瑙街的下坡路線,路況相當糟糕;而且,最重要的:整條沃洛斯街上都沒有一個開放停車場!——因此,在下班之後能夠得到一個漢堡廣場停車場的停車位,對這群懶得邁動雙腿的人而言,無疑十分重要。

以上的這些,早在我交上那份《關於三月連續殺人案的重要報告》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了——本來是為了方便上級部署警力而作下的準備,現在卻成為了我們的行動指南:

只是,原本應該由很多人分攤的工作,現在卻由僅僅兩個志願者擔當了。

我讓漢迪克幫我請了兩天的病假;而老吉姆乾脆就直接將自己的簽到卡給拿走了——反正本月底也沒人會將他的簽到卡拿去做統計,看他是否夠格拿這月的全勤獎金。

周二整天我們都在忙碌——我們幾乎敲遍了29號至36號的所有房門,並向居住在碧安卡街 79/772 路公車站附近的居民們提出了警告,讓他們在十八日的夜晚不要隨便外出,並且一定不要回來得太晚。我們不停地出示自己的警章,以證明我們並不是哪裡來的蹩腳推銷員。到最後,我甚至是一直都拿著我的警章——這天里,我第一次感到了警章的份量。

我們也聯繫了當晚巡邏碧安卡街的片警,六局的瓦勒·凱勒爾(Wale·Keiler)——他是一個靠得住的人。我們提出,由他負責盯住靠近哈瑙街的那條地下通道以及福里克超市外的顧客停車場:他高興地答應了,並說他會拉上兩個要好的同事一起巡邏,叫我們不用擔心他的安全。

事實上,瓦勒負責的部分幾乎沒什麼危險——根據我之前的調查,那一塊兒過了午夜基本上就沒人會去(謹慎的「鐮刀羅密歐」肯定也調查過這條街——他大概也不會選擇這類很可能等不到任何獵物的地方下手的)。

老吉姆則負責盯住碧安卡街的 79/772 路公車站旁以及漢堡廣場旁的露天停車場——住在這一部分的居民們的態度,普遍比住在伊薩拉勒物業地下停車場附近的要來得合作;加上廣場停車場的車位在下班期間的爭奪之後就不再存在流動的可能性,而且廣場上有專門負責夜間巡邏的巡警小隊:老吉姆的工作量似乎也不是太重。

需要擔心的當然是隸屬於伊薩拉勒物業的地下停車場——半數的住戶並未對我們敞開家門,即使我們出示了警章也無濟於事。恩戈布物業的那幾棟公寓樓里,有不少在普瓦特街紙盒廠工作的夜班工人:他們當然會在車窗上貼上「紙盒廠夜間通行證」——「鐮刀羅密歐」

如果在調查時注意到了這點,此處的地下停車場自然就變成了揮刀的最佳場所。

這地方自然是由我負責了。

我會在接近十一點鐘的時候巡查一遍整個地下停車場,以確定沒有人事先躲藏在裡面——之後,我會藏身在停車場最上層的、一個可以隱秘監視停車場出入口的角落,悄悄等待著我們可能客人的到來。

我並沒有忘掉靠近漢堡廣場的那條地下通道——事實上,那才是老吉姆需要重點監視的地方:這樣看來,他的工作實際上也並不輕鬆。

地下通道設在一處看上去就不怎麼安全的地方——通道一側的路燈壞了,正對著通道出口的是一家晚上六點就早早關門的小麵包店。而麵包店兩旁,連著幾棟的都是讓房地產經紀頭疼的、賣不出去的空屋。

另一個出口斜向左一些,灌木叢很茂密的地方,有一個破落的公用電話亭,電話亭旁設著一台自動販煙機:焦油愛好者們在夜間對煙草的強烈渴望顯著地增加了「鐮刀羅密歐」選擇此處的可能性。

為了方便聯絡,我們向交通部的同事借了兩隻看上去還比較小巧的對講機——由於老吉姆並沒有佩槍,當他看見可疑人士之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對講機給我發出信號:老吉姆和我都很擔心這點,因為在我趕過去的當兒里,「鐮刀羅密歐」尚有充足的時間揮刀。

「哈,如果我還是探員?情況就不一樣了。文澤爾,你說,我空手能不能制住他?」

我搖了搖頭——面對一個手持東洋刀的、嗜血而冷酷的「影子殺手」,那實在是太冒險了。

考慮再三,我們不得不又聯繫了當晚負責在漢堡廣場巡邏的巡警小隊,他們表示願意協助我們進行「緝拿夜間搶劫慣犯」的行動(這次,我們不得不撒謊了——這樣的大事,他們肯定不敢不上報:況且,漢堡廣場是歸五局管轄的,我們也不想讓事情過份複雜化):這樣,老吉姆在看到可疑人物的時候,只要直接通知他們就可以了。

巡警小隊的隊長還表示,他們可以額外抽調一個人來協助老吉姆的工作——我是很願意這樣的,沒想到老吉姆竟一口回絕了:

「沒事!年輕人,我一個人就夠了——別瞧不起老傢伙。」

老吉姆對自己的固執,顯得洋洋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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