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折 返 第七節 猜 測

「你是想知道會議的結果么??倒不妨先跟我講講,你昨天的問詢是否取得了什麼新的線索?」,伊塞爾副局長瞟了一眼我手中拿著的那個牛皮紙信封。

他或許以為這是我在「鐮刀羅密歐」案上取得的新進展吧——可惜他猜錯了,這不過是我昨晚剛剛寫好的、打算在中午休息時間裡寄給《自由先導報》的新聞稿:另外的一份抄件,我已經在早晨上班的時候投進郵筒里了——那份是寄往《自由意志報》的。按照辦報的風格以及接納自由稿件和新聞線索的態度來看,早上寄出的那份上報的希望顯然要大一些。

「?囚犯的態度很不合作,因此並沒有什麼新進展。」

聽了我的回答,伊塞爾副局長似乎略略顯得有些失望——但這些微的失望馬上就被努力掩飾著的得意所取代:

「真可惜?唉,不過,倒也無所謂了。你知道,那個屠夫這次一定是逃不掉的了。」

「哦?這麼說,具體的行動方案,昨天的會上就已經定下來了么?」

換句話說,也即是決定在本案取得成果之前,不會向總局彙報了。

「?沒錯。文澤爾,可惜昨天你中途就離會了,沒來得及聽一聽那個堪稱『完美』的計畫呢!嗯,普莫爾在你走後不久就提出了這計畫,我和基爾他們則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見?」

我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好奇或者激動的神情——說實話,我對這計畫本身的興趣並不大。今天走進副局長辦公室,也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反正伊塞爾副局長在賣弄一番之後,總會將它告訴我的。

「嗨,你好像不怎麼好奇呢!文澤爾探員——不過,這倒是好事一件!」,我的反應對伊塞爾副局長而言,倒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我們已經決定對這個行動實行二級保密了。文澤爾,你出警校的時間也不算太久,應該還記得二級保密的定義是什麼?」

這點倒使我感到十分驚奇——周一的談話中,我也曾向他提到過保密的內容:他當時的態度還是嗤之以鼻,沒想到現在卻已經執行在了計畫之中;而且,我本人作為這項建議的最初提出者,竟也成為了保密的執行對象之一。

「嗯,除了策劃者和執行者之外,內容一概保密。」

「而你只能算是建議者?我很抱歉。」,伊塞爾副局長聳了聳肩——他大概沒興趣再和我繼續談下去了。

我也就知趣地離開了副局長辦公室,繼而百無聊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漢迪克意外地被捲入了一個總局安排的民意調查計畫,最近被迫經常跟著彼特菲爾德一起出勤;奧魯則在上周五臨時被通知去參加梅爾市的一個探員培訓——本周二的魚生自然因為主人的缺席而作罷了:這倒無所謂,只不過,在這正好無聊的時光里,周圍偏又缺少了兩個重要的聊天對象,實在是令人感到煩惱。

局子里比較熟絡的幾個人,各人有各人的事兒——三月份是各個局子升職降職、加薪授獎的重要月份:平時散漫慣了的同僚們,這時也得裝出一副忙碌的姿態來——對於這虛假的繁忙,漢迪克的評價是:

「用最少的時間換取最大的效果,不折不扣的效率問題。」

我卻始終無法切身體會到這「虛假繁忙」的感覺——去年我們剛進局子的時候,三月份早已經過了;而今年的這個時候,報告已經呈交上去,行動已經對我保密,新聞稿的事情今天也就告一段落了?明顯無所事事的我,只期盼著「鐮刀羅密歐」的案子早日完結,我好拿著我的獎金支票愉快辭職。

嗨,不知不覺間,又在想這個案子了如果我將關於這個案子的一切寫成小說,在《刑偵周刊》或者《推理家》雜誌上連載——那麼,連載進行到這裡,肯定會有熱心的讀者問我:

「為什麼在上交的報告中,並沒有提及到呂根曼先生呢?」

哈,我當然不會是寫忘記了——再蹩腳的連載作家也不能健忘到這地步的:嗯,怎麼說呢,我一開始就覺得交上一個過於複雜的報告並不太好——想想我們的目的,只是要抓住預計將會在幾天後的月圓之夜裡揮刀的「影子殺手」,並沒必要向伊塞爾副局長他們透露太多的信息:足夠布置行動,足夠逮住兇手就行了。

況且,那些基本上都只是推理,並沒有可以寫進報告里的切實證據(莫斯曼那裡得來的非法證據當然不能呈交上去)——萬一事實和這點推理完全不似(我們自然不能徹底否認「巧合」的存在性——或許當年呂根曼先生真在模糊中按了要求客房服務的按鈕,羅德先生真是在無意中選擇了案發時間拜訪花匠萊蒙德,而卡羅莉娜小姐的私奔對象又恰好是左撇子,還有?哈,這當然也是有可能的),則報告中的錯誤也有可能成為總局減少獎金數量的借口:

既然答案已經確定會在幾天後揭曉,我就更沒必要將不確定的東西交上去,增加我贏取明年大半年房租的賠率了。

能夠回答而沒有回答的問題,倒是有一個:

我是如何揭破呂根曼先生的完美不在場證明的?

如果之前的推理是正確的話,答案很簡單——無法揭破。

也即是說,呂根曼先生,至少在除伊麗澤之外的那七個連環案件里——他的不在場證明是無懈可擊的。

這個結論和我們已作出的推理之間,並不是明顯矛盾的——只要我們假設:

第一個案子是呂根曼先生所為,其餘案子是其他人所為。

那個原來一直困擾著我的「最大矛盾」,也就瞬即化解了。

我並非突兀地作出這樣的假設——只是因為我想到,作為左撇子的呂根曼先生,在我的推理中刻意在伊麗澤的脖頸上作出慣用右手者才能造成的切口;那麼,如果之後的兇手是慣用右手者,也就根本用不著每次都拗手,就可以作出在法醫鑒定中類似的切口來了。

自然而然地,我們馬上就會想到——兇器應該是同一把打刀(如果再細想想,還可以加上諸如「兇手和呂根曼先生身高相近」以及「兇手每次自然揮刀的力度和手法與呂根曼先生刻意拗手揮刀的力度和手法相近」等附加條件)。

從《刀劍要覽》中查獲的常識,便是我作出此項假設的第二個依據:

大家是否還記得,當我和呂根曼先生在別墅刀室中,呂根曼先生想將那柄村正放回到黑檀木刀架上的時候,幾次都沒能將刀背放入夾口中去——有次甚至還險些滑落。

對此,呂根曼先生推脫自己「年老不中用」——那當然只是借口,實際上,誰都無法將那柄古刀一下子就放置在那黑檀木刀架上的:它們之間根本就不配套!

按照《刀劍要覽》上的說法,每柄東洋刀的刀架,都是根據該刀的刃長、刀身弧度、刀背厚度(視種類不同,有時亦包括刀柄形狀)以及重量重心等屬性而量身訂造的——配套的刀架如同配套的刀鞘一般:放刀時很容易找到平衡,而且嚴絲合縫(作者按:這點也被技師們嚴格要求著,因為放置不穩所導致的振動也會對名貴的刀具造成損傷),絕對不會出現「險些滑落」的情況(相應的,放刀鞘的位置也與之類似)。

讓我們將這個假設作用在我們之前作出的推理上,很容易就可以在地點為「白天鵝橋」

的那幕場景中添加上如下的細節:

呂根曼先生揮刀之後,隨即將刀拋進了維索瓦河裡——他當然已經事先擦去了所有指紋,以作出「卡羅莉娜的情婦綁架並錯手殺死了伊麗澤,倉皇之下棄刀而逃」的假象。

當然,這並不是棄刀的唯一途徑——呂根曼先生也可以將刀丟在其他任何可能的地方,甚至是將刀賣掉了:而之後的某位買家突發奇想,開始在自由意志市嘗試「被動連續殺人」

(作者按:或按照一般的說法,稱之為「無差別殺人」)並深陷其中無論如何,在肯定之前推理的前提下,以下的結論至少是可以作出的:

和黑檀木刀架所配的那柄刀即是兇器。

如果呂根曼先生不是為了給女兒籌辦葬禮而欠下了私人債務,那麼,他在案發當月二十四日從瑞士銀行帳戶中取出的四百五十萬美元,應該就是買刀室中現存的那柄村正所用的了(而之前取出的一百七十萬美元,大概是為了應付處死不忠妻子所造成的種種額外花銷)。

以此類推,我們也很容易理解,為什麼這刀架上應該放置刀鞘的地方空置著了:

這把案發之後才買來的村正的原配刀鞘,完全沒辦法放在那個位置上——恐怕根本就找不到平衡點,只好在某處另行存放(根據愛好者的通病,大概總不會捨得丟掉)。至於原來那柄刀的刀鞘,大概在棄刀的時候一併給丟棄掉了。

這裡緊跟著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

為什麼不將那個黑檀木刀架也丟棄掉?

這是個好問題,在沒有任何已知線索的情況下,我也只能提出幾條可能的假設了:

或許是紀念伊麗澤的獨特方式?

或許有人在拜訪時特別留意過那個刀架,怕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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