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折 返 第六節 交 點

「總局那邊施加的壓力一直很大?你知道的,拖了這許多年。你看看,看看——幸虧我們沒將這個案子交上去!」, 菲克(Fick)副部長將手中的材料重重地摔在會議桌上。

「報復行為,純粹的報復行為!」,普莫爾(Pummel)副局長甚至激動得大聲叫嚷起來。

我並不太清楚這個會議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此刻正坐在會議室里一個最不顯眼的位置上,翻看著伊塞爾副局長分發下來的會議材料:這基本上就是我上周五交上去的、標題為《關於三月連續殺人案的重要報告》的報告原稿,只不過最後的署名換作了「伊塞爾·普彭曼(Puppenmann)」而已。

「文澤爾探員,你們知道的——讓積格勒那傢伙也不得不佩服的那個。給了我這樣的一些提示?」,伊塞爾副局長翻了翻手中的材料,抽出其中包含交通區劃圖的幾張,舉起來示意了一下,「?這些,當然是對這個報告的最終形成有幫助的。」,他看了看我,與會的其他人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當他將那幾張紙放下時,大家的目光也就迅速收回了。

「因此,我認為,對於這次行動的具體部署,我們也應該聽聽他的意見。」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我:

「文澤爾,你認為我們應該怎樣採取行動呢?」,他問我,以一種上級特有的口氣。

我在心裡搖了搖頭——昨天在辦公室里,他已經問過我這個問題了:但今天,為了配合他所精心組織的會議,我還得再向局裡的其他領導們耐心地重新解釋一遍。

我越來越想辭職了「嗯,正如伊塞爾副局長剛剛所講的。參照伯恩哈迪-坎普爾的那個案子——請大家看看手上的材料,在本市的交通區劃圖上,當我們依次連接托伊德街站和雷街站、威尼斯街站和七警察分局站之後,兩條直線毫無疑問地在遠山小徑站相交——這和我在問詢坎普爾·格蘭的過程中所得到的線索相符,因此?」

「那個?文澤爾探員,我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所以,請你直接談談你對這次行動的意見就可以了。」,伊塞爾副局長有些尷尬地打斷我——看來,他大概並不想讓在座的其他人了解我調查的經過(理由當然再明顯不過)。

「哦?那麼,我提議本月十九日凌晨,全面封鎖朗林根區碧安卡街一帶以及弗若爾(Furor)街的公車站。對於碧安卡街,根據以往的經驗——開放停車場及地下通道是必須注意的地點。另外,考慮到兇手可能會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沃洛斯街地鐵站至六警察分局站一段也應該重點設防。駛過碧安卡街的公車線路有 371 路、375 路、79 路以及772 路專線——在相應的時段里,最好能在發車時安插便衣,司機也應該由警員代替。」

「?我們哪來那麼多人手?」,基爾副部長咕噥著。

「這點上,我認為,我們應該和鄰近的六分局合作——總局那邊,也必須作出相應的回應?」

「夠了,文澤爾?我是說,你的意見,這樣就夠了。」,伊塞爾副局長再次打斷了我的發言。

「我們怎麼能讓別局的人插手?這麼好的機會?」,普莫爾副局長轉過頭來,以一種近乎訓斥的語調對我補充道。

他們的顧慮我完全明白:破獲「鐮刀羅密歐」案的功勞,最多也只能在十一局的範圍內瓜分——他們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相應的行動,我們會妥善安排的。文澤爾?喂,文澤爾,你去哪裡?會還沒開完呢!」

我真想就直接回答「我辭職了」,但我現在還不能這樣做:

「哦,和南門監獄那邊約好了——問詢的工作還欠下一部分?」,我含糊地回答著。

「是么?那你就先走吧。如果有什麼新的線索,別忘記儘快向上級彙報。」,伊塞爾副局長對我笑笑。

「嗯,我會的?」

我點點頭,離開了會議室。

如大家所知的,坎普爾此刻依然被強制隔離著:缺少了問詢對象,我剛剛所說的「問詢工作」自然也就不能順利進行(那當然只是我想要儘快逃脫這所謂「高層會議」的幌子)。

也不知那會議什麼時候會開完:我只好躲進檔案室,對著成堆的卷宗燃起一支——這毫無疑問是違反警規的。

今天是3月10號——還剩九天的時間。

但,我的報告已經交了上去。至少,對於我個人而言,「鐮刀羅密歐」的案子,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結束了——昨天的談話中,伊塞爾副局長明確告訴過我,3 月19 日的行動(不管他們最終決定採取怎樣的具體方式)我不需要參與。至於總局獎金的具體安排,他也給了我一個看起來比較合理的建議——獎金由他代表十一局領取,然後再私下裡發放給我,另加上額外的、以分局名義單獨頒發的獎金。

這樣做的理由,按照伊塞爾副局長的說法,是「將榮譽讓給整個局子」——而實際情況當然涉及到局裡高層的權力分配和平衡:據說,布倫法局長在前往梅爾市參加州里的警務高級會議之前,曾向總局遞交過調整本局高層職務分配的報告——我這個小探員和局裡的權力分配自然全無關係。與其將偵破「鐮刀羅密歐」案的功勞浪費在我的身上,倒不如歸在分局高層的名下比較實際。

而我也能在獎金方面得到補償,加上我本來就要辭職,對榮譽和升職並沒有太大興趣:

因此,我當時就接受了伊塞爾副局長給我的建議。

「你還可以考慮看看的,畢竟?本來是屬於你的榮譽。」,副局長對我直截了當的讓步感到相當意外。

「那沒什麼的,榮譽對我而言沒什麼意義?」

事實上,我並不認為我交上的那個報告有多大的價值(更不用提什麼榮譽)——那個草草寫就的報告裡面,僅僅闡述了站名的秘密,僅此而已!

甚至這些秘密也不是我所發現的——伯恩早在五年前就發現了它(或許是在某次無意之間眺望窗外的時候)。從某個角度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已經死去的伯恩間接偵破了這個案子,我只是偶然發現了他所遺留下來的線索而已。

哈,就連坎普爾也用她特殊的方式給了我們足夠的提示。我之前曾經作出過一點令我自己也感到十分迷惑的推理——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當我表明我不是記者、而是十一分局的探員的時候?那時候,我甚至連「探員」二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坎普爾就已經掐住了我的脖子。

坎普爾的第二次失常,誘因就是我在對話中無意提到的「十一警察分局」。

在特奧多爾街的發現,給了這個推理很充分的理由:

伯恩哈迪/坎普爾案犯罪現場/拋棄頭顱地點連線示意圖(取自會議材料)我交上的報告中,直接就附帶上了國家鐵路公司印製並免費發布的、全彩色的《自由意志市交通區劃圖》(那是我在總火車站的問詢處領取的)——伊塞爾副局長則將我所標註的、各個現場和拋棄頭顱地點以直線相連接的部分單獨截取下來,並整合到了會議材料之中:他對那個會議還是費了一番心思準備的(至少,我們現在查看起來也方便了許多)。

從上面的截圖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連接托伊德街地鐵站和雷街站(即是亞平寧街站和車門提特街站之間、正好位於托伊德街站和遠山小徑站之間連線上的那一站——這些小站雖然沒有在這張交通區劃圖上明確標出,但卻可以很輕易地在總火車站或是各個大站所張貼出的更大些的本市交通區劃圖上查到)、威尼斯街站以及七警察分局站之後,兩條相連接直線延長線的交點,恰好與遠山小徑站所在的位置完美重合。反推過去,當我們連接遠山小徑站和89年5月的現場「瑞士畫家廣場」,也會發現連接線恰好經過坎德勒瓷器廠和伯特格爾教堂之間的庫熱(Kurre)廣場站——如果伯恩當時沒有斃命,一定會將公務員哈克·布希的頭顱很好地安置在車站旁的垃圾桶里的。

如上所述——「遠山小徑」站,即是已經結案的伯恩哈迪/坎普爾連續殺人案隱含的作案規律:如果他們曾經計畫過第四個案子,則犯罪現場與拋棄頭顱車站之間的連線也一定會通過該站的。

對於「鐮刀羅密歐」案,我們也可以得到類似的連線示意圖:

「鐮刀羅密歐」案犯罪現場/拋棄頭顱地點連線示意圖(取自會議材料)※連接至米蘭達廣場(5)數字表示案件發生的先後次序——由於伊麗澤案的案發地點和天王星的衛星並沒有什麼聯繫,我因此將阿雷爾教堂編作了第一個現場:當然,這樣的安排也更符合實際情況。(大家也可以看到,甚至連第九個地點「克雷斯達街」和第十個地點「德斯德謨拉街」都已經被預先標出了——這還只是局部圖上所能看到的一部分,上交的彩圖上,我甚至都已經標記到天衛十五「帕克」了:本市的帕克街鄰近華倫斯坦動物園——離本局可有大半個自由意志市那麼遠。)大概是因為米蘭達廣場和十一局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遠,為了避免在材料排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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