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積 沸 第三節 管 家

「特蘭斯凱似乎又做了一些不應該的事情呢,文澤爾先生。」

羅德·施密茨先生坐在我的正對面,一位鐵灰色頭髮的上了年齡的女傭遞上一杯精緻的。

「噢,葛蓓特(Gobert)小姐,你可以退下了。」

「是的,羅德先生。」,本來侍立在旁的葛蓓特女士轉身離開了我的視線。

「那麼?十一局來的文澤爾先生。您剛剛對特蘭斯凱說,你們已經偵破了伊麗澤小姐的案子,卻無法捉拿兇手。那麼,是否能讓我知道,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回事兒呢?」

「抱歉,上面的規定,我只能向直接的當事人親屬彙報這些新的線索。」

「您是說主人么?不過,現在正巧不是他的會客時間呢。主人從來都不接見未經預約的客人的: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例外——雖然您的情況似乎很特殊?嗯,不過,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幫您代為向他轉告的。」

「那倒不必,我可以等。另外,我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關於八年前的那個案子的。」

「樂意之至,文澤爾先生。」,羅德先生對我笑笑。

羅德·施密茨,看上去四十上下,留著和管家身份不大相稱的小鬍子——相比之下,單就外貌上來說,我倒更願意相信,他的真實身份是一個狡猾陰沉的威尼斯商人:如果讓他去演出這樣的一部電影,甚至不需要額外化妝。

我拿出隨身的備忘本,翻到最後的幾頁,準備開始做筆錄。

「文澤爾探員,您今天似乎是突然想到要來這裡收集線索的呢?」,羅德指了指我手中的備忘本,「否則,也不需要用隨身的小記事本來做臨時筆錄了,不是么?」

「哦,不是,這個只能算是我馬虎的職業習慣而已。我們可以開始了么?」,我對羅德先生笑笑。

「慢著,我想,您大概並不是負責這個案子的探員,是么?」

羅德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是想冒充警官的身份,藉機在這裡打探什麼消息的記者先生。那麼,您最好現在就馬上離開!否則,本人是不介意報警的——這樣的事情,之前也曾經發生過。」

「真是格外警惕的管家,這些麻煩的有錢人們!」,我在心裡苦笑著——除了警官證,我也沒其他什麼辦法可以證明我的身份:而且,實際情況是,我本身確實並不負責這個案子——還好今天是周末,局裡的上司們基本上都放假了:如果羅德先生現在真給局裡掛電話,值班警員那邊,我倒還是有辦法勉強搪塞過去。

「不好意思,但我確實是十一局的文澤爾探員。如果您不相信,可以馬上給伊塞爾副局長掛個電話確認一下——我們組是由他負責的,這個備忘本上就有他的電話號碼。」,我將手中的小本合上,遞向羅德先生。

實際上,備忘本上根本就沒有伊塞爾副局長的電話——僅有的那兩個分機號,一個是我自己的,另一個是漢迪克為了方便周末聯繫聚會而留下的。

如果羅德先生撥打總台,則在撥下無論哪個分機號之前,總台的蕾娜特(Renate)小姐(今天輪到她值班了——和我們探員的工作保持了同一步調,周末的總台應該算是最悠閑的:最忙的永遠都是直撥報警電話的接線員們)會詢問撥打方的警官證號和身份代碼,以預先確定警員的身份(這當然是為了防止某些無聊市民對警方的正常辦公進行惡意騷擾)——這樣,我的警官身份也就自然而然地確定了。

如果羅德先生選擇此刻就相信我,那自然是最好——開始階段的信任對之後的問詢合作無疑有莫大的好處。

無論羅德先生選擇什麼,至少都不會是對我不利的。所以,我能夠如此從容地交出自己的主動權來——反正結果都一樣,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果然,羅德先生並沒有接過我的備忘本。他看著我,短暫的審視或者說是思考過後,他的表情又恢複了剛剛的平和:

「?好吧,我相信您。我們從什麼問題開始呢?我的警官先生?」

「我想,也是一些老套的問題呢。不過,倒還有再確認一遍的必要。」

「?我會盡量合作的。不過,年代上實在是有些久遠了,一些具體細節上的東西可能會記不清,希望您可以諒解。」

「好的。?嗯,1984年3月17日這天里,你在別墅最後一次見到伊麗澤·霍費爾小姐,大概是在什麼時候?」

「?我想想,最後時候?應該是晚上七點左右,葛蓓特小姐和普法夫(Pfaff)服侍過小姐進晚餐,小姐回自己房間的時候。」

「你如何知道她是要回自己的房間?」

「當時我正要去檢查花園門是否關好,從走廊經過的時候,正好看到小姐從左側的樓梯上二樓——小姐的房間在二樓左側最靠外的那一間,和卡羅莉娜小姐的房間相鄰。」

我注意到羅德先生此處刻意不稱卡羅莉娜·霍費爾為「女主人」或者「夫人」(在卡羅莉娜女士神秘失蹤之後,呂根曼先生就一直沒有再娶了:因此,卡羅莉娜小姐原則上仍保有別墅女主人的身份),而是僅稱其為「卡羅莉娜小姐」。

「那麼,主人房間和夫人的房間是分開的?」

「那是卡羅莉娜小姐自己的要求——她似乎是說一個人不習慣睡在主人卧房。」

「她是什麼時候要求的?」

「從她和主人結婚的那天開始,時間是1981年10月25日,一個美好的禮拜天呢!」

羅德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含著些嘲諷的意味——看來,他也認定失蹤了的卡羅莉娜女士就是八年前殺害伊麗澤的兇手了。

我得承認,如果此刻臨時組建一個完全由無關人士組成的陪審團,讓他們看過這個案子已有的資料之後,要他們立刻指出所有嫌疑人中誰最可能是兇手(或者說兇手的幫凶),他們多半也會選擇卡羅莉娜女士的——這是現階段最符合邏輯的選擇了。

「你之前說要去檢查花園的門是否關好,那麼,這樣的行為,是否是每天例行的呢?」

「不是。我記得當時我們的老花匠羅伊特(Reuter)退休了,他的兒子萊蒙德(Raimund)剛剛接替他的工作,結果隔三岔五地忘記鎖門——不過現在就好多了。」

「在3月17日之前,我是指,在卡羅莉娜小姐在別墅度過的這兩年半時間裡,她和呂根曼先生之間的關係怎樣?」

「?嗯,這是個難回答的問題呢!考慮到我的立場,您能夠換個問題么,文澤爾先生?」

「好的。這兩年半的時間裡,她和伊麗澤小姐之間的關係又如何呢?」

「?就我所知的,沒看見她們主動跟對方說過話。不過,大概是八三年春天的哪天,她們曾經為了一件小事大吵了一架——這件事之後,別墅上下一般都認為,她們之間的關係不怎麼好。」

「當時伊麗澤小姐在放春假么?」

「沒錯。伊麗澤小姐只在放春假的時候才回來住。」

「哪個學校呢?」

「豪澤區的奧托皇家女子學校,離這裡比較遠,加上主人也想鍛煉小姐獨立——因此從她入學後的第一年起,就一直都住校了。」

「那麼,八四年也一樣?」

「不錯。那一年小姐本來想打一份假期工,但主人卻不允許,他們還為此吵了一架——這很少見:他們父女的關係一向都是相當融洽的。」

「阿德隆夜總會么?那裡離女校倒是很近——這樣一來,伊麗澤春假就不會回來住了,不是么?」

「很抱歉,這點我並不清楚?」

「卡羅莉娜小姐的行為不檢,是否是真實的呢?」

「這是一個記者常問的問題,因此我無可奉告——理由您當然也知道。」,羅德先生笑了笑。

「案發當晚十點左右,你曾經看到別墅車庫裡有輛車匆忙開出。那麼,你能確定開車者是誰么?」

「?嗯,當時我只是偶然從我的房間的窗戶看到有輛車很快地倒過,並沒有太注意。」

「你說『倒過』,是指當時這輛車正在倒行么?」

「是的,她當時應該正在倒車?」

「『她』?那麼,你是指卡羅莉娜小姐了?」

「文澤爾先生,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你們警方後來也調查過,失蹤的那輛車,正好是卡羅莉娜小姐平日里最常開的。」

剛才巴爾特先生帶我過來的時候,我留意到,別墅兩側花壇之間的距離是相當寬的——那麼,如果駛出的車要壓壞花壇里的花,倒車的速度一定很快:換句話說,駕車人必定相當匆忙——這點也是符合邏輯的:如果倒車的速度慢了,就很有可能被當時正在自己房間里的羅德·施密茨先生看到自己的臉。

「當時壓壞了的德國報春,後來是否又補種上了呢?」

「這個您可以問問萊蒙德——不過他八成已經忘記了:主人現在對花壇里的花很挑剔,幾乎是半年一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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