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 挫 第六節 迷 惑

「很遺憾,她必須被送進特殊獄房了——毫無疑問,她的精神已經完全失常。我明天交上報告,最多下周二她就會被送走了——這該死的?」

梅彭很不客氣地將一杯水放在我的面前,自顧自地說著。

「精神病就該待在他們那滿是床墊的小房間里,去享受他們長長的衣袖和馬嚼子??」

(作者按:梅彭提到的這些,均是歐美精神病院里為了防止行動型的精神病人自殺或者攻擊其他人所使用的特殊道具——看過相關的外文小說的朋友們應該很熟悉了。)梅彭還在喋喋不休著。她說了很多,但我一句也聽不進去。我喝了口水——水是冰涼的。

我將杯子放下,走出了獄警辦公室,連聲「再見」也沒有說。

我離開了南門監獄。

我並沒有直接坐車回警局——「遠山小徑」,本市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離南門監獄也相當近:我想先去那裡看看。

坎普爾在完全混亂的時候,為什麼會提到這個地方呢?即使那裡有著什麼秘密——那會是什麼樣的秘密呢?說不定僅是伯恩沒有帶她去過,她最後才說出了這個未了的心愿而已:

這實際上是很有可能的。

但這又似乎是不可能的——我得承認,我對坎普爾的了解太少了,加上她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我並不期望她給我的「最後提示」會有什麼幫助:但我還是想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呢?不放過任何一點點可能性,這樣雖然有些繁瑣——但,真正的線索永遠藏身在細微末節之中:我喜歡夏哀先生的這句話。

在地鐵上,我看了看本市的交通區劃圖——遠山小徑和第二精神療養院相當近:這自然使我聯想到坎普爾的精神狀態——是否坎普爾也察覺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走向崩潰,而有意無意地想到精神療養院;而最後提到「遠山小徑」,實際上只是希望表達她「我的精神已經失常,需要前往精神療養院治療」的願望呢?——要知道,對於一個精神接近於崩潰邊緣的人而言,說出「自由意志市第二精神療養院」,實在是要比說出「遠山小徑」這個地名要困難上許多。

我承認,這個推斷有些牽強——雖然它並不缺乏理由。

自由意志市交通區劃圖(局部)從克拉米克街到古天文台站,乘地鐵只需要短短六分鐘;而坐720路仿古旅遊專線車晃晃悠悠地來到位於澳黎津山山頂的遠山小徑站,卻耗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是第一次坐這趟車的:它實在是太慢了!

坎普爾給我帶來的新傷口的疼痛,不時地讓我想到另外一個疑問:

為什麼坎普爾想要殺死我?

實際上,坎普爾的精神並沒有完全失常——相反,在很多時候,她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相當冷靜和善於分析的編外探員(屢次揭穿了我「拙劣的」謊言:「推理」這個工具,在坎普爾小姐的手裡,顯然也相當好用)。

坎普爾的第一次失常,很容易就可以知道其誘因——當坎普爾回憶到伯恩和她最後一次作案,伯恩被擊斃,而被害者的頭顱被以一種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方式展現在她的眼前:這一場景在當時給坎普爾的刺激無疑是十分巨大的——這也很可能是導致坎普爾神經出現問題的主要原因。

因此,當坎普爾在我面前回憶這些的時候,恐怖的場景不覺又在她的腦海中再現——極端的恐懼和驚慌,使她喪失了理智,想要摧毀掉面前的一切事物:而我,自然首當其衝。

當然,梅彭在生活上對她的虐待,也實在稱得上是「功不可沒」。

可第二次呢?

從坎普爾對待梅彭「棒子威懾」的反應來看,我第一次離開坎普爾之後,梅彭對她的虐待應該是加劇了——但第二次見面時,坎普爾仍然能先後揭穿我獄警和記者身份的謊言(並給出了令人信服的理由),以及對《多瑙河領航員》里的內容進行修辭上的正確引用:可見她的精神狀況實際上並沒有變得更糟——一個還能夠正常閱讀凡爾納科幻小說的人,總不至於突然之間沒有任何理由地崩潰。

理由?

這個理由似乎就在眼前了——我站在澳黎津山山頂的觀景台上,大半個自由意志市都盡收眼底:我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南門監獄——不知道從709獄室的鐵窗里,是否也可以看到這裡呢?

我寧願相信,坎普爾是因為經常在窗中看到這「遠山」,才會在那時候無意識地說出「遠山小徑」的。

可惜我現在已經推翻了這個假設——而推理出來的結果,卻使得我更加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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