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

因此事實上我們有兩種性能痿縮的例子,一、 是心理上的痿縮( psychic impotence),二是神經衰弱性的痿縮(neurasthenic impo tence),後者是一個舊有的名詞,筆者想我們現在還可以用。在第一種例子,解欲的機構並無問題,始終完整,但因情緒方面的抑制,張而不能弛,結而不能解罷了。所以治療的方法只需把這種抑制的勢力盡量消除,對當事人的種種疑慮加以排解。在神經衰弱性的例子,解欲的機構不是受了抑制,而是多少有衰弱的傾向,所以治療的功夫通常雖未嘗不可能,而復原的希望卻比較不大。不過經治療以後,雖未必能把損壞的機構恢複原狀,至少可以減輕損壞所引起的影響。無論那一類的痿縮,治療的要點是在和緩當事人的恐懼心理,讓他的意念從性的題目上轉移開去,並且要他能切實用意到日常的衛生。我們在這裡不準備考慮各種藥物,市上儘管有這些東西出售,儘管有許多廣告宣揚藥力,它們的價值終究是次要的。對部分的例子,有的藥物也許有些用處,但除了心理方面可以增加少許興奮與慰藉而外,究竟有幾許影響得到體質的實際功效,卻始終是一個疑問。馬錢子(或叫番木鱉,nux vomica)一類的藥物。對於性的系統以及整個脊腦,是有興奮影響的。 當一種強壯劑或補益劑用,也有它的價值,但如服用的人已經在一個過敏與易感的狀態之中,用了比不用還不好。性交也不是治療方法的一部分,不應當鼓勵,至於用尋花問柳的方法來鍛煉性能力,更是應當在勸止之列。不過,對已婚的人,曠久和期待的時間太長,倒也是不相宜的,對常人如此,對這種例子尤其如此,同時,一切太用力的心理活動和情緒上的焦慮也是犯忌的。在這種地方,一個明慧和能隨機應變的妻子是醫生的最好的副手。盧梭的經驗在這方面就供給我們一個佳例。盧梭是個神經過敏和極容易引起興奮狀態的男子。他的一般情緒是一觸即發的,而他的性衝動也反映著這種高度的神經易感。要是對象是個妓女,或是個他能感到熱戀的女人,他是不能完成性交行為的。但是他和泰蕾絲相處既久,既維持著一個寧靜的伴侶生活,他似乎並不痿縮,並且,要是他在《懺悔錄》里所自信與自述的種種確乎是事實的話,他還生了許多的兒女。對於這一類易感而易於興奮的例子,凡屬可以和緩或輕減這種易感性的事物都是有用的。平常一個男人,在曠久之後而有性交的機會時,第一次的亢進與射精作用也許不免提得太早,但第二次交接的結果即便恢複了常態,至於第一與次與第二次間的距離,少的不到半小時,多的可以延緩到好幾天,那就要看各人性的方面的氣質了。曠久則易感,易感則不免射精過早,常人如此,痿縮的人更不免如此,道理原是一條。

我們在這裡不妨再進一些勸告,性交的嘗試,最好不要在夜間就枕的時候,而在已經有一度睡眠與休息之後,或在清晨似醒未起之際。據一部分專家的意見,以為就大多數痿縮的例子而言,清晨實是最適宜的交接時間。凡屬痿縮的例子誠能留心到這些細節,同時又能涵養些精神上的靜謐和注意到一般身心上的合理的調攝,相當滿意的結果是可以有的。

前文的討論表示性能的薄弱或欠缺大部分是個人與社會適應的問題。就大多數例子而說,如果一個青年,從小和異性的人始終維持一個自然與健全的關係,到了結婚的時候,倘若對方人品相當,要取得和諧的好合,是不會成問題或發生很大困難的,見了可愛的異性以後,前文所提的那種神經性的恐怖、那種事先的畏俱或臨事表面上雖急色而實際上卻痿縮的一類的狀態也就不至於發生,筆者剛才說性能痿縮大部分是對社會生活適應得不完全的一個表示,我以為這不是徒託空言,而是有相當理由的。我們當然不能忘記那些先天的因素,比如,同性戀的傾向之類。我們也未嘗不顧到體格上或結構上的弱點或缺陷。要有的話,這些是不能不請教外科醫生的。但是一個有見識的外科醫生自己就承認,他把他的一部分責任盡了以後,心理學家和精神治療學家應盡的責任正還不少。

我們也有理由可以相信性衝動雖因人而有強弱,但總不會弱到一個完全不能表現的地步,即使在最弱的人,遇有良好的機緣,也總可以有幾分表現。克拉夫特-埃平承認性能完全缺乏的例子雖屬極少卻是有的, 但他自己並沒有提出親自觀察到的例證來,他所提出的只是兩個不完全的例子,一是迪索爾(du Saulle)

所研究的,一是哈蒙德的,前者始終能遺精,後者甚至偶然還有暫時勃起的能力。

這一類例子的性感覺無疑是極薄弱的,但既有遺精或勃起一類的表示,就不能算做性能完全缺乏的例證了。

女人方面是否真有性能完全缺乏的例子,也是一樣可以懷疑的。女人中性能薄弱的例子或普通所謂陰冷的例子,特別多是不成問題的。有人曾經加以估計,認為幾乎多到70%,這種估計究竟是用什麼方法,筆者卻不知道了。這一類誇大的數字當然是要不得的。漢密爾頓醫生在他的研究里,在100 個正常的已婚婦女中,真正陰冷而始終不曾有過性感覺的例子,他只找到一個。至於只能接受自動戀與同性戀的刺激的例子,雖也有幾個,但為數不多。狄更生的《一千件婚姻的研究》里有很長的一節討論到這問題,狄氏認為「陰冷」不能看做一個固定的狀態,也不能算做一個確切的先天品性。陰冷的成因是不一而足,體格、性情、教育、習慣(包括知識缺乏和自動戀的種種習慣在內)以至丈夫的知識能力不足等等,都有關係。狄氏又認為最一貫「陰冷」的女子是那些有自動戀習慣的女人;不過,嚴格說來,自動戀的女人是一點也不陰冷的,只要性刺激對她們的胃口,她們的感覺和反應是再敏捷沒有的。

許多女人的所以被認為「陰冷」,主要的原因並不在她們自己身上,而在男人身上。上文已經再三說過,在男人方面,性衝動的發展是趨向於自動與主動的一途,好象是不靠什麼外力似的;在女人則不然,無論性衝動的潛在能力是如何強大,在潛意識裡的地位是如何重要,它的活躍的表現是要靠外力引逗出來的。

在我們的社會裡,就正常的情形而言,這外力就是丈夫的功能與功夫了。妻子的性生活的教育,是丈夫的一種責任;要教太太有性的要求,要教這種要求成為她的自覺的慾望,只有丈夫做得到。如因為知識不足,或成見太深,或過於操切,或不善體貼,做丈夫的不能完成他的自然的任務,做他的太太的,儘管身心兩方面全無缺陷,也可以被認為「陰冷」一流。近代以前,在很長的一個時代里,一切性知識既在所必禁,也被認為不登大雅之堂,又何怪乎一大部分男人不能成為熱情的丈夫,而一大部分女子不免被認為屬於「陰冷」一類,有如不波的古井呢?

到了近期,我們才漸漸從這時代里解放出來,也正因為我們去那時代不遠,所以「陰冷」的女人至今還是那麼多。

在我們的文明狀況下,女人容易發生貌似陰冷的狀態,根據上文的討論,可見是有許多理由的。我們的社會情形,名為文明,一般男女在性的題目上,卻是充滿著盲昧無知、渾渾噩噩的狀態,又加上一般教育的不得其當,性態度的假仁假義,酸腐不堪,同時,性關係開始的年齡又復展緩到無可再緩,許多女人不免於陰冷的判斷,也就無怪其然了。不過若說絕對的性能缺乏或性感缺乏在女人中是個普通的現象,那我們必須記得,在女人方面,這問題要比男子方面困難與複雜得多,輕易下什麼斷語是危險的。還有一層,在女人的性生活里,我們更需辨別一點,就是性慾和性交時的快感往往是兩件事。在有的女人,也許有其一而無其二,即使兩者俱無,我們也不便斷然說她是一個性能完全缺乏的例子。在漢密爾頓醫生的研究里,有一點也許是很有意義的,即有很大一部分女人(55%),色情亢進的能力雖薄弱,卻自己承認性慾的強烈要在一般女人的水平以上。另有一些女人,雖然嫁過好幾次,與好幾個男人發生過接觸,雖始終表示著陰冷的狀態,但到了最後,也許已到中年的後期,性衝動才開始活躍起來。即使性衝動的活躍始終不在性交的時候發生,它也往往可以在別的時候用別的方式表示出來,或成為種種歧變的活動,或假手於其他比較在邊緣的發欲帶而取得滿足;在女人身上,發欲帶比男人要多得多,且接受刺激的能力要大得多,這是以前早就討論過的。

總之,要肯定女人有性能缺乏的存在,比在男人身上作同樣的肯定要困難得多。如我們遇到貌似陰冷的特殊例子,我們只能說,我們還沒有能發現這個女人所由表現她的衝動的方式,或目前雖無表現的方式,將來或許有,那就得留待以後再說了。阿德雷是一向篤信性感缺乏是女人中常有的現象,但當他想提出一個最確切的例證來的時候,要提出一個真正的「冰一般的女子」(femme de glace)

或「在心理上純粹缺乏性感」的女人時,他卻只能在故紙堆中找尋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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