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

● 第二節 自動戀我們的討論不涉及童年的性現象則已,否則就在最幼稚的幾年裡,我們所碰到的各種表現,就已經可以用「自動戀」(autoero tism)的名詞來概括。這名詞是筆者在1898年創製的。兒童獨處的時候所自然湧現的性活動都可以叫做自動戀,而睡眠中的性興奮可以說是此種性戀的範式。三四十年來,這名詞已經到處通用。不過,別人用的時候,不一定採取筆者原來的意思,有時他們只用它來指以本人做對象的一切性活動。這未免過於限制它的用途了,並且事實上也是和自動的意義不合。我們稱一個動作是自動的,主要是說這動作是由本身發出,而不藉手於直接的外力的刺激,並不是說它對本身一定有什麼影響。再簡而言之,自動也者是「由」自身動,而不一定是「向」自身動。如果凡屬「向」自身動的性戀才叫做自動戀,那麼世人就沒有別的名詞來概括一切「由」自身動的性戀了。

要知道由自身動的性行為範圍較大,它可以包括向自身動的性行為。我們當前需要的是一個更概括的名詞。

所以,依筆者的見地,一切不由旁人刺激而自發的性情緒的現象都可以叫做自動戀。廣義的自動戀也可以包括一切性衝動經抑止或禁止後的變相的表現,這種表現有病態的(歇斯底里症的一部分表現或許就是),也有常態的,比如藝術與詩文的表現,但其被抑止的結果則一,而其足以影響一個人平生做人的格調也是如此。

狄更生(Dison )說:最廣義的自動戀包括一切自我表現里所含蓄的自我戀愛,自動戀的人初不限於性生活有什麼變態或病態的人,而也包括科學家、探險家、運動家與爬山登頂者在內。

這樣了解自動戀,我們可了解自動戀決不是「異性戀」,即一個異性的愛人所引起的性戀。更不是「同性戀」,也決不是各式各樣的「物戀」。異性戀是最正常的。同性戀是走上了歧路的,而物戀則是把性戀的重心不復寄託於人,而寄託於物。人是主,物是賓,物戀是一種喧賓奪主,或香火趕出僧人的現象。不過,把這些擱過一邊以後,自動戀自有的領域還是很廣,它包括性戀現象的種類還是很多,特別是:(一)性愛的晝夢;(二)性愛的睡夢;(三)影戀,包括由顧影自憐或自我冥想引起的性愛情緒;(四)手淫。最後一類所包括的不只是狹義的用手自淫,而是所有自淫或自戀的現象。就工具與方法論,固不限於手;就對象論,也不限於生殖器官,而兼及各個發欲帶。其不用外物做工具,而完全用想像來喚起的意淫現象也不妨認為是手淫的一種。

● 第三節 性愛的晝夢性愛的晝夢(也叫性幻想)是自動戀的很普通與很重要的一種,有時候也是手淫的第一步。晝夢的方式也不只一種,而其主要的方式可以稱「連環故事」的方式。美國威爾斯蘭女子學院(Wellesley college)的利諾伊德女士(MabeI Learoyd)早就研究過這一種的晝夢。所謂連環故事是一篇想像的小說似的東西,情節大抵因人而異。一個人對自己的連環故事總是特別的愛護,往往認為是神聖的精神資產的一部分,輕易決不公開,甚至於對交情極深的朋友,也難得泄漏。

連環故事是男女都有的,不過女童與少女中間比較多。有一個研究發現:352 個男女中間,女子有連環故事的佔全數女子的47%,而男子只佔17%。故事的開端總是書本中看到的或本人體驗里遇到的一件偶然的事,而大抵以本人遇到的為多。

從此逐漸推演,終於創成一篇永久必須「且聽下回分解」的故事,而要緊的是故事中的主角100個裡有99個是本人自己。 故事的發展與閑靜的生活特別有關係,就枕以後,入睡之前,對於編排連環故事的人是最神聖的一段光陰,絕對不容別人打攪。特里奇(G.E.partridge )對於伴同晝夢所發生的生理上的變化做過一番有趣的觀察與敘述,特別注意到師範學校里從16歲到22歲的女生。畢克(pick)

的觀察則限於部分多少有些病態的男人,他們的晝夢也大抵有些性愛的基礎,所謂病態指的是近乎歇斯底里的一種。史密斯(Theodaie Srmith)研究過差不多1500個例子(其中三分之二以上是少女或成年的女人),他發現有連環故事的人並不多,只佔1%。健康的男童,在15歲以前,所做的白日夢裡, 體育的運動和冒險的工作要佔重要的一部分;而女童的晝夢則往往和本人所特別愛讀的小說發生聯繫,即把自己當做小說中的女主角,而自度其一種想像的悲歡離合生涯。過了17歲,在男女晝夢裡,戀愛和婚姻便是常見的題目了。女子在這方面的發展比男子略早,有時候不到17歲。晝夢的宛轉情節和性愛的成分,雖不易考察,但它在青年男女生活里是一個很普通的現象,尤其是在少女的生活里,是無可置疑的。

每一個青年總有他或她的特別夢境,並且不斷地在那裡變化發展。不過除了想像力特別豐富的人以外,這種變化與發展的範圍是有限的。大體說,晝夢的夢境往往建築在有趣的個人的經驗上面,而其發展也始終以這種經驗做依據。夢境之中,有時也可以有一些變態或所謂「邪孽」的成分。但在實際生活里,做夢的人也許是很正常的。晝夢也和性貞操有相當的關係,大抵守身如玉的青年,容易有晝夢,就最普通的情形而言,夢境總是夢境,做夢的人也明知其為夢境,而不作把夢境轉變為實境的嘗試。做夢的人也不一定進而覓取手淫的快感,不過,一場晝夢可以在性器官里引起充血的作用,甚至於自動地招致色慾興奮。

晝夢是一種絕對個人的與私有的經驗,非第二人所能窺探。夢的性質本來如此,而夢境又是許多意象拉雜聯綴而成,即使本人願意公開,也極不容易用語言來傳達。有的晝夢的例子是富有戲劇與言情小說的意味的,做男主角或女主角的總要經歷許多悲歡離合的境遇,然後達到一個性愛的緊要關頭。這緊要關頭是什麼,就要看做夢的人知識與閱歷的程度了。也許只是接一個親吻,也許就是性慾的滿足,而滿足的方法可以有各種不同的細膩的程度。晝夢也是誰都可以有的,初不論一個人是常態的或變態的。盧梭在他的《仟悔錄》里講述過自己的晝夢:盧梭的心理生活是有一些變態的,所以他的晝夢往往和受虐戀及手淫連在一起。

拉法羅維奇(Raffalovich)說起有同性戀傾向的人,即在戲院里或市街上, 做起白日夢來,也會想像著一個同性的對象而產生一種「精神的自淫」,有的也可以達到興奮的程度而發生生理上的解欲變化。

性愛的晝夢是一種私人而秘密的現象,所以數年前,一向難得有人注意,也難得有人以為值得加以科學的探討。實際上它是自動戀範圍以內很重要的一種表現,是很有研究價值的。部分溫文爾雅而想像力特別發達的青年男女,一方面限於環境無法結婚,一方面又不願染上手淫的劣習,便往往在晝夢上用功夫。在這種人中,和在他們所處的情勢之下,我們不能不認為晝夢的產生絕對是一種常態,也是性衝動活躍的一種無可避免的結果,不過如果發展過分,無疑以常態始的,往往不免以病態終,在想像力豐富而有藝術天才的青年,特別容易有這種危險。

晝夢對於這種人的誘惑力是很大的,也是極隱伏的。我們說性愛的晝夢,因為儘管不帶性情緒色彩的白日夢很多,不過,無論此種色彩的有無,晝夢的根源怕總得向性現象里去尋找。據許多相識的男女青年告訴我,他們晝夢的傾向,不論夢境的性的成分如何,即使一點性的成分也沾不上,一到婚後,便往往戛然而止,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了。

最近美國漢密爾頓醫師的細究更證明晝夢的重要性。他發現自己所研究到的人中,男的有27%,女的有25%,都肯定地說,在他們對於性題目未有絲毫認識以前,他們都做過性戀晝夢;許多別的人說他們已經記不清楚;而28%的男子與25%的女子則說至少在春機萌發的年齡以前,他們也做過這種夢。同時,他又發現到春機萌發的年齡以後,而依然不做性戀的晝夢的,男子中只佔1%, 而女子中只佔2%,而在18歲以後到結婚以前, 此種白日夢在心理上時常縈迴不去的,男子中多至57%,而女子中51%。另外,還有26%的男子與19%的女子,就在婚後,還時常為此種夢境所纏繞,以至於妨礙了日常的工作。

對於先天遺傳里有做藝術家傾向的人,晝夢的地位與所消耗的精神和時間是特別來得多,而藝術家中尤以小說家為甚,這是很容易知道的。連環故事不常常就是一篇不成文的小說么?在一個凡人,假如晝夢做得大多,甚至到了成人的年齡,還不能擺脫,那當然是一種不健全的狀態。因為對於他,夢境不免替代了實境,從此讓他對於實際的生活,漸漸失去適應的能力。不過,在藝術家,這危險是比較少的,因為在藝術品的創作里,他多少找到了一條路,又從夢境轉回實境來。因為看到這種情形,所以弗洛伊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