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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節 性擇與觸覺觸覺是最原始的一個廝磨方式。性交動作的本身就是一種廝磨的動作,而其最關緊要的部分便是觸覺。在兒童中,擠在一起呀、接吻呀、擁抱呀、也是不外乎一些廝磨的活動,用上示一般的親愛或含有性成色的特殊的親愛。這些活動,對於成年戀人是同樣的有用。

觸覺雖與性擇有密切關係,但管觸覺的官能並不因此而有什麼特殊或專化的地方。皮膚是一切知覺官能的基礎,而性知覺又是最古老的各種知覺之一。大體言之,性的知覺必然是普通觸覺的一個變通,而沒有什麼很特別的所在。觸覺既屬原始,而所佔的面積又廣,既散漫又模糊。所以一經激發,它的情緒的陪襯總是特別濃厚;所以在一切官自覺之中,觸覺是最缺乏理智的,同時,也是最富有情緒的。觸覺既有這些特質,又加上它和積欲與解欲的機構很早就發生了解不開的關係。所以,要找一條道路來喚起性的活動。它是最方便的一條,也是最有力量的一條。

當低等動物求愛時,觸覺往往是最佔上風的一條途徑。根據上文,我們對於這一層也是可以想像得知的。蝦蟹的求偶就是由觸覺來決定。對於蜘蛛,觸覺往往是主要的求偶的官能。鹿、牛、馬、狗等高等動物求愛之際,舐的動作占重要的一部分。紐曼(Neumann)曾經看到一對大象求愛, 公象先用鼻子在母象的身上往來撫摸。其次,兩頭大象並肩而立,彼此的鼻子糾纏著,彼此把鼻尖塞在對方的嘴裡,人類求愛到達相當程度以後,這種情不自禁的類似的動作也是常有的。

有的人,尤其是女人,在沒有或一時不能有完全的性交行為之前,這一類的觸覺方面的活動已足以供給適當的快感與滿足。

女人的情緒生活里,觸覺原是個特別顯著的成分,到了她的性生活里,這一層尤其看得清清楚楚。馬丁(Lilian Martin)研究女大學生的審美的情緒, 觀察到基於觸覺的情緒比其他的情緒要來得顯著。克拉克(Pcarce Cla rk )敘起一個9歲的患羊癇瘋的姑娘,說她只喜歡一種人, 就是和她皮膚接觸時她覺得最舒服的人,又說她把所有認識的人分門別類的時候,是拿在握手或接吻時她所得的感觸做標準的。女子到了春機發生的年齡,所表示的性慾望,大抵不在性的交合,而在接吻或擁抱一類比較純粹的觸覺行為。寒吉爾(Sadger)說:「許許多多青年女人所輝耀的像佛光似的貞操之光是這樣的,性器官部分的衝動固然很少或沒有,但是在全身的皮膚里,黏液膜里和肌肉系統里,卻充塞著強有力的性愛。」這一層,事實上不止春機生髮的少女如此,就是已婚的女人,已有性交經驗的女人,亦無不如此。易言之,自春機萌發起到將近解欲或性慾亢進之際止,這種泛濫無舊的性愛是始終存在的。十八世紀的一部性愛小說里寫道:「儘管她竭力地撐拒,掙扎,想擺脫他的兩臂的環抱,但一望就可知道她的目的無非是要把他和她接觸的點、面、線,盡量地增加。」女詩人費菲恩(Renee Vivien )說:「觸的藝術是詭異的、複雜的,它和香甜的夢境以及音的奇蹟站在一個平等的地位。」這句話出自女人之口,尤其是值得大家的注意。觸覺對於戀愛的重要,在一般女人的認識里,也是一種良知良能,這又是一點足以證明觸覺在性生活里,比起其他知覺來,實在是最太初與原始的。

前文說的都是一些有關常態的話,觸覺與性生活的關係也可以有畸形及過敏的發展,這種發展的種類不一,有些情況男女都有。例如各種織物戀或獸毛皮革戀(喜歡撫摸玩弄獸的毛皮、絲絨、綢緞等物),有些情況女人患者獨多。而常常與社會治安有關,例如竊戀。又有一種變態不妨叫做擠戀(frottage),則男人患者獨多,至少,其表現的程度在男人為特別顯著。患擠戀的男人喜歡在公眾場所和完全不相識的女性擁擠摩擦,以獲取性的滿足,而發生摩擦處雖以生殖器官的所在部分為主,但並不限於這一部分。不用說,在這種場合下,即在尋求性慾滿足的男子也始終是衣冠楚楚的。有許多女人有時在群眾中站著(例如在熱鬧戲場的後排,甚至於在禮拜堂里)忽然感覺到這一類意外惹人討厭的接觸,那就是這類人所為了。這種變態是可以引起法律以至於法醫學的問題的,而有這種變態表現的人也許在別的方面是很正常的人,不但很有身分,並且也是很知曉事理的人。

怕癢不如說是觸覺的副產品。它的基礎是一些反射作用,在胎兒期內,早就有些發展的。怕癢和性的現象也有密切的關係。比如說,怕癢是積欲的一種遊戲,而笑是解欲的一種遊戲。假如有性的刺激之前,這種刺激也多少已經引起一些性慾。但事實上這種慾念是無法滿足的,或以不滿足為是,於是便用格吱一笑的方法,來排遣這種慾念。在已有性意識而怕羞的少女常常有這種行為。怕癢雖屬於積欲的一種遊戲,但也可以弄假成真,引進到積欲的境界。所以一到成年,即性關係通常開始的年齡,它就漸漸地消失。成年人不大怕癢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怕癢的意義是不止一方面的。上文把它看作一種皮膚的羞怯現象,遲早不免消失,不過是方面之一罷了。怕癢的起源,我們可以確定是和性現象沒有關係的。它的基本功用大概與身體的保護有關。魯賓遜(bouis Robinson )說得很對:在幼小的動物身上,凡屬最容易受侵害而最需要保護的地帶也就是最怕癢的地帶。言語雖如此,性器官一隅以及各個發欲帶的怕癢和魯氏所說的怕癢,是不一樣的。性器官和發欲帶的皮膚里的神經細胞有一種特別的本事,就是神經學家赫里克(Herrick)所說的它能夠把許多連續的刺激積累在一起,積累得越多,那神經中樞的皮層細胞被牽涉而積蓄的力量便越大。好比,山坡上半溶解的冰塊往山下滾瀉,越滾瀉越多,其勢便愈銳不可當。這種力的積累也就是我們在前文所已討論過的積欲的過程,而其終極就是力的解放,也就是解欲的過程。還拿冰塊作比方,就算它一瀉萬丈,終於轟然一聲打到了山腳下的平地,但一般的皮膚里的觸覺細胞則不然。它們接受刺激後的反應不過是肌肉抽動一下,或忍俊不禁地大笑一陣罷了。無論如何,一切性愛的廝磨,尤其是性交本身和怕癢是有一個親切關係的。哲學家斯賓諾莎(Spinoza )著名的戀愛定義就建構在這一點上:戀愛是「同時有外緣印象做原因的一種發癢」( Amoresttitillalio quaedam itante idea causre externco)。高爾斯(Gorewers)也說過:性交的動作歸根結底是一個皮膚的反射。

怕癢的地位也是隨著文明的程度而發生變化的。在野蠻民族的性愛生活里,怕癢是很有地位的。即在歐洲民族的初期生活里,怕癢也還相當重要。到了近代的文明社會,部分的青年女人雖或時常用搔癢的方法來覓獲性的快感,但大體上這種方法是無關宏旨的。在文明單純的民族中,往往搔癢就是求愛的表示,並且有時候,搔癢和交合在語言上是一個字。南美洲南端的火地島的土族人便是一例。

德國人把女子的陰蒂(clitoris)叫做Kitzler,就是「怕癢之物」的意思, 也表示語言上的一種會通。拉丁文里也有類似的例子,拉丁文里的一個詞Pruritus釋做「癢」,如今在醫學界專門名詞里還在沿襲通用,但此詞也有「貪淫」的意思。近代醫學說人體上有若干特別怕癢之點,而這些怕癢點所在的區域,在幼年和將近停經的年齡,往往可以因自動的搔癢而引起性的快感,可見拉丁文中的一詞兩用也是很有意義的。斯但(B.Stein)說:十八世紀中, 俄國一個皇后有個奇特的怪癖,她在宮裡豢養著一批宮女,平日專替她捏腳取癢,同時還要說些淫辭,唱些艷曲。有時,這種過度淫亂的生活引起了疲乏,還得替她施行一種特別解悶與提神的方法,就是吮咂她的屁股。擔任這奇差的人,不用說,就是當時俄國的一部分貴族女子。俄國這個皇后的此種奇癖是有一個生理學的解釋的,費瑞曾經加以證明,搔癢的舉動,適當的話,是一種可以提神而增加活力的刺激,但若過了度,便可以讓人疲乏。

怕癢與性感覺的關係還有一些事實的明證。有一個女人講起她的性經驗時說,在她沒有性交的慾念時,假如男子碰到她的生殖器官。她只會發癢,但若慾念起時,癢的感覺便消釋了。因此,我們不妨說,癢的感覺是性的感覺的一個代替,而性的感覺是癢的感覺的一個變相。怕癢的現象原先好比一個守門的衛隊,是為拒絕外來的接觸的,但後來面目一換,變做一個前哨的先驅,為歡迎與招致外來的接觸。

皮膚與性生活有密切的關係,怕癢的現象而外,還可以從皮脂腺的行為里看出來。皮脂腺是毛髮腺退化而成的。人類的祖先是周身有毛的,皮脂腺便是體毛脫落後的遺留。當春機萌發的年齡或性系統發生障礙的時候,皮脂腺有恢複生毛的傾向但其結果不是毛髮,而是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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