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常生活中的禮儀 第三節 語言稱謂

語言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最主要的相互交往的方式,它既用於傳達事物,也用於交流感情。文明的語言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古代禮儀的一個重要方面,同時又是禮貌的重要體現。這在人們的相互稱謂,即稱呼上表現得最為突出,謙稱自己,敬稱對方。

使用謙稱來稱呼自己,實際表現了說話者的謙遜和修養,也是對對方的尊敬。而出言不遜,大言不慚,則被視為無禮、輕浮,缺乏修養。古人常用的謙稱詞有:愚、鄙、敝、卑、竊、仆等。這些詞都含有愚笨、涉世不深、閱歷較淺、無知的意思。使用這些詞時,當然並非自己真的無知,而是以說話者的自謙來提高對方的身份。如自稱為愚兄、鄙人、敝人、卑人等;發表自己的觀點時,稱愚意、愚見、鄙意、鄙見等。竊和仆還有一層表示自己地位卑微的意思。竊,有私下、私自之意,使用它一般常帶有冒失、唐突的含義,如竊聞、竊見、竊笑等;仆,又有僕從、僕人之意,使用時多含有願為對方效力、服務之意。讀書人或文人自謙時,除使用小生、晚學、晚生等詞以表示自己是新學後進之輩外,也常用不才、不佞、不肖等詞來謙指自己沒有才能或才識平庸。官吏一般多自謙稱作下官、小官、末官、小吏等。古人坐席,尊長在上,晚輩或地位稍低者就自稱在下。而有一定身份的人則自謙小可,意思是不足掛齒。老人自謙時,常使用老朽、老夫、老漢等詞,以表示自己已進入暮年,衰老無用。此外還常使用老拙一詞,更帶有年邁、笨拙之意。中國古代使用的自謙詞,數量很大。各種社會地位和身份的人都使用這些自謙詞,所以中國社會一直保持著謙遜文明的風尚,中國人也因此具有謙虛勤學的風度。

「朕」在中國封建社會時期,是皇帝的專用自稱詞。但在秦朝建立前,使用「朕」字並不表示至高無上的地位和顯赫尊貴的身份,屈原的《離騷》中便有「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這樣的詞句,朕在此僅是一個自稱詞,「朕,身也」(《爾雅·釋詁》)。只是在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以皇帝自居,遂將「朕」作為自己的專用代稱,才使之成為顯示皇帝權勢的標誌。儘管如此,古代的帝王們在自稱上仍不乏謙遜之詞,即使是在與臣下的談話中,經常使用孤、寡之類的謙稱。孤,又稱孤家;寡,也稱寡人。孤家、寡人二詞都帶有缺少德行之意,即指自己為少德之人。「不穀」也是帝王君主常用的一個自謙詞。谷,作為一種糧食作物,用於養人,而引申為善的意思。不穀,則是喻指自己不能像谷一樣,供養人們,再引申則是說自己是不高明的人,或不能以德待人。

在謙稱自己的同時,古人又以敬稱來稱呼對方。敬稱多帶有敬重、敬仰、頌揚的感情色彩。古人常把品格高尚、智慧超群的人才稱為「聖」,如孔子被稱為孔聖人,孟子被稱為亞聖(意指僅次於聖人的人)。到後來又專門用於帝王,稱皇帝為聖上、聖駕,甚至與他相關的事物都被冠以「聖」字,如皇帝的諭旨又稱為聖旨、聖諭。皇帝還有一個特定的稱謂,即「萬歲」,然而「萬歲」一詞原是古人飲酒慶賀及祝壽的歡呼語,帶有濃厚的祝願之意,而且不分上下貴賤,均可使用。但有了皇帝以後,群臣多於朝廷中歡呼「萬歲」,以示對他的祝願,於是這個詞逐漸演變為對皇帝的一種敬稱,而其他人則不能再使用了。皇帝既然是「萬歲」,那麼皇帝所封的諸王則被人們敬稱為「千歲」。在皇帝專用的敬稱中,還有一個「駕」字。駕,本是指皇帝的乘輿(載人的車)。古人認為,天子應以四海為家,不以宮室為固定的居所,應該乘車巡行天下,因此「駕」字便被借用來尊稱帝王,如聖駕、尊駕;就是皇帝死去,也要叫宴駕、駕崩。

在中國歷史上諸多的敬稱詞中,陛下、殿下、閣下、麾下、足下等詞是使用最為普遍的。「秦漢以來,於天子言陛下,皇太子言殿下,將軍言麾下,使者稱節下、轂〔gu谷〕下,二千石長史言閣下,通類相與言足下。」(段成式《酉陽雜俎》)陛,原指宮殿的台階,蔡邕在《獨斷》中寫道:「陛,階也,所由升堂也。天子必有近臣,執兵陳於陛側,以戒不虞。」意思是說,陛,即台階,是進入廷殿的必經之路。皇帝每次升殿(進入大殿),必定要派可靠的大臣手持兵器站在陛的旁邊,以防發生意外。群臣向帝王上言時,「不敢直斥,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達尊之意也」。也就是說,「陛下」的原意是指站於陛下,進而又以地位低卑轉指帝王的高尊,成為對帝王的敬稱。「殿下」與「陛下」一樣,也是因在殿堂接見群臣而得此稱,但「殿下」通常是用於敬稱皇太子和諸王,有些朝代也用「殿下」敬稱皇太后、皇后,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也曾一度用來稱謂過皇帝。「閣下」一詞,是對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的一種敬稱。閣是中國古代的一種建築,有閣的人家無疑是王公貴族、達官貴人,這些權貴手下的屬官、屬吏便以自身之卑,反過來敬稱閣中之人為「閣下」。不過「閣下」稱謂的使用範圍比較寬,也沒有嚴格的限制,除去有社會地位的人之外,一般在表示對對方尊敬之意時,都可以使用這個敬稱。隨著歷史的發展,「陛下」、「閣下」二個敬稱詞在使用上約定俗成,逐漸規範化。凡敬稱帝王君主時用「陛下」,而敬稱行政長官時,用「閣下」。麾,是古代用於指揮軍隊的旗幟,以此象徵或代表主將、主帥。「麾下」,則是部下、部屬對主將、主帥的一種敬稱。

「足下」一詞的源出,至今尚未考證出結果,但有一說,「足下」的稱謂始於春秋時期一位叫介子推(又記為介之推、介推)的故事。介子推是晉國的一位隱士。晉獻公在位時,十分寵愛驪姬。後來驪姬生下一個兒子奚齊,為了能冊立他為太子,驪姬大耍陰謀,散布讒言害死已冊立的太子申生,並將其他公子逼出宮外,其中有重耳。重耳在外流亡長達19年,他的舅父狐偃和介子推等人始終陪伴著他,歷盡艱辛,患難與共。後來在秦穆公的支持下,秦國派兵護送重耳回晉國。途中,狐偃向重耳邀功,以求日後能得到重用。介子推對此極為反感,不願意再與狐偃這樣的人同行,便不辭而別。重耳回到晉國後,即位為國君(即晉文公),凡隨同他一起流亡在外的人一律論功封賞,卻唯獨漏掉了介子推。此時的介子推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攜老母一起隱居於綿上(今山西介休東南)山中,至死絕不與晉文公見面。文公為尋他出山,令人搜山,未能找到介子推。於是文公下令放火焚山,以迫使他出山,但不料介子推竟抱木燒死。文公知道後,趕到介子推母子藏身的地方,拍打著介子推臨死前抱著的那棵樹,哀嘆不已。他讓人伐倒這棵樹,製成一雙屐(木鞋,形似今天的拖鞋),穿在自己的腳上。從此以後,文公經常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屐,痛心地說道:「悲乎足下」,意在自責。「足下」一詞,最初可用於上下、同輩之間的敬稱,後來一般只用於同輩之間。

中國古代語言的文明和禮貌不僅表現在社會上人際交往之中,也體現在家庭之中。子女對自己的父母、兄長,乃至其他親屬,從不直呼其名。就是在與外人的交談中,提及父母、兄長等親屬,也使用一些含有謙恭敬重之意的稱謂,這也是古代禮儀的重要內容。

稱呼自己一方的親屬時,常使用家、舍、先、亡等作為敬稱詞。家和舍都是指自己的家庭、宅居,本身就帶有謙恭、平常的感情色彩。用家、舍作稱謂,使用於在世的本家親屬。在別人面前稱呼比自己輩份高或年長的家人,都要冠以「家」字,如稱自己的父親為家父、家公,母親為家母、家慈,兄、嫂為家兄、家嫂等;「舍」則用於稱呼比自己輩份低或年幼的家人,如舍弟、舍妹、舍侄等。可見,「家」、「舍」在使用時,是有嚴格的長幼之分的。「先」和「亡」都含有哀痛、懷念之意,因此,古人將這兩個字用於稱謂已故的家人,同樣在使用時也有長幼之分。先,用於比自己輩份高或年長的已故家人,如先祖指祖父,先父、先人則同指父親,先母、先妣〔bi比〕同指母親。亡,則用於輩份比自己低或年幼者,如亡友、亡弟、亡兒等。

在稱呼對方親屬時,則使用令、尊、賢等敬重之稱。令,有善美之意,在使用時,不受輩份、年齡的限制,可通用於對方的親屬。如稱呼對方的父母時,可稱作令尊、令翁、令公和令母、令堂、令慈;稱對方的妻子為令妻、令正;稱對方的兒子為令子、令郎,女兒為令愛、令媛;稱對方的女婿為令婿、令坦;還有令兄、令弟、令姊(姐)、令妹等。「尊」和「賢」,在用於對方親屬的稱謂時,則要嚴格加以區別。「凡與人言,稱彼祖父母、世父母、父母及長姑,皆加尊字;自叔父母已下,則加賢字。」(《顏氏家訓·風操》)也就是說,「尊」字用於對方叔父以上的人,可稱對方的祖父為尊祖,父親為尊父、尊翁、尊大人、尊公、尊大君,母親為尊堂、尊上、尊夫人;稱對方叔父以下的親屬為賢叔、賢兄、賢弟、賢姊(姐)、賢妹、賢侄、賢友、賢侄、賢婿等;稱對方的妻子則為賢閣、賢內助等。尊,有時也用於稱呼與對方有關的事物,這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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