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明清時期的家庭教育 第十七節 曾懿的《女學篇》

曾懿,字朗秋,一字伯淵,四川華陽(今屬雙流縣)人,是清朝末年少有的一個女才子。清光緒末年她出版了《浣花集》、《鳴鸞集》、《飛鴻集》、《浣月詞》等詩詞作品集,此外還刊刻了《醫學篇》八卷,《女學篇》九章並附《中饋錄》一卷,內容涉及文學、醫學、烹調和家教,尤其她在女子教育方面的獨特見解,被當時宿學名儒稱為「獨異」之論,爭相傳播。

曾懿出生在一個書香家庭,父親曾詠是道光甲辰科進士,母親左錫嘉亦富有才學,擅長詩賦、書畫,著有《冷仙館詩稿》八卷,《詩餘》一卷、《文存》一卷,時人稱她的作品「如行雲卷舒,流波跌宕」。曾懿父母相親相愛,相互唱和,尤其對天資明敏,詩詞過目成誦的愛女曾懿鍾愛有嘉,五歲時即教她識字、作畫,稍長就讓她隨意瀏覽家中所藏書籍。在油燈下,父母二人讓女兒端坐案旁,給她講解詩書,循循誘導,為她打下了治學根底,養成廣博興趣。

10歲那年,父親積勞成疾病故在安慶任上。可憐的寡母孤女,遂灑著一路悲淚,將靈柩扶歸四川老家安葬。貧居數椽茅屋,全靠母親賣字畫糊口。在艱辛苦難的日子,母親仍不忘教育子女,將家從偏僻閉塞的鄉里遷居成都市南,後為了防止子女沾染城市浮侈習氣,又移居離城數里的杜甫故居浣花溪草堂生活。小曾懿朝夕侍奉母親身旁,耳濡目染,金石詞章、書畫針黹〔zhi止〕、烹飪之術無所不受教導。在母親的精心輔導下,曾懿技藝日進,以丹青運於女紅,所綉山水花卉翎毛,無不酷肖,一時名滿蜀都,求畫乞花者絡繹不絕,生計略有著落。由此,母親更是用心家教,著意造就女兒。

曾懿成人後,嫁給了江南名士袁幼安,遂隨夫宦遊,涉大江,越重洋,遨遊東南各地。袁幼安才華橫溢,曾懿與他相得益彰,她所作詩詞都是真情真景的流露,憤世疾俗之作均為時人傳頌,被譽之「唐音宋派,卓然名家」。晚年她受維新思潮影響,有感於朝廷政權腐敗,列強蹂躪國土,鯨吞蠶食,民不聊生,文教衰敗,對國家生死存亡憂心如焚,遂專心研究教育,抨擊封建教育流弊,撰述《女學篇》一書,以期「外而愛國,內而齊家」,大力倡導興辦女學,強烈要求女子應同男子一起,「勉力同心,共起競爭之志,以守起天賦之責任」。她以強國保種的責任感和積極支持維新變法的大無畏膽識,一掃女教和家教的傳統論調,提倡女子教育突破「三從四德」藩籬,要求女子教育應參照歐美諸國教育經驗,與男子平等,除學習科學外,還須選擇「切近時事、文理通暢者讀之」、「以博其趣」,對傳統的女教內容進行改造,把女子教育放在男子教育的平等地位。

《女學篇》全書分結婚、夫婦、胎產、哺育、襁褓教育、幼稚教育、養老、家庭經濟學、衛生等九章。所論均與家庭教育,特別是家庭女子教育緊密相關,是中國古代家教論著的代表作,很有特色。

在《結婚》一章中,曾懿反對傳統的包辦婚姻和早生早育,主張父母對兒女的婚事應與兒子商酌,盡善盡美,待雙方心悅誠服方可結婚。父母為女子擇婿,不要「恆計財產之豐嗇」,而應考察「品學之高低」,人品純良,才學優長是主要的擇婿標準。婚齡不宜過早,「必以強固為標準」,如果結婚過早,則男女發育未熟,既損害自己的健康,而且子女亦多羸〔lei雷〕弱,代代病夫弱女,勢必民族衰弱。

在《襁褓教育》一章中,她從防傾跌、戒恐嚇、教信實、教仁慈、勿拘束、忌偏愛六個方面論述幼兒教養的基本原則。她批評當時做母親的幼教不得法,如「常見為母者欲止小兒啼哭,故作貓聲、虎聲,使之畏怖;或演神鬼及荒誕不經之說,使之迷信」,恐嚇教育的結果會導致幼兒「暮夜不敢獨行,索居不能成寢,畏首畏尾,養成一種葸〔xi喜〕儒之性質,其害良非淺也」。又如,她告誡做父母的應讓幼兒發揮自然好動的天性,順其自然好動之性而施教,不要過分拘束。「小兒居恆好動而惡靜,乃天然之體育,於衛生最為有益;切不可阻其生機,亦不可拘束過多,使小兒萎靡不振,致成窳閼〔yuyan羽煙〕不靈之器也。」她主張對幼兒從小施以信實、仁慈的道德養成教育,以固道德培養基礎。同時她反對父母對子女有偏愛行為,偏愛是溺愛表現,不利於子女的健康成長,尤其是對偏愛男兒而輕視女兒的作法,她予以無情鞭笞。

曾懿在《女學篇》中提出,女子應在家庭教育中受到重視,六七歲時,或秉母教,或延師在家教之,與男子同。至八歲時亦可入初等女學堂。她說:「男子可學者,女子亦無不可學」,「女子之心,其專靜純一,且勝於男子,果能教之得法,宜可大勝於男子者」。當然,女子教育也不能躁進,「須相其體格強弱,年歲大小以施其教法」,否則「訓誨過度,轉滋進銳退速之弊」,因此不論老師還是父母均要對女子循循善誘,編定課程,每小時應改換一課,使腦力互用,不至生厭倦之心。課程完畢,應讓孩子自由活動,不要加增例外之課,「致阻其活潑之機」。她強調家教應該父母以身作則,父母和睦、相愛相敬,造成良好的家教環境,以使子女在家庭環境中潛移默化其氣質。

曾懿強調家庭教育,並從婦女在家庭中的地位與作用出發,認為擔負「主一家之生計」的主婦職責,不僅要在教育子女方面擔負重任,對胎產、哺育、幼兒教育知識廣博學習,還應當對清潔衛生和身體保健知識有較多的了解,因為「醫學衛生,以保康強,所以強大種族之原理也」,「不獨宜重衛生,且宜兼習醫學」,醫學要納入家庭女子教育範圍。此外,在《女學篇》中,她還單列一章《家庭經濟學》,從生財、節用、公益、明晰、豫蓄、積儲等角度論述了料理家政之道。這些家庭教育內容的設立,既是她主張的女教「內而齊家」的思想表露,也是對封建社會家庭女子教育傳統的重大突破。總之,《女學篇》作為中國封建社會末期的家教和女教著作,對漢代班昭《女誡》以降的女教和家教思想,作了歷史性的總結和批判,開啟了中國近代女子家教革命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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