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秦時期的家庭教育 第十一節 敬姜教子

春秋後期的魯國,政在季氏。哀公四年至二十七年(公元前506—前468年)執掌國政的是季康子。季康子權傾魯國,他的叔父公父文伯是很受寵信的大夫。

公父文伯自以為官列大夫,侄子當國,很是體面威風,慢慢地滋長了驕奢之心。一天,他退朝回家給母親敬姜問安,有點趾高氣昂。

老夫人一生勤儉,儘管滿門高官厚祿,她也可以坐享榮華,但她沒有這樣做,還是像普通百姓的婦女那樣,時時坐在紡車前紡織。公父文伯見到母親如此,大為不滿地說:「娘,您也該歇息吧。像我們這樣的家庭,老母還在紡線,傳出去不說我這個兒子沒好好地侍奉娘親,罵兒不孝,恐怕讓侄兒季康子知道了,也會不高興的!」

敬姜聽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著又紡起線來,一邊紡一邊說:「魯國真要滅亡了!讓你們這些人做官,把國家命運交給你們,可是你們卻不懂得立家治國的道理。給我坐下,聽我慢慢說給你聽。」

公父文伯恭敬地坐於母親紡車前。敬姜語重心長地說:「古代聖王治國,把老百姓安頓在貧瘠的地方,讓他們開墾耕種,勞其民而用之,所以能夠長久地統治國家。為何?凡是老百姓勤勞,則思考為善,否則逸則思淫,淫則亡善,人不思善良就惡念滋生。自古來沃土之民好淫逸,貧瘠之地的百姓善良向義,這都是使民以勞與逸的結果。小到百姓,大至天子、三公、九卿、百官,都是同一道理。天子與百官勤政清廉,則國家政治必然寬仁體德,天下安寧。天子之國如此,若諸侯國朝修天子之業命,晝考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不讓任何職官逸淫,那麼諸侯之國安寧。卿大夫如果朝考其職,白天勤修庶政,晚上抓緊學習典樂文化,修業進德,並時常關心家事的操守,那麼才有安寧。讀書人朝受業,晝而講貫,夕而習練鞏固,在夜裡反省無憾,則自然業修身安。老百姓也是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無一日懈怠,則家安人旺。」

聽著老母教誨,公父文伯頻頻點頭。當敬姜講到這兒,心想,這些都是男兒的事,而且我們家又不缺吃少穿,馬肥車輕,滿門官服,拖絲曳帛,還需高齡老母親自紡織嗎?於是不解地說:「老母言之,皆男人之事,孩兒不敢好逸惡勞。老母年高,本當坐享清福,又不是兒子不孝。」

敬姜接著說:「你聽我講來,怠惰是有罪的,這是古往今來的制度。非但男人如此,女人也是一樣。王后、公侯夫人、卿之內子、命婦、列士之妻,都要做女紅。自上而下,人人勤勞,誰敢淫心惜力?今日的我,是一個寡老太太,你又是職位在下的大夫,朝夕侍奉君王,我擔心你忘棄先人的志業。況且我見你漸生怠惰,發展下去將怎麼能避罪!我希望你朝夕提醒我一定不要廢棄先人之業,可是你今天卻說為什麼不坐享清福。以此看來,你雖然世襲了父親的官職,我卻害怕如此這樣你絕了季氏的煙火!」

老母的諄諄教誨,以從小見大的言理,提醒兒子戒奢戒怠,使公父文伯深受啟迪。原來老人家紡績不輟,是為了以其身教而使兒子勤於政事,克勤克儉,方保家祚永昌。後來,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季康子,季康子也很受教育。

從此以後,公父文伯每日退朝回家,總要佇立於母親旁邊,望著母親那枯乾的手指牽著紡線,嗡嗡的紡車聲好像在不停地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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