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代武術的演變過程 第二節 古代武術的發展(夏—隋唐五代)

中國的奴隸社會是在干戈碰撞的電閃雷鳴中拉開帷幕的。大禹的兒子啟,改變了過去禪讓方式確定首領的做法,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世襲的奴隸制國家夏(約公元前21世紀一前16世紀)。這種做法立刻引起了東夷部落的強烈不滿,在首領伯益的領導下,起兵反抗,爆發了夷夏戰爭。後來,伯益戰敗身亡。啟為了鎮壓東夷的反抗,非常重視軍事訓練,把他的軍隊集中在大樂的曠野里進行擊刺練習(《山海經·海外西經》)。東夷族善於使用弓箭,有很多神箭手。古代神話中有名的英雄,曾經彎弓射落過九個太陽的羿就是他們後來的首領,在夏啟的兒子太康繼位後,羿率領著他的神箭手們又與夏進行了激烈的戰鬥。從此,戰爭就成為促進武術發展的主要動力,武術的發展與戰爭形式的變化、兵器的演進、戰術的更新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從商代(約公元前16世紀—前11世紀)後期開始一直到春秋時期(公元前770—前476年),作戰的主要形式是車戰。軍隊由車兵和步兵組成,車兵是作戰的主力。戰車由兩匹或四匹馬拉著,車上有三名武士,站成一個「品」字形。位於中間突前位置的是駕車的御者,由善於駕馭戰車的武士擔任。站在左方的是射手,也是車長,拿弓搭箭,負責較遠距離的殺傷;右側的武士是擊刺手,拿著長矛,等到與對方的戰車相接時做近距離的搏殺。由於在車廂里作戰,車上的武士們走動較少,披掛的鎧甲也比較重。在戰車後還尾隨著一定數量的步兵。軍隊的骨幹都是貴族子弟,士卒由自由民充任。在打仗時,奴隸也有從軍的,但只能充當徒兵或服一些雜役,不在正式軍隊編製里。

古代的戰車大而笨重,一輛車加上四匹馬至少佔地九平方米。車輪很大,直徑大約有1.2—1.6米,但是車廂卻很小,還不到半平方米。為了增加戰車的穩定性,採用延長車軸的辦法。由於車軸很長(近三米),交戰的雙方戰車相錯時,至少要有1.6米的間距才不致於撞車。這樣,車戰中的兵器必須有相當的長度才能擊到對方。於是,戰車上配置的五種兵器:戈、殳、戟、酋矛、夷矛都有令人吃驚的長度,其中酋矛20尺(約4.3米),夷矛24尺(約5.25米) (《周禮·考工記》)。在後來出土的一些隨車兵器中,我們也可以看到,戈、戟、矛的長度約是人身高的兩倍多。

古代的這種車戰促進了長兵器的運用。但是,由於兵器過長,又受到沉重的鎧甲和窄小的車廂的限制,不可能發展出比較複雜的兵器使用技術。在這一時期,一般來說,誰的力量大,蠻勁足,就能打敗對手。因此,這時武藝訓練主要是力量訓練。另外,車戰還大大促進了箭術的發展。與長而笨重的矛戟相比,弓箭在車戰中的作用變得非常突出。由於車輛比較笨重,難以運轉靈活;四匹馬駕車,也很難操縱自如,達到很高的速度;再加上一乘車有四馬三人,目標很大,既可以射人,又可以射馬,在雙方陣列相接之前相當遠的距離弓箭就可以發揮威力,殺傷敵人,使敵人仰馬翻,陣腳大亂。但是由於射手是站在顛顛簸簸、搖搖擺擺的戰車上舉弓發射的,要射得既遠又准,必須經過嚴格訓練。於是,射箭訓練成為商周時期(周代:公元前11世紀一前771年)軍事武藝訓練中最重要的內容。上至天子,下至普通平民,無人不練習射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射箭活動。不論是祀天祭祖,還是諸侯來朝,歡宴群臣,都有各種形式的射箭比賽,叫做「禮射」。在這些射箭比賽中,天子和他的屬下們在鼓樂的伴奏聲中,按照複雜的儀式張弓射箭。鄉野中的平民也有一年一度和兩年一度的射箭活動,叫做「鄉射」。西周培養貴族子弟的學校也把射箭列為必學的「六藝」之一,要求貴族子弟從15歲就開始學習。射箭課要求很嚴格,既要射得有力量,又要準確,還要掌握五種不同的射法,即白矢(射透箭靶)、參連(三箭快速連續發射)、剡注(水平箭)、襄尺(射時手臂平穩不動)和井儀(四箭命中箭靶並且射成井字形)等(《周禮·地官·保氏》)。周朝社會尚武的風氣很濃,誰家生了男孩,也要用射箭來表示祝福。成年男子如果不會射箭或射得太差是十分丟臉的事,寧願以身體不適來推託,也不能說自己不會射箭。就是年紀已大的老者,每年元旦,還要到鄉學與眾人聚在一起,練習射箭,給青年人樹個榜樣(《禮記·王制》)。整個社會有濃厚的尚武之風。因為當時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活動莫過於祭祀和戰爭了,就像西晉時能文能武的學者杜預在給春秋時的史書《左傳》做注時說的「國之大事,在祀和戎」(《春秋經傳集解》卷十三)。孔子也說過,如果不教老百姓軍事技術,就等於拋棄他們。(《論語》卷十二)

與古代武術有密切關係的舞蹈在周代進一步發展,有了文舞和武舞的區分。武舞實際上是一種使用武器的操練,主要在軍隊中練習。士兵們手拿著武器,排成整齊的隊列,舞姿粗獷,氣勢磅礴(圖1)。在周朝貴族子弟學習的六藝,即「禮、樂、射、御、數、書」中的「樂」就有武舞的內容,如15歲的男孩,就要學一種名稱叫「象」的武舞。

氣勢逼人的武舞從商周開始用於驅鬼的「儺〔nuo挪〕」、「儺祭」、「儺舞」中,在宮廷里進行的「國儺」、「大儺」活動中,方相氏(大巫師)身上蒙著熊皮,頭戴有四隻眼睛的金光閃閃的面具,身著黑衣紅褲,執戈揚盾,率領100個奴隸,威風凜凜地與誰也看不見的假想敵展開一系列的搏鬥,「戈擊四隅」,最後,將「方良」(魍魎)趕走(《周禮·更官》)。《後漢書·禮儀志》對漢代宮中的「大儺」也有同樣的記載。

中國奴隸社會的結束和封建社會的開始,是以一個激烈衝突的時期相連結的,這就是春秋戰國(戰國:公元前475—前221年)。在這一時期,各國之間互相爭奪、兼并,戰爭非常頻繁。在春秋200多年中,各國間的軍事行動就達到483次。戰國時期,戰爭的激烈程度更是有增無已。西周末年,有侯國1800個,到春秋時剩下140個,到戰國時只剩下七個大國,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戰國七雄。

戰爭的形式在這時也有了根本的改變。 由於周朝井田制的毀壞,以前平整如砥的道路系統已經不存在了。戰爭範圍的擴大,使作戰的地形越來越複雜,不適於戰車行馳。公元前575年晉國和楚國在鄢〔yan淹〕陵進行的一次戰鬥中,晉厲公的戰車陷入泥淖,狼狽不堪。到公元前541年晉國與狄人作戰時乾脆放棄戰車,改為步戰。威力強大的弓弩的出現,使笨重不靈的戰車防不勝防。春秋戰國時,弓箭的製作達到了很高的水平。一個善於造弓的蔡國人為齊景公造弓,前後花費了三年時間。他選用的材料有太山南坡柘〔zhe這〕樹、騂〔xin辛〕牛角、麋鹿筋、河魚膠,弓製成後可以射透七層戰裝。

神箭手們也大量出現,如楚國有一個叫養由基的射手,可以在百步之外射穿柳樹樹葉,百發百中(《戰國策·西周》)。養由基的箭不僅準確,而且力量很大,可以穿透七札 。(《左傳·成公十六年》)

這樣,曾經盛極一時的以車戰為主的戰法讓位給了以步戰為主,騎戰和車戰為輔的協同作戰方式。戰爭變得空前複雜起來,需要多種多樣的戰鬥技術,這就促進了武藝的多樣化。隨著車戰在戰場上地位的降低,車兵笨重不靈的青銅甲胄和寬袍廣袖的服裝,不能適應更為靈活機動的作戰需要,趙武靈王破除舊習俗,大膽向胡人學習,「胡服騎射」,以北方少數民族的緊身利落的服裝取代了傳統的服裝。這一著裝的革命,大大解放了武士們的格鬥動作,對武術的發展起了重要的促進作用。

戰爭的規模在春秋戰國時進一步擴大。一次戰爭雙方投入的兵力經常是幾十萬、近百萬。戰國時總人口約為2000萬左右,軍隊就有將近500萬。在戰國七雄中,秦、楚等大國都有百萬雄師,其餘的五國也都有幾十萬士卒。公元前206年秦國和趙國在長平的一次戰爭,僅趙軍就死亡45萬多人。這種大規模的戰爭要求有充足的兵源,於是鼓勵人們習武成為一種社會風氣,正如《墨子·尚賢下》所說的,給國中能射御之士以獎勵和表揚,而懲罰和輕賤那些不能射御的人。使射御之士高興,而不能射御之士畏懼。戰國時魏國的重臣李悝〔kui虧〕(公元前455—前395年),在當地方官的時候,為了鼓勵老百姓習武學射,竟想出了一個絕招,在打官司時,凡是雙方爭執不下,難以決斷的案子,就用射箭來判定,射中靶的一方勝訴。這一下,老百姓都爭先恐後地練習射箭,天黑了也不休息,後來與秦兵交鋒,果然大獲全勝,魏國也躋身於戰國七雄之中。(《韓非子·內儲說上》)

就是讀書人也常常有逼人的武風,最典型的是孔子的學生子路。一次孔子與他的幾位弟子在山野中漫遊,問眾弟子有什麼志願。子路回答說,他的願望是,在國家有危難時,手持長戟,與龍虎之師踴躍奔騰,盪三軍,滅強敵(《韓詩外傳》卷七)。孔子的另一個學生冉有(公元前522—前4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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