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上門的惡客

二十分鐘後,A380重新降落在新加坡機場。矢茵兩人回到那架多和尼爾海上飛機,再次飛向大海。

他們在飛機上用餐,彼此都不說話,只聽得到刀叉敲擊盤面的聲音。阿特拉斯吃了三份牛排,矢茵叫了四份義大利通心粉。阿特拉斯吃兩份蔬菜莎拉,矢茵喝三瓶可樂。阿特拉斯吃兩盤冰激凌,矢茵喝一瓶維C的飲料,一瓶功能飲料,三瓶蘇打水。阿特拉斯上了四次廁所,矢茵在飛行的後半段幾乎就沒從廁所里出來……

都憋著,一聲不吭;都黑著臉,腦子裡亂七八糟。

阿特拉斯左手拿刀,右手也拿刀,差點割了嘴皮。矢茵喝可樂嗆到嗓子眼裡,喝飲料嗆出鼻涕眼淚。阿特拉斯以為他吃了兩盤冰激凌才導致胃痛,實際上他只吃了沙拉,一直在刮盤子。冰激凌進了矢茵的嘴,由此而拉肚子到出不了門。他們一時衝動,決定分享蘇打水,並且都沒有聽空姐的勸告系好安全帶。為躲避強對流,飛機一度俯衝了近一千米,蘇打水灑了他們一身,所以最終叫了三瓶……

兩個小時的飛行,偏偏在老妖怪達斯坦的飛機上,這可真他媽要老命。

其實,也不是什麼都沒說。阿特拉斯哽下一塊牛肉,扯過餐巾擦嘴,問矢茵:「你知道那傢伙,就那侍從,是什麼人嗎?」

「阿拉伯人唄。」

「是他媽個閹人,哈哈!」阿特拉斯樂得手舞足蹈。「是他媽個閹人,哈哈哈!」

「真的?我不信……」話雖這樣說,矢茵想起他尖細的聲音,也大覺奇怪。

「真是閹人。」阿特拉斯恢複了鎮定,重新坐好。他用刀慢慢切開面前的牛肉,雙臂舉平,好像在做手術一般,嚴肅地皺著眉頭說,「而且刀工很好。」

「什麼?」

「刀工。他的下盤很穩,體力一點也沒受損,很難看出破綻。要落在咱天朝上國,准得被慎刑司弄回去重新驗身。」阿特拉斯割下一長條牛肉,挑起來細看。「唯一的遺憾是雙腿隨時綳得筆直,顯然是恢複後養成的習慣。作為一個時刻準備衝殺的保鏢,這可不太專業。他很可能在二十年前就做了手術,否則即使薩拉丁家族再橫,也只能使用化學閹割術了。」

「呸呸、呸!」矢茵狼狽的吐出嘴裡的牛肉,噁心得頭暈目眩。但隨即看見阿特拉斯臉上的古怪笑容,怒道:「你又在騙我?」

「沒有。」阿特拉斯正色說:「這一件沒有。」

「你到底哪句是真的?」

「你可真逗。當然每句都是真的。每個字,都是我的孩子呢。」阿特拉斯把那條牛肉塞進嘴裡。

這之後,他們再次沉默,直到飛機顛簸著降落在海面。

艙門向下徐徐打開,阿特拉斯抄著手一步一頓的走到艙門邊緣,向前眺望。船停在三十米之外,船長站在船舷邊,面帶笑容朝他揮手。

「我靠!」阿特拉斯往海里吐口唾沫。

空姐放下了一艘小艇,正準備登船,阿特拉斯說:「行了,到這裡就好了。回去跟你們主人說,我們一定遵守協議。」

空姐恭恭敬地遞上一隻紫檀木盒。「這是主人給您的信物,持有它,您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得到幫助。」

阿特拉斯掂了掂,沖機艙里喊道:「喂,還不上來?」

矢茵面色慘白地走到門口,上了小艇,飛機的艙門剛關上,她就撲在船邊,大口嘔吐。

「再見,黃金色的馬桶!」阿特拉斯快樂地朝飛機揮手。飛機遠遠地兜了一個圈,加速起飛,很快就鑽入雲層之中。

「嘿!」阿特拉斯沉下臉,一面用力划槳,一面恨恨地說,「這群白痴!」

「怎麼了?」矢茵撩開散在眼前的頭髮,虛弱地問。

「這群腦袋塞進豬屁股里去的東西!怎麼?你瞧不出來嗎?被他媽的挾持了!你瞧那老不死的,朝我揮手?我認識他十年了,他那雙手除了摸舵盤,就只會摸女人!嗬——你看他還笑,還笑!喂——」他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喊道,「老不死的東西!是誰拿槍抵在你睾丸上嗎?」

船長的笑容更加尷尬了。

這下連矢茵也看出不對,叫道:「是執玉司?我們怎麼辦?快、快、快划走啊!」

「跑?周圍五百海里連根木頭都沒有,我們倆一路飄到菲律賓去當難民嗎?」阿特拉斯重新坐下,繼續向船划去。「爛也要爛在我自己的地盤上,懂嗎!」

橡皮艇靠上船舷,一名船員小心翼翼地冒出頭。

「阿七,你死白著臉,給人閹了?」

「老大,兇險啊……」

「其他人呢?」

「都在,都等著老大呢。老大你可回來了!」阿七激動得眼淚汪汪。

「對方几個?」

「只……只有一個……但是兇險啊,老大,你不知道……」

「過來拉纜繩。」

「是、是!」

阿七俯身來拉纜繩,當即被阿特拉斯狠狠一漿砸在背上,打得放聲慘叫。阿特拉斯怒道:「兇險?怎麼沒見一個殺身成仁?王八蛋!」

他又打了兩下,直至阿七趴在船舷上昏死過去,順手把纜繩套在他脖子上,一手提漿,一手攀住船邊的漁網,三兩下躥上船。矢茵聽見他在上面咆哮,船漿打得船員們鬼哭狼嚎。這可真是個瘋子!矢茵擔心他把執玉司的人也打毛了,最終統統算到自己頭上,那可冤大了!她趕緊一縱身跳上船。

阿特拉斯已經打到船頭去了,兩三名黑得跟非洲難民似的船員躺在甲板上,瞪著血紅的眼睛看矢茵。矢茵尷尬地說:「抱歉、抱歉……借光……」踮著腳尖從一眾胳膊腿上跳過去。

剛拐過角落,忽然風聲大作,船槳打著旋的向自己飛來。矢茵拚命一縮頭,船槳重重撞在鐵皮牆上,撞出個凹坑,又撞斷船舷上一根風速標,才咚的一聲落入海中。她驚魂未定的站起身,躲在拐角後,小心地向前望去。

戰鬥已經結束,勝負非常明顯。阿特拉斯嘆了口氣,從容整理衣服,用手把被風吹亂的頭髮往後梳得一絲兒不亂,才沉聲說:「鄙人,阿特拉斯,是這艘船的船主。未敢請教……」

船長湊上前打算介紹,阿特拉斯眼睛裡射出刀子,一刀刀戳心刺肺。船長面如死色,抱慚而退。

「明昧。」明昧大大方方向他伸出手,「執玉司四號。」

「哦,天吶,我竟然不知道,執玉司也涉足模特這個行業。」阿特拉斯吃驚地說,「我在米蘭有個服裝工作室,我得打個電話,讓他們把冬季發布會的首席模特位置給空出來。」

明昧一笑。她依然是一身筆挺的淺藍色職業裝,頭髮剛好垂在肩頭,袖口衣領一點不亂。笑起來明明艷絕天下,奪殺英雄,可是好像臉上貼著「此系公物,嚴謹觸碰」的標誌,讓人別說褻玩焉,就算遠觀,也是提心弔膽的。

矢茵從後面看,阿特拉斯已經盡他的全力站直了,脖子更是像鴨子一樣豎起,卻在氣勢上仍然矮了明昧半分。

「我聽說,執玉司四號其實是二當家的,是不是?」

「是。」明昧說,「這就是我來這兒,打算跟你——」她瞧了一眼矢茵,矢茵嗖的縮了回去,「跟你們做筆交易的原因。就不知你們有沒有興趣。」

「交易?哈哈,」阿特拉斯乾笑兩聲,「我是正經的生意人,當然對正經買賣感興趣。你,還有你們,干站著幹什麼?端水倒茶都不會么?沒得被人說咱們沒禮數!去、去!明昧小姐,請——」

他們進了船長室,阿特拉斯作色道:「該死的傢伙,弄得這麼亂,還要人活不?」他幾步上前,將堆在桌上的雜物收起,統統扔進旁邊一隻箱子里,又抓起一塊布抹凳子。

有船員可憐巴巴的站在門口說:「那是我的衣服。」

阿特拉斯擦完了,順手從窗戶里扔進大海,拍著手說:「請坐。端水呀,愣著幹嘛?」

明昧從容坐下,矢茵則貼著門口坐了,隨時準備奪門而逃。阿特拉斯坐在明昧對面,掏出煙來遞給明昧:「您來根?」

「我在的地方都必須嚴格禁煙。」

阿特拉斯只得把煙夾在耳朵背後,朝她豎起大拇指。「有魄力!既然二當家都來了,是不是表示咱們現在已經是階下囚了?」

「我是獨自前來,所作的也與執玉司無關,」明昧抬起雙眼,深深看進阿特拉斯的腦子裡,「我現在說的話,完全不代表執玉司的立場,你懂么?」

「呃,」阿特拉斯揉著眼睛說:「你是說——呃,讓我想想——你終於幹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毅然絕然地站到人民群眾這邊,跟那丫頭的老爹一樣,光榮叛逃了?」

「我老爹不是叛徒!」矢茵操起凳子扔過來,阿特拉斯腦殼一縮,砸爛了他身後的定位儀。

「嘿,嘿,好姑娘,冷靜點,我不是那意思……」

矢茵鐵青著臉坐到桌子旁邊。

「我不是叛逃。」明昧神色不改。「你知道特別執行權嗎?」

「特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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