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在頻道間轉來轉去,巴克倫也挑上馬特·勞爾的訪談節目,一個恐怖主義專家,正在分辨血手木匠與亂寄炭疽熱郵件的不明人士有什麼異同。這兩個人最相似的地方,他想,就是到目前為止,都逍遙法外。炭疽熱先生四處散發道賀粉末至今,也一年多了,時間長得讓人幾乎忘記這號人物,長得連他媽的聯邦調查局都假裝沒這回事。

他繼續收看,廣告時靜音,節目回來的時候,出現了馬特·勞爾與約翰·布萊爾·克雷頓。那個作家,巴克倫在絲蒂莉曾經見過他。這個傢伙那天晚上好像踩在世界的頂端,現在看起來更志得意滿,星期天一大早誰有權利高興成那樣。

他馬上就想起原因。地方檢察署公開承認辦案疏失,撤銷對他的起訴。這傢伙運氣不壞,他想。如果他真的無辜,感覺一定很棒;如果他殺過人,感覺就更棒了。

然後,克雷頓大力稱讚吉米·加爾文,不但提到他的名字,還說他是在下班時間找到翻案線索的。

他看完訪談之後,找出加爾文的電話號碼,撥過去,佔線,五分鐘後再試一次,這次通了。

「我可以推論出關於你的兩件事情。」他才說完「喂」,加爾文就開口了,「第一,你家有裝有線電視,第二,你今天早上沒上教堂。」

「現在還有誰家沒裝有線電視?」他說,「此外,我上次上教堂,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不算結婚跟洗禮的話就更久了。那個作家剛剛在節目中把你吹捧上天了,不過,話要說回來,你還真有一套。」

「電話響個不停。」加爾文說,「我自個兒可沒看,我忙著看ESPN第二頻道的女子健身操。」

「早知道有這個節目,我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馬特·勞爾身上了。說真的,要好好恭喜你啊,最近你的差事一定忙不過來。馬上就會有人邀你上電視,這麼一亮相,你的生意就更好了。」

「是啊,別擔心。我馬上就會搞砸幾個案子,然後就又回到現在這種境遇啦。謝了,法蘭,我運氣好,不過這運氣是我自己爭來的,所以,我覺得大可坦然接受。我把那個作家從死牢里拎出來,越想越得意。」

「你覺得他真的沒殺人嗎?」

「他是清白的。你難道覺得地方檢察署撤銷起訴,是因為他的笑容很燦爛嗎?」

「他今天早上可真笑了不少。」巴克倫說,「他可樂歪了。說真的,你認為他到底有沒有殺人?」

「這傢伙給我一筆錢。」他說,「在法律上,他不必這麼做,因為我的費用已經包括在訴訟費里了。不過換個角度說,他的確該給。此外,他不單撥了紅利,還送給我一箱好酒。」

「你常喝的牌子?」

「更棒,我喝的是詹姆森牌,他送給我的是同一品牌,卻是十二年陳釀。」

「只有清白的人才會這麼大方。」

「我的推論跟你一模一樣。」加爾文說。

他朝上城方向,來到七十九街,搭車,在西區大道下車,然後一路走到船塢。「南西·蒂」號還是靜靜地停在那個壯漢趕他走的地方。那個傢伙越想越像在大力水手波比掏出菠菜罐前痛毆他的壞蛋,狗娘養的。

沒有理由再走過去打探了,坦白說,也沒有理由在今天特別跑到船塢來。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向海倫·瑪莎琳解釋了,只是他懶得去找她而已。謝夫林先生出遠門旅行去了。他的船有的時候出港,並不是他把船借給哪個朋友,讓他開出去兜風;而是船塢有個大鬍子惡漢或者其他哪個住在船塢的傢伙,偷偷摸摸地把船開到河面上花天酒地。他們知道船主不在城裡,他們的破銅爛鐵哪經得起航行的折騰,不趁這個機會開「南西·蒂」號出去遛遛,更待何時?這幫子人一天到晚在船塢混,什麼時候可以摸上船,引擎要怎麼啟動,哪裡難得了他們?只要按時開回來,謝夫林先生根本不會知道他們的勾當。

合理吧?越想越合理。

他眼見著過城的巴士揚長而去,總是這樣,他想。這趟完全沒有意義的行程,變得更加漫長了。今天是星期天,鬼才知道下一班什麼時候會來。

他招了部計程車,回家。

他在翻他的記事簿,把那些沒用的、不知所云的部分撕掉,然後,翻到一個電話號碼,WW,十個數字,起頭是二〇一。

他想了一下,然後突然覺得:第二個W指的是溫格納,第一個W可能是華特、溫尼弗雷德、威瑪,或是「幹嗎打擾」?

他拿起話筒,照著號碼打過去,一個女人接了起來。他問她認識華萊士·溫格納嗎?她說,「認識。」

然後她就沒說話了,他只好再問,「溫格納先生在家嗎?」

「抱歉,」她說,「我不接受電話推銷。這個電話是國家禁止撥接號碼,你已經觸犯聯邦法律了。我建議你謹守法律。」

然後就掛掉了。

今天,他想,還真是漸入佳境啊。他掛掉電話,看看廚房的咖啡壺裡還有沒有剩下的咖啡。倒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剛剛的聲音很耳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也許所有惱火的女人,說起話來都差不多。惱火的女人還真是到處都有。

他拿起電話,按了重撥鍵。她接起電話之後,他趕緊說,「我不是電話推銷員。我想要找華萊士·溫格納,費茲莫利斯與雷博得公司的部門主管。」

「你說的人就是我啊。」

「是啊,我剛剛才發現公司里的語音信箱,就是你自己錄的。抱歉,聽到這樣的名字,我還以為你是位先生呢。」

「不用客氣了。」她說。「大家都以為我是男的。我叫華萊絲W-a-l-l-i-s,我媽媽利欲熏心,一直巴結溫莎公爵的遺孀,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沒請教您尊姓大名?」

「法蘭西斯·巴克倫。」他說,「有個i的法蘭西斯。」

她笑得很開心,聽起來是個豪爽、開朗的女性。「我確定裡面一定有個i。」她說,「請問有什麼貴幹?」

他說,他是代表彼得·謝夫林的鄰居打來的,想知道這位老先生最近有沒有消息。

「我想他是病了。」她說。「有一天他沒來上班,也沒打電話來請假,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過了兩天,不知道是他的弟弟,還是什麼表親打電話到公司來。」

「說他生病了。」

「對,感覺起來是重病,一時好不了的那種。」她說,頓了一會兒,「要不,就是再也好不了了。」

「我明白了。」

「我嚇了一大跳。」她說,「因為謝夫林先生前一天還好端端的,但他年紀不小了,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我還沒來得及問那位先生怎麼聯絡謝夫林,他就把電話掛了。我們本來想送束花去慰問,或是日後打通電話問問他的康復情形。」

「然後就再也沒有人打電話過來了。」

「截至目前為止,沒有。我希望他親戚能打通電話過來,可是,天不從人願。」

他告訴她,如果他有了什麼新發現,會及時通知她的,又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她,請她有消息的話,通知一聲。等他把電話掛了,才想起來,他忘了問費茲莫利斯與雷博得公司是幹什麼的,彼得·謝夫林在公司里擔任什麼職務。

管他的呢,他已經無力再管了。

首先,他在電話上花了大半個小時,打電話到當地醫院問問,有沒有謝夫林先生這個病人。他其實昨天就該這麼做了。事實上,他不認為謝夫林先生在醫院裡,也不認為他還活著,然而他要撥好多通電話才能確定。

血手木匠不是已經干過一次類似的事了嗎?布魯克林·波爾倫丘。他不是也曾經打電話到艾芙莉·克里斯平的辦公室去,說她出城了嗎?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找她了。

他就可以大搖大擺地住在她的家裡,澆她種的植物、喂她的貓。住在那裡還挺舒服的,直到屍臭味把他趕出來。

他可能重施故伎。窩在謝夫林的船艙里,幾天,或是一個星期。那麼,他得另找個地方把謝夫林殺了,這樣他就不會陷入和克里斯平家一樣的麻煩。

他昨天的貿然造訪,說不定會讓他有所警覺,趕緊到別的地方避風頭。再見了,各位。

他不這麼想。他覺得這件事情一開始,從蘇珊告訴他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莫名其妙的失蹤故事開始,他馬上就想到了血手木匠。他覺得他的預感有點根據。這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也是讓他對這宗疑案產生興趣的原因,否則的話,他又不是吃飽了撐著,非得找這件事情來麻煩自己。

他想起一件事情,趕緊找來二十分局警員賀迪格幫他影印的文件。他讀到謝夫林的外表特徵——身高、體重、年紀、膚色、頭髮與眼睛顏色。

七十二歲。彼得·謝夫林比血手木匠大十歲,但是,其他的項目都很相似。如果讓這兩個人排排站,誰都不會認為這兩個人是雙胞胎,但是問題也在這裡:你也可以把這兩個歸成一類,因為除了年紀、外貌之外,這兩個人基本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