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他們每個人拿出一千塊,」我告訴埃萊娜。「身上帶著支票簿的就開了支票,其他人則寫了借據。」

「你收了他們的借據?」

「雷蒙德·格魯利奧收了那些借據,」我說,「還有支票。大家一起僱用他,付錢給他當法律顧問費。」

「那他們打算怎麼樣?控告那個兇手?」

「然後格魯利奧僱用我,他以事務所的名義開了一張九千塊的支票給我,就是他從其他人那裡收來的支票和借據,再加上他自己的一千塊。」

「所以你是替他工作的?」

我搖搖頭。「我是他僱用的,為了他當事人的利益而進行調查的,他的當事人就是那個俱樂部在世的會員。根據他的說法,這麼一來,我就在律師和當事人的特權保護之下了。」

「這是什麼意思?表示你在法庭上可以拒絕回答問題?」

「我想我們都不顧慮這一點。而是這麼一來,我就不必把我的調查結果告訴警方,也不必透露我的僱主格魯利奧、或他的當事人所告訴我的事情。」

「這樣真能保護你嗎?」

「不知道。格魯利奧好像覺得如此。在任何情形下,我不告訴警方任何信息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才不管什麼法律細節。所以有任何律師和當事人特權的保障很好;不過就算沒有,我也會保密的。」

「你真是我的英雄,」她說,「你會為客戶做任何事情。」

「不完全是,」我說,「因為我告訴他們,任何時候我都可以讓警方介入。我主要關心的是在兇手繼續行兇之前阻止他。」

「他們關心的也是這個,不是嗎?」

「你這麼認為,對不對?我不知道我坐在對街的階梯那段時間,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我的印象是,與不讓自己的名字登上訃告欄相比,他們更關心的是不讓三十一俱樂部成為電視上的八卦新聞。如果這件事被報道出來,俱樂部就得結束。別忘了,這個俱樂部早在他們出生之前就存在了,他們也希望在自己手上傳下去。他們不會想為這個俱樂部而死,但是也不希望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俱樂部消失。」

「男人啊。」她說。

「要命,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我說,「有兩個人打著一模一樣的紅黑條紋領帶,可是居然沒有人提起。我看根本都沒人注意到。」

「真可怕,」她說,「不過我不相信。是你編出來的,對不對?」

「沒錯,是我編的,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自己也不會注意到的,你這老頭子。」

「可能會的,我在觀察能力這方面很有訓練的。」

「你形容一下他們的領帶。」

「誰的?」

「每一個人的。」

「這個嘛,格里·比林斯系了領結。」

「他一向系領結。什麼顏色的?」

「呃——」

「那就別瞎編了。你記得任何一個人的領帶嗎?」

「有些是條紋的。」我說。

「嗯。有些人不是。」

「我心裡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說,「比領帶重要多了。」

「沒錯,」她說,「那我就不追究了。」

我收下格魯利奧的支票,跟他們談到安全的問題。「你們應該做的,」我說,「就是去注意一些習慣上會忽視或習以為常的事情。街上有人跟蹤你嗎?有同一輛車子老是繞著你的街區打轉嗎?或者在街對面窺視你的房子嗎?你是不是經常接到可疑的電話?電話里有很多雜音嗎?或者會有咔噠聲、音量忽大忽小?」

「妄想症發作了。」有人說。

「在我們這個時代,某種程度的妄想症是生活的一部分,」我說,「你們比平常人更容易妄想一點。因為有個人想殺你們,你們剛剛付了一千塊給我。你們不會希望讓拿錢的人太輕鬆的。」

「找個保鏢怎麼樣?」

「我的司機身上有槍,」埃弗里·戴維斯主動說,「而且車子是防彈的。我不是因為現在這件事才弄的。我們曾有幾個朋友坐在車上被掃射——埃德和雷亞·范伯克對不對?」

「我在報紙看過那個消息。」比爾·魯蓋特說。

「哦,我聽到的是第一手資料,埃德自己告訴我的。那群狗娘養的用手槍拚命射他,後來我又在報上看到其他消息,於是我就買了部加長型轎車,雇了一名司機。而且我找的司機以前當過保鏢。」

「他會跳到火線上嗎?」鮑伯·伯克想知道,「他會替你擋子彈嗎,埃弗里?」

「我想不會,我付錢給他不是要做這個的。」

我說:「我不會勸任何人不要雇保鏢,但我也不認為你們需要。我想對你們來說,警戒一點要比雇一個人來保護更重要。你們必須無時無刻保持戒心。」

「要隨時檢查自己有沒有被跟蹤?」

「還有其他,記得伊恩·赫勒是怎麼死的嗎?」

「跳到正要進站的地鐵火車前面。」有人說。

「跳下去,或摔下去,」我說,「我們假設當時他是被推下去的。負責處理的那個警察在地鐵站值勤很多年了,因此他自己在地鐵月台上一向非常小心。他會提防那些滿街亂走的神經病,小心不要夾在月台邊緣和任何可能的瘋子中間。但是只提防瘋子,也保護不了伊恩·赫勒。」

「為什麼?」

「我們假設把赫勒推下去的人是他認識的,是他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們其中之一。」肯德爾·麥加里說。

「不一定,但是我也不排除這樣的可能。開一張一千塊的支票,並不表示你們因此就是清白的。但是我們先假設,赫勒當時在地鐵車站,等著車子來,有人走向他。」

「他認識的人嗎?」

「認識他的人,」我說,「直呼他名字的人。『你是伊恩·赫勒,對吧?你不記得我了,不過我們在某某人的宴會上見過面。』他對赫勒很熟悉,可以找到搭訕的話題,赫勒也不擔心會被他推下月台。他只會覺得比幾分鐘前更安全,因為他身處在一群有潛在危險的陌生人中間,並不全然的孤單。他身邊有一個朋友。」

戈登·沃爾澤說,那太邪惡了。洛厄爾·亨特說:「你知道,我想到《敦父》那部電影。攻擊你的都是你信任的人,是你永遠不會懷疑的人。劇情都是這樣安排的。」

「兇手一定就是利用這一點,」我說,「另一方面,伊恩·赫勒不是個好例子。他是在高峰時間發生意外,當時月台很擠,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一個適當的位置,抓對時間推他一把。但只要照我剛剛說過的方法,同樣的事情也可能發生在非高峰時間空蕩蕩的月台。」

「所以我們不該去乘地鐵了。」有人說。

「你們應該做的,」我建議,「就是把兇手想成一個你信任的人,而非兇惡的刺客。想想艾倫·沃特森回家的途中被兇手跟蹤,然後沃特森在奧斯汀街停下來買比薩時,兇手就順利地上前跟他打招呼。『艾倫,你好嗎?你要走回家?我跟你同路,一塊兒走吧。』就算沃特森從沒見過這個傢伙,他也會假設對方是鄰居,或者是個他見過卻忘記的人。兩人說不定還愉快地交談了一會兒,然後他就忽然掏出刀子刺進沃特森的胸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都回答了他們的問題,」我告訴埃萊娜,「有幾個人想知道他們是不是應該弄把槍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可能弄不到槍支許可,這麼短的時間肯定弄不到,所以他們就得冒著以非法持有武器罪名被捕的危險。」

「總比被殺害好,不是嗎?」

「那當然,而且這些人都有頭有臉,就算最終他們得用一把沒登記的手槍保護自己,也不會有人急著要起訴他們的。但假設有個完全沒惡意的人跟他們借個火點煙,或者不小心一個踉蹌,摔在我們武裝英雄的懷裡怎麼辦?」

「砰砰。」

「我告訴他們,如果有任何不尋常的事情出現,就打電話給我。他們彼此也會保持聯絡。真滑稽。」

「怎麼說?」

「這樣讓他們彼此聯繫在一起,比以前更親密。別忘了,這群人共同存在於一個非常親密的組織超過三十年——但是每年只有一個晚上而已。他們借著一種深切而長期的兄弟之誼互相結合,但彼此其實並不了解。」

「然後呢?」

「然後現在情況改變了,再沒有比對抗共同敵人的需要更能使你們緊密聯繫。但同時,敵人也可能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遊戲里的小老鼠不是說過這類話嗎?」

「『我們已經見過敵人了,他就在我們中間。』問題是我們沒有見過敵人,沒有正面見到過。他可能是我們其中之一,也可能不是。所以——」

「所以他們緊密聯繫在一起,但是卻又有點不安。」

「差不多就這樣。他們第一次必須和其他人保持聯絡,就好像食人族和基督徒一樣。」

她露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