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開警察局後,TJ又餓了,而我也才想起早餐後除了咖啡我什麼也沒吃。我們找了個比薩店,點了兩塊西西里口味的比薩。
「我來過這家店,」他說,「他們有一種比薩,上頭放了水果。你聽說過嗎?」
「聽過。」
「但是從沒吃過?」
「對我來說不太合胃口。」
「我也是,」他說,「上頭放了菠蘿,還有其他什麼的,我記不得了。反正不是桃子。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桃子核真能提煉出氰化物?」
「一點點而已。」
「要吃多少桃子核才會死?」
「想死不必吃桃子核,只要把槍塞進嘴巴,然後——」
「哎喲,你知道我的意思嘛!要用桃子核毒死某個人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吃一口就會扮個鬼臉吐出來。可是如果某個人想自殺,可不可能吃很多桃子核而達到目的呢?」
「我不知道,」我說,「當然如果我們有部電腦的話,你馬上就可以查出來了。」
「你說得沒錯喲。你只要把問題貼到網際網路上,就會有某個笨瓜寄電子郵件告訴你答案。我們該怎麼查出約翰遜有沒有買氰化物?」
「等就是了。」
「等什麼?」
「等喬·德金的電話。」
「可是他剛才說他不會打。」
「說是這麼說。」
「不但說了,而且是認真的。」
我點點頭。「不過他甩不掉這個念頭了,」我說,「明天或後天,他就會打電話。」
「如果他沒打呢?」
「我估計的也差不多。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只是需要搜集一兩個小細節來證明我的想法而已,不過我甚至還不肯定我想不想這麼做。」
「怎麼說?」
「因為我不明白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全年最轟動的新聞,」他說,「甚至他什麼都沒做,大家就可以用他來賣報紙了。」
「現在我們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裡?」
「全紐約的人都憋著一股勁,想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雖然他宣布退休了,不過也許他是在等候時機。每個人都等著他下一個行動,想知道他名單上的下一個名字會是誰。」
「可是我們比其他人更清楚。」
「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他說,「不是該告訴某個人嗎?查案子不就是這樣子,找出真相,告訴某個人嗎?」
「不一定。有時候發現了真相,你只放在心裡。」
他思索著。「一條大新聞呢。」他說。
「應該是吧。」
「大家一定會說,這是年度最大新聞。」
「每個月都有新的年度最大新聞,」我說,「每一年都會有十年來最大新聞和世紀大審判。報紙的煽動力不必你我操心。不過你說得沒錯,這會是一條大新聞。」
「你的名字會登上每一份報紙。」
「而且如果願意的話,我的臉會出現在一堆電視攝影機前面。甚至我不願意都不行。光這點就幾乎足以讓我不透露這條新聞了。」
「因為你害臊。」
「我只是不想成為焦點人物罷了。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偶爾出現在報紙上。這可以吸引客戶,不過我也不希望有太多生意上門,現在這樣能選擇一下,挑著案子辦就不錯了。但是這件事不是出點小風頭而已,這會是個媒體馬戲團,而我可不想當場上那隻受過訓練的海狗。」
「所以威爾的秘密很安全,」他沉思著,「只因為你不想上電視。」
「我可以躲掉絕大部分的出名機會。我可以告訴喬,讓他偷偷去告訴適當的人。他會找到機會讓其他人拿這個功勞。如果我要採取什麼行動的話,大概就是這個了。」
「可是你沒準兒連這個都不做。」
「沒準兒。」
「為什麼?」
「因為他是一條睡著的狗,」我說,「也許讓他繼續躺著比較好。」
「你要怎麼決定這件事?」
「先跟一些人談談。」
「就像現在跟我談這樣?」
「完全正確,」我說,「這是過程的一部分。」
「很高興我也小有貢獻。」
「我會回家跟埃萊娜說,」我說,「晚一些,我也會在戒酒聚會上講。我不會講得太具體,也不會有人聽出我在講什麼,不過這樣有助於我理清思路。然後我應該還會找某個人商量。」
「誰?」
「我認識的一個律師。」
他點點頭。「好像每個人都要先跟律師商量後才能做點事。」
埃萊娜和我在第九大道的巴黎綠吃晚飯,我們持續談著一個特定的話題。從餐前的蘑菇一直到餐後的卡布其諾咖啡。飯後我送她回凡登大廈,然後繼續往前走到第九大道的聖保羅教堂參加聚會。我遲到了十分鐘,坐下來時,演講者正講到他喝第一杯酒時事情。我沒聽到他家族酗酒的歷史,不過不必聽也跟得上。
中間休息時,我倒了咖啡和幾個人閑聊了一下,聚會重新開始後,我舉手發言說,我得做一個決定。我講得很模糊,沒有人聽得出我在指什麼,不過在匿名戒酒協會的經驗分享談話中,這也不算異常。我說了些心裡在想的事情,接著一個電視機設計師說他正猶豫該不該回家過感恩節,再來一個女士說她正在跟一個喝無酒精啤酒的男士約會,整件事讓她心中困擾不已。
聚會結束後,我跟一些朋友走到火焰餐廳,不過婉拒了跟他們進去喝咖啡,推說我還有個約。我往哥倫布圓環走,搭乘IRT市中心地鐵線到克里斯多福街。十點半前,我來到商業街一戶人家的門廊下,敲敲門上的獅頭門環。
商業街只有兩個街區長,而且方向跟一般街道不同,所以不太好找。我在第六分局待過頗長的一段日子,所以對格林威治村很熟,而且過去幾年我來過這個街區幾次。一次是和埃萊娜去對面的櫻桃街戲院看一場表演。另外幾次則和這次一樣,去拜訪雷蒙·格魯利奧的住宅。
我沒等太久,他打開門,讓我進去,臉上帶著高興的微笑,是他的勝利表情。那個微笑彷彿在宣布整個世界是個超級大笑話,你和他則是唯一身在其中的人。
「馬修,」他說,拍拍我的肩,「我剛煮了咖啡,有興趣嗎?」
「當然了。」
咖啡又濃又香又黑,和我在聖保羅教堂地下室用保麗龍杯喝的苦泥漿水完全是天上地下。我告訴了他,他笑了。「我每次去聖盧克坊的戒酒聚會,」他說,「都用保溫瓶帶咖啡去。我的輔導員說這是我把自己跟其他人隔離開來的方式。我說其實這是把我自己和胃炎隔離開來的方式。你說呢?」
「兩者我都同意。」
「外交辭令。好吧,除了來喝我的高級咖啡之外,你來還有什麼事?」
「上回我跟你談的時候,」我說,「你說阿德里安·惠特菲爾德不是自殺的。還記得嗎?」
「記得很清楚。之後沒多久,威爾就寄了封信,說阿德里安是他殺的,證明了我的觀點。」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實在很不錯。
我說:「阿德里安是自殺。信是他寫的。所有信都是他寫的,那些人也都是他殺的。他就是威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