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上午 8:32 星期四 第四十一章 下午 3 17

薩克斯搜查了位於布魯克林的房屋現場,然後把所能找到的僅有一點證據送給萊姆。

她脫下特衛強防護服,穿上外套,然後在刺骨的寒風中匆忙地鑽進了塞利托的車子。車后座上坐著帕米·威洛比,她一邊緊抓著《哈里·波特》,一邊喝著熱巧克力。大塊頭探員找了一圈才買到這杯熱巧克力。他這會還呆在罪犯的藏身之所,填寫一些文件。薩克斯坐在女孩旁邊。按照凱瑟琳·丹斯的建議,他們把小姑娘帶來看看這個地方,希望她能想起一些事。但是鐘錶匠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無論如何,帕米所見的東西仍無法讓她更多地了解鐘錶匠,或者知曉他的下落。

薩克斯微笑著打量著帕米,想起她那種奇怪而又充滿希望的表情,那是她在第一犯罪現場、那輛租來的車后座上所見到的。女警探說:「我們從來沒有放棄尋找你。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想著你。」

「我也是。」小女孩說。她低頭看看手裡的杯子。

「離開紐約後,你去了哪裡?」

「我們回到密蘇里州,躲在森林裡。媽媽經常讓我和其他人呆在一起。我倒也不太反感。其中有些人全是渾蛋。但有一些人很好。大多數時候,我都一個人呆著,看看書。我和別人都不太合得來。他們都太讓人討厭。如果你不同意他們的想法——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們就會對你很不滿。

「他們中很多人都是在家接受教育的。但我想去公立學校,我覺得這很重要。巴迪不想讓我去,但媽媽最後還是同意了。但是她說,如果我把她的事告訴別人,我也會被當作幫凶而送進監獄的……不是,應該是同夥。那裡的男人會對我動手動腳,你知道我的意思。」

「哦,親愛的。」薩克斯輕輕捏住她的手。艾米莉亞·薩克斯很想有個孩子,而且她知道無論如何,自己將來都要有孩子。她覺得非常震驚,一個母親居然會讓自己的孩子經歷這些事情。

「還有,當一切都變得很糟糕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你,還假裝你是我媽媽。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可能我當時聽見了,但不記得了。所以我就給你起了個名字:阿耳忒彌斯 。我在這本書里看到一些神話。她是狩獵女神。因為你殺了那隻瘋狗——那個襲擊我的人。」她低下頭。「好傻的名字。」

「不,不,這是個很好聽的名字。我很喜歡……星期二,在那條小巷裡,你當時就認出了我,是不是?那時你就在那輛車裡?」

「是的。我想,你彷彿是命中注定要去那兒的——再次前來救我。你不覺得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嗎?」

不,薩克斯不覺得。但她說:「生活有時候真的很有意思。」

一輛市政當局的車停了下來,薩克斯認識的一位社會工作者鑽出車子,朝他們走過來。

「哇哦。」一個漂亮的黑人女子在暖氣出風口前搓著雙手。「還沒正式入冬呢,太不公平了。」她已經為這個小女孩做好了一些安排,她解釋道:「我們找到一對有利於孩子成長的夫妻。住在里維爾代爾,我認識他們很多年了。你先在那兒住幾天,同時我們會嘗試著找到你其他的親戚。」

帕米皺起眉頭。「我能重新起個名字嗎?」

「新的——」

「我不想再當『我』了。我也不想再和我媽媽說話了。我不想讓那些和她在一起的人找到我。」

薩克斯搶在那位社會工作者之前說:「我們保證,你不會再有危險了。我保證。」

帕米抱了她一下。

「那我能再來看你嗎?」薩克斯問。

小女孩試圖掩飾自己的激動之情,說道:「我想能的,只要你願意。」

「明天我們去購物怎麼樣?」

「好的,太好了。」

薩克斯想到一個主意:「嗨,你喜歡狗嗎?」

「喜歡,我呆在密蘇里的時候,有些人也養狗。比起那些人,我更喜歡狗。」

她打電話給萊姆家的湯姆:「我有個問題。」

「你說。」

「有人領養傑克遜嗎?」

「沒有,還在等人來領養呢。」

「別再讓人來領養了,」薩克斯說。她掛上電話,看著帕米。「我想提前送你一件聖誕禮物。」

有時,即使是設計最精良的手錶,也會停止的。

你仔細想想,手錶的裝置也很脆弱。五百個甚至一千個極微小的、不停運轉的零件,幾乎只有顯微鏡才能看清的螺釘、彈簧和寶石,所有這些都極其周密地裝配在一起,幾十種相互獨立的運轉裝置精確而協調地運行……無數的環節上都會出問題:有時,鐘錶匠會犯計算錯誤;有時,一小塊金屬片會失靈;有時,表主人把發條擰得太緊;有時,他把表摔在了地上;有時,表面玻璃下會有潮氣。

而且,有時,手錶在一種環境下走得很准,在另一種環境下則失靈了。甚至著名的勞力士蚝式恆動手錶——作為第一款奢侈的潛水錶,當時具有革命性的意義,它也難以承受水下無限的壓力。

此時,在中央公園旁邊,查爾斯·韋斯帕西恩·黑爾坐在自己的車裡。他是從聖迭哥開來的——如果你加油時付現金,而且避開收費公路的話,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迹——他在想,他的計畫中到底哪兒出錯了。

他想答案可能就是警察,特別是那個林肯·萊姆——黑爾已經想盡辦法來預測警方的做法。但他們還是成功地先行一步。萊姆所做的一切正是黑爾曾經擔心的——他察看過鐘錶裡面的一些齒輪和槓桿,並由此推斷出黑爾是如何構築起整個計時器的。

他會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以便今後可以避免犯類似的錯誤。他立刻就要離開,駕車回加州去。他在後視鏡里看了看自己的臉。他將頭髮恢複成原來的顏色,去掉了淡藍色的隱形眼鏡,但是那些膠原蛋白——用於墊高鼻子、撐起臉頰和製作雙下巴的材料,還沒有從皮膚中分離出來。為了這項任務,他足足變輕了四十磅,還得花幾個月才能恢複到他原來的樣子。這段時間一直呆在城裡,他覺得自己面色蒼白、精神不振,他需要重新回到他的荒野和山林。

是的,他失敗了。但是,正如他對文森特·雷諾茲所說的那樣,這在整個偉大的計畫中並不重要。他並不因夏洛特·艾爾頓被捕而擔憂,因為他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們一直相信他的真名是鄧肯),而且,他們最初幾次接觸都是通過一些行事極其謹慎的人安排的。黑爾都是通過這些人來尋找任務的。

另外,此次失敗也有積極的一面——那就是,黑爾學到了很多,這足以改變他的生活。他編造鐘錶匠的身份,只是因為這號人物聽起來很鬼魅,可以吸引眾人和警方的注意,這種電視里才會出現的罪犯會激起他們極大的興趣。

但當黑爾進入角色後,他驚訝地發現這個人物其實就是自己真實個性的再現。扮演這個角色對他來說是遊刃有餘。他確實變得對手錶、時鐘和時間痴迷不已。(他也開始對特爾斐計時器產生了永久的興趣,極有可能會在將來的某個時候偷盜它。)

鐘錶匠……

查爾斯·黑爾本身就是一塊表。你可以將手錶用來做令人愉悅的事情,例如計算分娩時的子宮收縮頻率;或者用它來做十惡不赦的事情,例如用它來統一襲擊的時間,以便屠殺婦女和兒童。

時間超越道德。

他低頭看著自己座位旁邊的一樣東西,那是一塊寶璣金懷錶。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拿起這塊表,慢慢地上好發條——發條上得松一點,這要比上得太緊更好——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把它用氣泡包裝材料包好,放進一隻大號的白色信封。

黑爾封起這隻自粘信封,發動了汽車。

沒有明確的線索。

萊姆、塞利托、庫柏和普拉斯基坐在位於中央公園西側的萊姆實驗室里,仔細察看從鐘錶匠位於布魯克林區的藏身房屋裡找到的幾件證物。

艾米莉亞·薩克斯這會兒不在這裡。她沒說去哪兒了,其實她也沒必要說。因為她跟湯姆提過,她就在附近,如果他們需要她幫忙的話:可以在第五十七大街和第六大道交會處找到她。萊姆悄悄地查了電話本,那是阿蓋爾保安公司總部的地址。

萊姆只是沒精力想這事兒。他集中精力想要抓住鐘錶匠,無論他可能會是誰。

萊姆回顧了發生過的一切,把事件的各個環節串聯起來。10月25日宣布將舉行表彰典禮,因此卡羅爾和巴迪在這個時間前後聯絡到鐘錶匠。他於11月1日左右來到紐約,同時租住了位於布魯克林的房子作為藏身之地。11月中旬,艾米莉亞·薩克斯接手克里萊的案子,不久之後貝克爾和華萊士決定除掉她。

「接下來的幾周里,他們和鐘錶匠接上了頭。當我們仍相信他是鄧肯的時候,他是怎麼對我們說的?關於他們的碰面?」

塞利托說:「是俱樂部里某個人介紹他們認識的——就是貝克爾和他朋友接頭的那傢俱樂部。」

「但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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