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上午9:02 星期三 第二十四章 上午 10 12

薩克斯和塞利托慢慢走上樓梯。昏暗的樓道里瀰漫著松木清潔劑的味道和油爐的熱氣。

「他怎麼進來的?」薩克斯問。

「這傢伙像個幽靈。他媽的想到哪兒就能到哪兒。」

她抬頭看看樓道。他們在門外停了下來。門上的牌子寫著:「里克特/多布斯」。

場面可不會太好看……

「我們開始吧。」

薩克斯打開門,走進露西的公寓。

一進門,他們就遇到了一位身材健壯、身穿運動衫的年輕女子。她的頭髮用髮夾束了起來。她正和一位身著警服的警官說話,見到有人來就突然轉過頭來。當她看到薩克斯和塞利托,並注意到他們衣領上的金色徽章時,她的臉沉了下來。

「是你負責的嗎?」露西·里克特生氣地問,同時往前走了兩步,幾乎碰到了隆恩·塞利托的臉。

「我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警探之一。」他亮明身份。薩克斯也出示了證件。

露西·里克特雙手叉著腰問:「你們究竟在做些什麼?」這個女兵大吼起來,「你們明明知道那個瘋子會在殺人之前留下這該死的鐘,那為什麼不告訴大家呢?經過幾個月的戰鬥,我在該死的沙漠里活了下來,到頭來,回到家裡,我可不想被這狗雜種殺了,原因是你們沒有向公眾報告這個消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

「女士,」薩克斯解釋道,「按照他的作案手法,他不會提前把鍾放過來,告訴你他快來了。當時他已經進來了,就在你的房間里。你很幸運。」

露西·里克特確實很幸運。

大約半小時之前,一個過路人碰巧看見一個人在往她家的消防通道上爬,藉以爬上房頂。於是他就撥打了911報警電話。鐘錶匠肯定看見了下面的人,發現自己的行蹤暴露了,於是就逃走了。

他們在周圍進行一番搜索之後並沒有發現鐘錶匠的蹤跡,也沒有任何目擊者看見與鐘錶匠的電腦合成照片長相接近的人。

薩克斯看著塞利托,聽他對露西說:「我們對這件事很抱歉,里克特小姐。」

「抱歉?」她的語氣略帶嘲諷,「你們要向公眾說清楚。」

兩位警探相互對視了一下,塞利托點點頭。「我們會的。我會讓公共事務部在本地新聞里發布通知。」

薩克斯說,「我想在你房間里四處看看,或許他會留下一些證據。我還想問你一些問題。」

「稍等一下,我要打幾個電話。我家裡人會從新聞里得知這件事的。我不能讓他們為此而擔心。」

「這的確很重要。」塞利托說。

女兵打開手機,很堅定地加了一句:「聽到了嗎,你們等我一下。」

「萊姆,聽見嗎?」

「你說吧,薩克斯。」犯罪學家在實驗室里通過無線電跟薩克斯保持聯絡。他想起來,到了下個月,他們將嘗試使用一種高清晰錄像機。安裝在她的頭上或肩上,再把影像資料傳輸到萊姆的實驗室,這樣他就能看見她所見到的一切。他們開玩笑地稱它為「詹姆斯·邦德小玩意兒」。可是,他卻覺得心中一陣刺痛,因為薩克斯可能要辭職了,所以首次和他合作使用這種裝置的人,很可能不會是薩克斯。

很快,他就拋開感傷之情。他把經常用來告誡同事們的話講給自己聽:有個罪犯還在逍遙法外;除了抓住他之外,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如果你不能百分之百集中精力的話,你就無法破案。

「我們把鐘錶匠的電腦合成照片給露西看,她認不出來。」

「他今天是怎麼進去的?」

「不太確定。如果他使用一貫的犯罪手法,那麼他應該是從前門撬鎖進去的。但是,後來我猜想他是爬上屋頂,再從消防通道下來進入受害人的窗戶。進去之後,他放下鍾,等她回來。但是由於某些原因,他又爬了出去。接著,被外面的路人發現,於是他又爬上消防通道離開了。」

「他出現在受害人公寓里的什麼地方?」

「他把鍾放在了浴室。消防通道在主卧室外面,所以他也去過主卧室。」她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他們一直在尋找目擊者,但沒有人看見他或他的車。或許自從我們發現了他們之前的運動休閑車之後,他和同夥就改為步行了。」通往格林威治村的地鐵有六條,所以他們可以乘坐其中任何一條輕鬆地逃脫。

「我不這麼想。」萊姆說,他覺得鐘錶匠和他的助手會更喜歡汽車。作案時選擇車輛作為逃跑工具,這是罪犯作案手法中的一種固定模式,這幾乎是不會改變的。

薩克斯搜查了卧室、消防通道、浴室以及他通往這些地方可能經過的路線。她也檢查了屋頂。她彙報說,屋頂最近沒有鋪過瀝青。

「什麼都沒有,萊姆。他似乎也穿著特衛強防護服,一點痕迹都沒有。」

知名的法國犯罪學家埃德蒙·羅卡德曾詳述過他所稱的交換法則。該法則認為,無論何時發生了實質性的犯罪行為,那麼在罪犯和犯罪地點之間總會發生證據的轉移。也就是說,他會在犯罪現場留下他自己的一些東西,而當他離開時,他也會帶走犯罪現場的一些東西。但是這一樂觀原則有時會產生誤導作用,因為有時罪犯留下的痕迹會很微小,以至於根本發現不了。或者,即使很輕鬆就發現了痕迹,但是它們對調查人員尋找線索又沒有太大幫助。不過,羅卡德的這一原則依然認為,會發生某些物質的轉移。

但萊姆常常想,是否存在這樣一種不同尋常的罪犯:他們和萊姆本人一樣聰明,甚至比他更聰明。這種人在做案時能掌握足夠的刑偵學知識,並打破羅卡德的原則——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帶走任何東西。鐘錶匠會是這樣的人嗎?

「薩克斯,再想想……應該還會有些東西的,一些被我們忽視的東西。受害人說了什麼?」

「她被嚇壞了,還沒緩過神來。」

過了一會兒,萊姆說:「我要請出我們的秘密武器了。」

在露西的起居室里,凱瑟琳·丹斯坐在她對面。

女兵的上方掛著搖滾樂手吉米·亨德里克斯 的海報和她的結婚照。她丈夫一身戎裝,圓圓的臉上神采飛揚。

丹斯注意到,雖然發生了目前的危險情況,露西仍很平靜。但正如艾米莉亞·薩克斯所言,她似乎有些心事。丹斯覺得,她的心事可能不是這次受襲事件,因為她沒有表現出僥倖脫險後所應有的創傷反應;她的焦慮更為深刻。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再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一遍嗎?」

「當然,如果這可以幫你們抓住那個狗雜種的話。」露西訴說了她早晨去健身房回來後發現這隻鐘的情況。

「我當時心煩意亂,因為那種嘀嗒嘀嗒的聲音……」她的臉上呈現出細微的恐懼神情。這屬於抗爭和逃避之間的心理鬥爭。在丹斯的啟發下,露西談到了海外戰場上的那些炸彈。「我以為這鐘是個禮物或別的什麼東西。然後,一陣寒風吹進來,我發現卧室的窗子開著,接著警察就來了。」

「沒有什麼異常的嗎?」

「沒有,我記不得有什麼異常情況。」

丹斯又問了一些其他問題。露西·里克特並不認識西奧多·亞當斯和喬安妮·哈珀。她也想不到什麼人會來謀殺她。她試著回想一些可以幫助警方破案的事情,可是一無所獲。

這個女人表面上顯得很無畏(口口聲聲抱怨著「那個狗雜種」),但丹斯認為,露西心裡有些東西在潛意識中分散她對這件事的注意力。表意學中有一種標準姿勢,那就是帶有防禦性的雙臂交叉動作,這是一種信號,並非是為了欺騙,而是為了形成一道屏障,抵禦任何可能威脅到她的力量。

探員放下手中的記錄本。

「你回城裡來幹嗎?」她用聊天的口吻問。

露西說,她在中東服役,這幾天是回來休假的。通常,她會在德國和鮑伯見面,他們在那兒有朋友,但是她本周二要參加這裡的表彰慶典。

「噢,是支持軍隊的遊行活動的一部分嗎?」

「是的。」

「恭喜啊。」

她的笑容有些不安,丹斯注意到了這點微小的反應。

她自己也覺察到了;凱瑟琳·丹斯的丈夫比爾也因在與罪犯交戰中表現英勇而受到警局的嘉獎,可是四天後,他就去世了。但這只是丹斯腦子裡突然閃過的一絲記憶。

探員邊搖頭邊說:「你剛回美國,卻碰上這件事兒——你遇到了這傢伙。真倒霉。特別是剛從國外回來。」

「中東的局勢也不是那麼糟糕的,沒有新聞里說得那麼惡劣。」

「不過……看來你在那兒還挺順利的。」

她的身體語言卻給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

「噢,是啊。只是完成任務而已。沒什麼大事。」她的手指纏繞在一起。

「你在那兒做什麼?」

「管理運油車。其實就是管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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