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近乎荒唐的遺產 第十六章

哈肖沒有坐等吉爾把她的闖禍寶寶從水裡刨出來;他指示手下給朵卡絲一劑鎮靜劑,隨即急急忙忙跑回書房,撇下安妮去解釋(或者不解釋)過去十分鐘發生的事件。他邊走邊扭頭喊道:「速記!」

米麗安趕上來。「只好由我來了。」她氣喘吁吁地說,「可是,老闆,剛才究竟——」

「一個字也別說,姑娘。」

「可是,老闆——」

「我說,嘴巴縫上。米麗安,一個星期之後我們會坐下來,讓安妮告訴我們都發生了些什麼。但現在,每一個人都會往這兒打電話,每一個人,還要加上他們的表兄表弟三姑六婆,記者也會從樹上冒出來。我必須先打幾通電話。你是那種別人需要你時就掉鏈子的女人嗎?這倒提醒了我:記下朵卡絲歇斯底里大發作所耗費的時間,扣除相應工錢。」米麗安倒抽一口涼氣。

「老闆!你敢!真要那樣,我們可都要洗手不幹了!」

「胡說八道。」

「別再挑朵卡絲的刺了。哼,要不是她搶先一步,我本來也要發一陣歇斯底里呢。」她加上一句,「我想,我這會兒該發作了。」

哈肖一笑,「來啊,我好打你一頓屁股。好吧,給朵卡絲記上一筆獎金,名義是『危險任務津貼』。給每個人都記筆獎金。特別是我。我掙來的。」

「好吧。誰來付你的獎金呢?」

「納稅人。咱們會找到法子把錢——該死!」說話間,他們來到了書房,電話已經在響個不停。他滑進椅子里,按下接聽鍵,「我是哈肖。你他媽是誰?」

「省省吧,醫生,」一張臉回答道,「你嚇不倒我已經好多年了。情況如何?」

哈肖認出了托馬斯·曼肯奇,新世界電視網的製作總經理。他稍稍溫和了些,「夠好的,湯姆。但我忙得很,一秒鐘也擔擱不起,所以——」

「你忙?瞧瞧我,我一天忙四十八小時。你還是覺得你那兒能給我們點什麼東西嗎?設備我倒不介意,可以算進日常開支裡頭。但我得花錢雇三組人日夜待命,等你的信號。我願意幫你的忙,什麼忙都行。你的稿子我們用了不少,今後還打算用得更多——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後台老板解釋。」

哈肖的眼睛瞪大了,「剛才的現場報道你覺得還不夠嗎?」

「什麼現場報道?」

沒過多久,哈肖就了解到,新世界電視網根本沒看到他家剛才的狀況。他迴避了曼肯奇的問題。要是老老實實和盤托出,對方準會以為老哈肖發瘋了。

最後他們只是約定,假如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里仍未發生有價值的新聞,新世界就可以撤回攝像機和器材。

電話屏幕上的圖像剛一消失,哈肖便命令道:「把拉里找來,讓他帶上那個緊急按鈕。那東西在安妮手裡。」他又打了兩個電話。拉里進來時,哈肖已經問明情況,特勤小分隊襲擊他家時,沒有任何一家電視台注意到這裡的動靜。本該由電視台發給大人物的「待命」信息肯定也沒發出去,用不著再檢査了。「開始發送」的命令同樣有賴於沒能送達電視台的信號。

拉里把緊急按鈕遞給他,「你想要這個,老闆?」

「我想朝它吐唾沫。拉里,讓這件事成為一個教訓:永遠不要相信任何比刀叉更複雜的機械。」

「好吧。還有什麼事嗎?」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測試這玩意兒?試試看它有沒有毛病,同時又不會把三家電視台從床上吵起來?」

「當然。他們在下頭工作間里安了接收器,上邊有個開關。打開開關,按下緊急按鈕,一盞燈就會亮。要測試的話,可以先用接收器呼叫他們,告訴他們你想來個緊急測試,包括攝像機和接通電視台的無線電線路。」

「如果測出咱們和電視台的聯接不通呢?你能看出毛病在哪兒嗎?」

「如果只是插頭鬆了什麼的,」拉里不太肯定,「也許。不過杜克才是搞電器的。我更多是屬於動腦子的那種類型,動手能力不如他。」

「我知道,孩子。動手的事兒,我自己也不怎麼靈光。好吧,儘力試試。」

「還有別的事嗎,朱巴爾?」

「要是看見發明輪子的人,讓他上我這兒來一趟。添什麼亂!」朱巴爾想了想杜克破壞緊急按鈕的可能性,不過很快便否定了這想法。他由著自己天馬行空,想像剛才花園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孩子又是如何做到的——從水下十英尺的地方!他毫不懷疑,那些不可思議的惡作劇背後,始作俑者正是邁克。

比起前一天在這間屋子裡看到的一切,今天的事對理性的震撼並沒有任何不同,但感情上的衝擊卻不可同日而語。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老鼠和大象同樣是個奇蹟;但兩者仍有差別——大象更大些。

一個空紙盒,一件垃圾,憑空消失。這當然意味著一輛裝滿人的警車同樣可以變得無影無蹤。可後者的效果像是朝你臉上狠踹了一腳,前者卻缺乏這種衝擊力。

好吧,他是不會為強盜浪費眼淚的。朱巴爾承認,警察嘛,作為警察倒也沒什麼;他也見過誠實的警察……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個收保護費的巡警,也不該讓人一口氣吹沒了。好警察理應像海岸警衛隊那樣,這樣的警察還是蠻多的。

但要參加特勤部,人必須滿心貪婪、虐待成性。一群蓋世太保,甘願為任何大權在握的政客充當突擊隊。還是過去好啊。過去,律師可以援引《權利法案》,而不會被什麼高於一切的聯邦詭計擊敗。

算了。下面會發生什麼?海因里希的人馬肯定同總部有無線電聯繫;很顯然,人家會發現他們失蹤了,更多的特勤分隊會來搜索。假如第二輛車被搞掉時正在彙報,那他們應該已經上路了。

「米麗安——」

「在這兒,老闆。」

「我要邁克、吉爾和安妮立刻過來。再去找拉里——多半在下頭工作間里——你們一起回來,檢查所有的門和一樓的窗戶。」

「又有麻煩?」

「行動,姑娘。」

要是那些猿人出現——不,等那些猿人出現——如果領頭的決定衝進一棟上鎖的房子,好吧,他也就只能放邁克去對付他們了。但這場衝突必須結束,這意味著朱巴爾必須想辦法聯絡秘書長。

怎麼聯絡?

打電話到秘書長官邸?海因里希說過,再試多少次,電話都會轉給他——或者隨便哪個正拿屁股暖那張凳子的特勤上尉,這恐怕並非虛言。之後又會怎麼樣?他們派了一個小分隊來逮捕一個人,結果卻看見此人殷勤地打進電話來——沒準這一手還真能唬住他們,一路通到上頭呢。那傢伙什麼名字來著,臉長得活像只喂肥了的白貂的那一個?對了,特威切爾。那群特勤惡霸的最高指揮官,他應該能聯繫上他的老闆。

沒用的。面對一個相信槍的人,要說服他你手頭有更好的東西完全是白費唾沫。特威切爾只會不停地往這個家裡扔人馬和槍炮,直到兩者都耗盡為止——但他永遠不會承認,明明已經知道了一個人的位置以後,自己卻仍然沒法逮住他。

好吧,大門走不通的時候就從後門溜進去——基礎政治學。該死,他需要本·卡克斯頓。本肯定知道誰有後門的鑰匙。但本的失蹤正是眼前這場蠢驢大聚會的原因。既然沒法問本,他還認識哪些知曉內情者?

該死的低能兒,他剛剛不是一直在跟那個人通話嗎!朱巴爾轉向電話,打給湯姆·曼肯奇。他遭遇到三重阻撓,好在這些人都認識他,任他暢通無阻。就在這時,他的手下和火星來客走進了書房;他們坐下來,米麗安在一本便箋簿上寫了一行字:「門窗已銷。」

朱巴爾點點頭,在下邊寫道:「拉里——緊急按鈕?」又轉回電話屏幕,「湯姆,很抱歉又來打擾你。」

「樂意效勞,朱巴爾。」

「湯姆,如果你想跟道格拉斯秘書長通話,你會怎麼做?」

「呃?我會打給他的新聞秘書,吉姆·桑弗斯。我不會跟秘書長談;吉姆會處理的。」

「但假設你想跟道格拉斯本人說呢。」

「這個,我會讓吉姆安排。不過直接把事兒告訴吉姆更快些。聽著,朱巴爾,電視網對政府很有用,他們心裡清楚得很。但我們不會濫用這一點。」

「湯姆,假設你非得跟道格拉斯通話。就在十分鐘之後。」

曼肯奇眉毛一揚,「唔……如果非得這麼做,我會向吉姆解釋為什麼我——」

「不行。」

「你總得講講道理吧。」

「我講不了那個。假設你發現桑弗斯偷了勺子,所以不能把這個緊急情況告訴他,但你必須立刻告訴道格拉斯——怎麼辦?」

曼肯奇嘆了口氣。「我會這麼跟吉姆說:我必須跟老闆通話——如果不立刻給我接通,政府就別想再從電視網得到一絲一毫的支持。」

「好的,湯姆,干吧。」

「什麼?」

「拿另一部電話打給秘書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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