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有瑕疵的身世 第七章

儘管頭天睡得挺晚,但吉爾還是提前了十分鐘接班。她聽從了本的忠告,暫時沒有再去見火星來客,但她心裡老惦記著那地方,盡量找機會接近那兒。本也許需要她的支援。

火星來客所在的那條走廊里,衛兵撤了崗。那天晚上,吉爾的事特別多,取盤子啦,發葯啦,準備兩台手術啦……忙了整整兩小時。她好不容易抽出一點時間,也只察看了一下k-12號高級病房外的動靜。門緊閉著,旁邊休息室的門也關著。她本打算溜進去看看,反正也沒衛兵把守,偏偏又碰上有事,只好暫時放棄。不過,她始終嚴密監視著往來那個病房的人。

本一直沒有出現。吉爾不放心,繞著彎子問過服務台的護士,她下班期間有沒有誰進過號病房。沒有。吉爾有些困惑:本為什麼不來呢?他雖沒說行動的具體時間,但說會在那天早些時候,以便突然襲擊,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沒辦法,吉爾只得到處打探。休息的時候,她突然去敲了敲k-12號病房的門,探進頭去看了看。裡面有人。吉爾故作驚訝地叫道:「你早,大夫!我還以為費雷姆醫生在這兒呢。」坐在桌邊的醫生抬起頭來,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我沒看見他,小姐。我是新來的布拉什醫生。有事需要我效勞嗎?」

見對方表現殷勤,吉爾也膽大了些。「沒什麼要緊的,隨便問問。火星來客怎麼樣啦?」

「嗯?」

吉爾笑了。「嗯什麼嗯?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秘密。再說我也是內部員工。你那病人——」說著,她抬手指了指通往裡間的房門。

「啊?」醫生顯得很吃驚的樣子,「他以前就住這兒?」

「難道他現在不在?」

「不在,千真萬確。現在住的是羅斯·班克遜夫人——迦納大夫的病人,今天一大早送進來的。」

「是嗎?那——火星來客呢?」

「我一點也不知道。你是說,瓦倫丁·史密斯以前真的住這兒?這種大事我居然錯過了。」

「他昨天還住這兒呢!」

「好運氣全給別人占完了,瞧瞧我攤上了些什麼破事兒!」說著,他打開桌子上方的監視儀。吉爾看了看,還是一張水床,不過躺在上面的是個瘦弱的老太太。

「她什麼病?」

「嗯……護士小姐,如果她沒有這麼多錢可燒,你可以說她得的是老年痴呆症。既然人家錢多得用不完,那麼,她只是住院休養,做個檢査什麼的。」

吉爾又敷衍了兩句,便假稱有呼叫,離開了。回到值班室,她立即抽出當天的《工作日誌》查閱——沒錯,上面分明寫著:

瓦·邁·史密斯,k-12——轉出

羅斯·班克遜(夫人),k-12病房——轉入(飲食遵迦納大夫醫囑——其他,無——值班護士不參與護理)

為什麼要在晚上轉移?也許是為了掩人耳目。那又把他藏到哪裡去了呢?要是在平時,吉爾早打電話到中心總服務台去査詢了,可現在她不敢。一來有本的警告,二來昨晚新聞中冒牌貨的出現也讓她吃驚不小。她該謹慎才對。於是,她決定不採取行動,靜觀其變。或許,從小道消息中能捕捉到些情況。

吉爾來到底樓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本·卡克斯頓辦公室的電話。對方告訴她,本出城去了。吉爾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匆匆囑咐對方,見到本讓他回個電話。

她又打電話到本家裡,也沒人。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好給本打了個留言電話,讓他回話。

本·卡克斯頓並沒有浪費時間,他在積極行動。首先,他爭取到了公證官詹姆斯·奧利弗·卡文迪什。本來隨便找哪個公證官都行,但這位老先生威望極高,有了他,有時甚至連律師都用不著了。他曾多次在聯邦高等法院出庭作證。據說他腦子裡記著無數遺囑,涉及金額高達數十億美元。卡文迪什曾作為萊茵基金會的研究員,師從著名的塞繆爾·倫肖博士,學習記憶術與催眠術。如今,他一天的費用,超過本一周的收人。但這項工作就是要請最好的。本決定把這筆費用記到《郵報》集團的賬上。

接著,本·卡克斯頓又聘請了弗里斯比兄弟律師事務所的馬克·弗里斯比律師,並向他解釋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然後,他給公證官打去電話,通知出發。不久,卡文迪什趕到。只見他一身白色大氅,正氣凜然,有如一尊自由女神像。在給卡文迪什打電話之前,本先向弗里斯比解釋了自己的打算(弗里斯比則指出,他並沒有這種權力)。公證官到場後,三人遵照相關規定,不再討論公證官在這次行動中可能看到或聽到的情況。

空中計程車將他們送到貝塞斯達救護中心,一行人直奔院長辦公室。本遞上名片,求見院長本人。

一位專橫的女秘書接待了他們。她問是否提前約定過,本承認沒有。

「那麼,要見布雷默院長就難了。請問有何公幹?」

「告訴他,」本·卡克斯頓高聲道,故意讓周圍的人都聽到,「我是《郵報》『瞭望哨』欄目的專欄作家,今天特與律師和公證官一道前來,採訪火星來客瓦倫丁·邁克爾·史密斯。」

秘書吃了一驚,但很快恢複常態,冷冰冰地說:「我會通知院長的,請坐吧。」

「謝謝,我們就在這裡等待。」

等待是漫長的。本·卡克斯頓心神不定,弗里斯比把一支煙折成了好幾段,只有經過大風大浪、見慣正義與邪惡的卡文迪什不動聲色,耐心地等待著。終於,那位冰霜皇后出現了。「伯奎斯特先生要見你們。」

「伯奎斯特?基爾·伯奎斯特嗎?」

「恐怕應該叫基爾伯特·伯奎斯特先生。」

本想起來了——基爾,伯奎斯特,道格拉斯集團的一員幹將,充當「執行助理」的角色。

「我不要伯奎斯特,我要見院長本人。」

話音未落,伯奎斯特早已迎了出來。他長伸著手,一臉笑容,熱情地嚷道:「本·卡克斯頓!老夥計,你好!你好!還在兜售胡言亂語?」說著,他瞥了公證官一眼。

「還是老行當。基爾,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真想擺脫公務,像你一樣,也去哪家報社弄個欄目來,胡亂撿些流言蜚語塞進去,交差了事,剩下的大半天時間就可以自由鬼混嘍。真是嫉妒你呀,本。」

「我是問:『你在這兒幹什麼,基爾?''我是來見院長,見火星來客的,不是來被你高規格打發的!」

「別,本,怎麼這態度?我在這兒,因為我們的新聞官布雷默博士受不了你們媒體的追攆,給活活逼瘋了。道格拉斯秘書長專門派我來,接管這副重擔。」

「那好,我要見史密斯。」

「本,我的老夥計,所有人——記者、通訊員、專題作家、評論員、自由撰稿人以及傷感言情作家,誰不想見他?波莉·皮潑斯二十分鐘前還在這兒。人家不僅要見火星來客,還要採訪火星人的性愛生活呢。」

「我要求見火星來客,行還是不行?」

「本,我們去喝一杯吧,邊喝邊談,想問什麼隨便你。」

「我不想問你什麼,只想見史密斯。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律師,馬克·弗里斯比。」按慣例,本沒有介紹公證官。

「我們認識,」伯奎斯特道,「你父親還好嗎,馬克?老人家鼻竇炎還犯嗎?」

「老樣子。」

「都是這糟糕的天氣給惹的。走吧,本,你也來,馬克。」

「等等,」本正色道,「我謹代表《郵報》集團,同時也代表兩億《郵報》讀者,要求面見瓦倫丁·邁克爾·史密斯。請回答,我可以見嗎?如果不行,請說出來,同時說明你們拒絕我的法律依據。」

伯奎斯特嘆了一聲,「馬克,吿訴他,他不能擅自闖入一個病人的房間,好嗎?史密斯昨晚亮過相了——我還得指出,他的醫生反對讓他亮相。現在,他有權享受清靜,有權獲得康復的機會。」

「可是,」本一字一句地說,「據傳,昨晚亮相的是個冒牌貨!」

伯奎斯特的臉抽了一下,僵住了,笑容也消失了。「弗里斯比,」他冷冷地說,「請告訴你的委託人,當心犯下誹謗罪。」

「別激動,本。」

「法律上的誹謗罪,我懂,基爾。可我誹謗誰了?火星來客,還是別的什麼人?說出名字來。我重複一遍,」本故意提高聲音,宣稱道,「我聽說,昨晚在電視上接受採訪的,並不是真正的火星來客,而是個冒牌貨!現在,我要求親自見到並詢問火星來客本人。」

接待廳里騷動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伯奎斯特掃了一眼公證官,然後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笑著說:「本,你這樣講話,可能爭得一次採訪,同時也可能為自己惹來一場官司。請等等。」說完,他轉身離去。轉眼工夫,他又回來了。「儘管你不值,本,」他疲憊地說,「我還是替你安排妥了。走吧——對不起,只能去你一個。抱歉,馬克,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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