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回 啞鐘鳴瘋僧顛狂 靈谷寺志公墳墓

明日,正是仲冬。一日,李善長、劉基、徐達率文武百官上表,勸即皇帝寶位。太祖看了表章對眾臣曰:「吾以布衣起兵,君臣相遇得成大功。今雖擁有江南,然中原未定,正焦勞之日,豈可坐守一隅,竟忘遠慮。」不聽所奏。過了五日,李善長等早朝奏曰:「願陛下早正一統之位,以慰天下民心。」太祖又對朝臣曰:「我思:功未服,德未孚,一統之勢未成,四方之途尚梗。昔笑偽漢,纔得一隅,妄自尊大,迨致滅亡,貽笑於人,豈得更自路之;果使天命有在,又何必汲汲乎!」善長等復請曰:「昔漢高祖既誅項氏,即登大寶,以慰臣民。陛下功德協天,人命之所在,誠不可違。」太祖也不回覆,即下殿還宮,以手諭諸臣曰:「始初勉從眾言,已即王位。今卿等復勸即帝位,恐德薄不足以當之,姑俟再計。」乃擲筆易便服,帶領二三校尉,竟出西門來訪民情。迅步走到一個坍敗的寺院,裡面更沒有一個僧人。但壁間墨跡未乾,畫著一個布袋和尚,傍邊題一偈道:

太祖立定了腳,念了幾遍,曰:「此詩是譏誚我的。」便命校尉從內亟索其人。毫無所得。太祖悵悵而歸。走到城隍廟邊,祇見牆上又畫一個和尚頂著一個禪冠;一個道士,頭髮蓬鬆,頂著十個道冠;一條斷橋,士民各左右分立,巴巴的望著渡船。太祖又立定了身,看了半晌,更參不透中間意思,因教敕坊司參究回報。次日坊司奏曰:「僧頂一冠,有冠無法也;道士頂十冠,冠多法亂也;軍民立斷橋望渡船,過不得也。」太祖於是稍寬法網。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殿造無梁後有塔,志公長老耳邊聽。

天色將晚,太祖便同劉基等從朝天宮轉步而回。忽見一婦人穿著麻衣,在路傍大笑。太祖看他來得怪異,便問:「何故大笑?」婦人回曰:「吾夫為國而死,為忠臣;吾子為父而死,為孝子。夫與子忠孝兩盡,吾所以大喜而笑。」太祖因問:「汝夫曾葬么?」那婦人用手指道:「北去數十步即吾夫葬所。」言訖不見。次早,著令有司往視,惟見黃土一堆,草木蔥鬱,掘未數尺,則冢頭一碑,上鐫著:「晉卞壺之墓」五字。棺木已朽腐,而面色如生。兩手指爪繞手背六七寸。有司馳報,上念其忠孝,遂命仍舊掩覆,立廟祭祀。正傳詔令,恰好孝陵城西門之內也掘出個碑來,是吳大帝孫權之墓。眾臣奏請毀掘行止,上微笑曰:「孫權亦是個漢子,便留著他守門也好;其餘墓墳都要毀移。」

卻說當初唐時有個活佛出世,言言無不靈應,甚是希罕,人都稱他做寶志大和尚。後來白日升天,把這副凡胎就葬在金陵。前者詔建宮殿,那禮、工二部官員,俱奏請卜基,恰好在寶志長老冢邊。太祖著令遷他去別處埋葬,以便建立。諸臣得令,次日,百計鋤掘堅不可動。太祖見工作難於下手,心中甚是不快。回到中宮,馬娘娘接問道:「聞志公的冢甚是難遷,妾想此段因果亦是不小,主上還直命史官占卜妥當,纔成萬年不拔之基。且志公向來靈異,冥冥之中豈不欲保全自己軀殼?殿下如卜得吉,宜擇善地與他建造寺院,設立田土,祇當替他代換一般做下文書燒化,庶幾佛骨保佑,不知殿下主哉何如?」太祖應道:「這說得極是。」次早便與劉基占卜。卜得上好,就著諸工作不得亂掘。太祖自做下交易文書燒化在志公冢上。因命在鍾陵山之東創造一座寺院,御名靈谷寺。遍植松柏,中間蓋無梁殿一座,左右設鐘鼓樓,樓上懸的是「景陽鍾」。又絡時鑄就銅鐘一口,欲為殿上所用。鑄成之日任你敲擊,祇是不響。那時便都叫道「啞鍾」且有童謠說道:若要撞得啞鐘鳴,除非靈谷寺中僧。

且說太祖下命著有司將廖永安等塑像於功臣祠,歲時祭祀,一邊迎永安靈柩葬於鐘山之側。又曰:「滁州城隍與蘇州城隍軍中顯靈,可同和州城隍,共敕封承天監國司命靈護王,特賜褒崇。其敕書用錦標玉軸與各處有異;至如天王堂東廡之土地神像,重建金殿遮蓋。」徐達領命出朝而去。

無著天親弟與兄,嵩丘蘭若一峰晴。

食隨鳴磬巢烏下,行踏空林落葉聲。

迸水定侵香案濕,雨花應其石床平。

深洞長松何所有,儼然天竺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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