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誅壽輝友諒稱王 清水塘余闕自刎

且說普勝途中聞知俞通海撤兵回去,仍復引兵前來攻打。張德勝出兵對敵,普勝敗走,德勝飛奔來追,不防普勝放一標箭,正中右腿,德勝負痛奔回,四下里被普勝緊緊圍住。卻有養子張興祖對德勝商議,曰:「如此重圍,急須向金陵求援,方可解脫;不然恐糧草不支,是為釜中魚矣。」德勝曰:「這般鐵桶,誰能出去?」興祖曰:「今夜一更,父親可選精銳兵三百,兒當捨命前往。」德勝大喜,依計草了奏章,至夜付予興祖,領兵衝出而去。果然殺透了重圍。普勝因見他所部軍卒甚是驍勇,也不敢十分趕來。此行卻是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那太祖領了大隊人馬自婺州回至金陵,文武官員出城迎接慶賀,不題。

陰風吹火火欲然,老梟夜嘯白晝眼。

山頭月出狐狸去,竹徑歸來天未曙。

黑松密處秋螢雨,煙野聞聲辨鄉語。

有聲無音知誰是,寒風莫射刀傷處。

開門懸纛稀行孤,半是生人半是鬼。

猶道能言似昨時,白日牽人說兵事。

高幡影卧西陵渡,召鬼不至毘盧怒。

大江流水本隔儂,憑將咒力扳濃霧。

中流燈火密如雲,飢魂未食陰風鳴。

髑髏避月櫻殘黍,幡底颯然人發豎。

誰言墮地永為禹,聖明功德不可議。

原來張定邊、陳英傑與友諒相善,兩人俱有萬夫不擋之勇。向來彼此依附,往來極密的。一日,友諒接兩人到家,曰:「壽輝昔日蘄黃起義,今日據有荊襄地面,坐享富貴,皆出我萬死一生之力;今一旦削我兵權,安置私第,真是無義之徒,令人可惱!」定邊對曰:「事有何難,今宅中家兵有五百餘人,明早可令暗藏利器,伏於朝外,祇喚二人帶劍隨行。元帥佯言上殿奏事,壽輝必無所備。元帥便可挺劍行事,我二人乘機殺了倪文俊,便號令滿朝文武,事可頃刻而成。」友諒大喜,曰:「若得事成,富貴同之。」兩人別去,不題。

友諒便令家兵準備器械。次日早晨,友諒便把家兵五百暗暗的四散伏於朝門之外,祇引力士二人跟隨。依班行禮畢,便挺身上殿,曰:「昔日蘄黃起義,直到如今無限大功皆我一身死力成事,今日何故忘我的功勞,奪了我的兵印?」壽輝聞言大怒,喝令左右擒獲斬之。友諒乘勢便把劍砍了壽輝。倪文俊急奪武士鐵撾還擊友諒,早被張定邊在後一劍殺死;遂同陳英傑按劍高叫曰:「徐壽輝不仁不義,不足為吾王;陳元帥文武蓋世才德兼全,我等宜共立為帝,享有大寶。倘有不服者以文俊為例!」群臣那個敢再聲張。那張定邊即令扛去了壽輝、文俊屍首,率群臣下殿,唿拜萬歲。友諒曰:「今日非我忍為此不仁之事,但壽輝負我恩德,吾故仗義行誅。今張元帥扶我為主,卿等俱宜協力同心,輔成大事,所有富貴我當照功行賞。」群臣聽命。當日,友諒立妻楊氏為皇后,長子陳理為太子,以楊從政為大丞相,張定邊為江國公兼掌兵馬大元帥,陳英傑為武國公,趙普勝為勇德侯,各兼平章政事。胡美、祝英、康泰三人,守淇都。建都江州,國號漢。帝頒詔所屬州郡退朝回宮,不題。

卻說陳友諒原是沔陽人,漁家之子。大來做個縣吏,嫌出身不大,因棄去了職業學些棍棒,會徐壽輝起兵便慨然從之。嘗為倪文俊所辱。祇是領兵為元帥,與倪文俊爭功,便殺了壽輝害了文俊,自立為漢帝。此時正是至正十九年十二月初旬的事。次日設朝,勇德侯趙普勝出班奏曰:「今有池州地界,實為我國藩籬,近被金陵竊據,我國未可安枕,望我王起兵攻之。」友諒准奏。即令普勝為元帥,率兵五萬攻打池州,擇日起兵。友諒對普勝曰:「金陵人多智勇,猝難取勝。可揚言攻取安慶,使其無備,庶可一鼓而擒。」普勝領命,因率兵從南路來寇池州。不一日,到城下安營。朱兵鎮守池州卻是張德勝、趙忠二人,聞得漢兵猝至,便議道:「此明是襲我之無備耳。」趙忠曰:「元帥可詔兵堅守,我當領兵對敵。」次早,率兵一千出戰,趙忠奮勇先馳,部卒都死力爭赴,賊眾大敗。趙忠乘勢追逐約有五十餘里,不意馬仆,被賊兵捉去。陣上劉友仁急來救時,又被賊兵萬弩俱發,當心一箭死於陣中。那普勝便引兵周圍,困了池州,攻打甚急。張德勝在城上,把那飛弩、石炮擲將下來,賊兵雖是中傷,然眾寡莫御。正沒理處,祇見正西角上,一支人馬飛奔趕來,擺開陣勢。德勝把眼細看,卻是俞通海取了黃橋、通州,一路得勝,回兵來援。那通海水陸並馳,士卒勇敢,普勝祇得棄州而遁。通海也因升了簽書樞密院事,便與張德勝稍稍敘些心事,即日向金陵而回。

且說陳友諒既取了安慶,同旗將丁普郎鎮守。自領兵回到江州朝見徐壽輝,備說安慶已取,留兵鎮守一節。壽輝大喜,正將賞功,祇見倪文俊出班大叫,曰:「攻取安慶,全是微臣之功,不幹友諒之力!」壽輝變色,問曰:「怎見是卿之功!」文俊奏道:「友諒攻打西門被余闕領敢死之士三千,出城大戰,友諒奔走二十里外。臣率士卒奮勇先登,眾所共見,怎說是友諒的功績?」壽輝大怒,對友諒曰:「你為元帥,不能對敵敗走,且欲冒領軍功,欲學晉時王渾乎?」友諒曰:「初時四面攻打,余闕祇是固守城池,我們兵馬誰敢先登。後來,余闕因臣攻西門勢急,祇得引兵出戰,臣假作佯輸哄他來趕,文俊方得領兵入城。設奇指示,皆臣之力。」壽輝便叱曰:「休得胡說。本當治以軍法,姑念汝之舊功免死。」即刻令左右拘拿印綬,不許與共軍國事情;友諒此時真箇是:地裂無處遮醜面,鬼門難進免羞慚。閑住在家,甚是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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