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懷逆謀群奸授首 舒忠憤二子捐軀

話說天漢川屬龍樓岡之西南,相隔四百餘里。其中所產有種貓竹,枝葉根干俱白如雪,性輕體柔,節勁枝堅。粗者可以斷為浴盤,可以刻為小艇;細者可以削為弩箭,可以刳為繩纜,其用最廣。當時,郡大夫龔吉得令,飛檄飭天漢川邑宰,令將本境內所有白竹,選擇不枯不嫩的,採取解到,藥材物料亦都齊全。武侯大喜,令熔金針魚作豆二十七石、粟四十石。

復以川草、烏汁淬之,後搗旋蟲子子蟲漬之,再煅冷砧金片,裹斷竹筒,先入硝磺藥品,後將金粟、金豆封口,築實成炮。

大者、小者俱入巨筒之中,另加藥料築緊,共成大炮百有二十。以巨纜兼細繩聯之,約七百步系一大炮,纜上多安毒藥、銳利刃錐,炮口各有羊腸自燃火。巨纜中間密安蛇絲炮——蛇絲炮者,如毒蛇放絲攔路,有物觸絲,蛇隨奔炸——令炮上多絲,有怪觸著,炮隨追轟也。

各事齊全,乃結大筏載炮,用纜系泊於上流。先將金葉竹車輪夾引首纜,自上放下,入於漩渦,片時,長纜大炮盡沒。

然後將細繩掣抽——這細繩系發自燃火的機括,白尾纜入首炮筏上,掣抽得緊,通身機括帶動。須臾時候,轟然震動岩谷,如地塌山崩,隨後,響聲紛紛不絕。只見紅水反湧出來,翻作紅濤。武侯道:「民患雖除,此族種類皆絕。無德感化,而惟以力戕之,與不教而殺何殊?」嘆息多時,將龔吉及各項人員俱上功績簿。

次日起程還朝。到伏流出口地方,有邑宰程善稟道:「昨日午刻有車輪自水底泛出,沉浮不定。忽聞地中轟聲大作,紅水溢涌,隨後流出無數奇形異狀的怪物,至今仍未淌荊現在俱令水手撈乾。灘上猶有數十已成人形者,請君侯驗之!」武侯道:「既已誅絕,不必看矣。」程善道:「其成人形的怪物,身上各帶有竹筒一兩個不等。」武侯道:「乃受蛇絲炮傷也。此怪為遊絲所繞,掣絲即遭炮傷,所以浮出仍帶著空炮筒也。」龔吉問道:「願聞其略。」武侯道:「巨細炮子,俱用旋蟲子子蟲漬過,發則旋竄橫縱上下,用時水冷方定。金粟、金豆系金針魚造成,其性浮而善鑽,走竄之時,不得血肉不止。計每里有大炮,大炮炸而小炮散。發即有炮子數斗,布散追襲在伏流內,安有逃者?其炮炭系用橄欖燒灰研合,水族著之盡浮,況著炮子傷者,藥性入肉,散走通身,焉有不淌出者?」龔吉拜服道:「君侯博物入微,自應水怪絕滅。」武侯道:「峽內諸郡百姓,久為水患所苦,大夫如知有便民、不便民事件,毋論大小,俱可飛奏,毋忽!」龔吉領命,送到郡界,武侯道:「大夫勞矣,回郡治理民事罷。」龔吉等遵命,不送。

武侯過慕丹郡,便越教授山回都。四日已到黃雲城。朝內只道武侯在龍樓岡治水怪,不知已經辦清。島主聞得,立刻降陛出午朝門來。武侯仰見,慌忙俯伏。島主趨前扶起,攜手道:「勞先生三年跋涉,奠安萬民,寡人無從酬報。自後切勿再行此禮。」武侯道:「禮者,君臣之定分,豈可違失!成功乃主上之洪福,臣下焉敢貪天以為己力!」上殿賜坐,問水怪誅剿始末,武侯節略覆奏。島主大喜。又將引、舒二大夫因河工已成、遁跡林泉的話奏明。島主嘆息,命召其子世襲,亦無知所往者。

武侯退出,往西府弔喪,住於柩側守靈。次日仍然不歸,西青弟兄再三遜辭,方回駙馬府。鎮國公主領著墨珠接至中堂見禮,又有宮娥四人領著一個童子,抱著二個嬰孩。鎮國公主使墨珠拜見父親,宮娥扶過童子拜見伯父。鎮國公主道:「這火珠是君侯見過的,這冰珠、曙珠系公主隨後所養。」武侯笑道:「可喜,可喜!子郵膝下,珠樹三株矣。安國夫人何在?」鎮國公主道:「前因金將軍接連文書報病,妾偕之華奏明,之華帶著青珠同上所賜內監四名,率家將等往雙龍看視,已半月矣。」正說話間,廣望君來到。禮畢,武侯問道:「聞賢弟前往雙龍,視金將軍政令得中,病亦漸愈,後往天印,方樓治理若何?」廣望君道:「天印民情悍詐,何將軍先時過寬,後又太嚴,致民思亂。主上因何老將軍作古,欲調何將軍回國。弟到彼巡視安排粗定,今欲奏明主上,天印無人可以替肩,欲同公主前往坐鎮,不卜兄意以為如何?」武侯道:「天印地險,得其人,則為國家蕃籬之蔽,失其人,則啟南面腹心之憂。坐鎮而以德比之,極為善策。」廣望君道:「不但此也,治農講武,兵精糧足,有出圍之機,則揚帆直上,勝似在此,多不便也。」武侯點頭,同入洗塵筵宴,互相商詢,二更方散。

次早,同車入朝,廣望君將欲往天印坐鎮奏上,島主道:「天印系駙馬所取土地,封定永傳子孫,正當歸國治理。寡人雖愛公主,亦不能強留。惟鄰近諸島,駙馬撫之,國家無南顧憂,駙馬之功也。」又謂武侯道:「前因雙龍金墉病重,安國公主雖去,寡人仍未放心。先生亦可掣家前往。疑難諸務,寡人差使詢問。如有大事,先生須枉駕來都。」武侯道:「臣謹遵慈諭。」島主開筵,命滿朝文武陪宴,又命取鎮國庫內異寶,各賜十件。二人謝恩出朝,收拾動身。非霞公主、鎮國公主入宮拜辭,島主、廉妃留宴餞行。因系喜事,各含淚別不提。

再說安國公主到得雙龍,金墉先接文書,備知武侯治水,安國公主前來,乃囑夫人張氏於城外迎接。安國公主與金夫人見過禮,同進署看玻時金墉已遷移於外室,患的系半身硬強如冰、半身軟癱如火的癥候。見安國公主到,告道:「公主遠降,末將不能全禮,敢祈寬宥!」安國公主道:「將軍為國勤勞,致得異症,愚夫婦聞之,晝夜不安。請靜攝無勞。」金墉囑張夫人捧過印劍及各件交代,安國公主道:「不可。軍國之事,吾暫為料理,凡姓名、職銜,仍系用將軍的。此來原因聞知病勢緊急,今若居然辦理國事,係為他時婦女臨朝口實,斷不可行。」金墉喜道:「名實相符,悉聽尊便。」安國公主當時將陳事查閱。次日,凡積下各件及鄰近封之文書,盡行開發清楚,批准、批駁,無不中節,中外駭然。暇時仍同張夫人看金墉,奈病勢有加無減,甚為嘆息。

到二十五日上,武侯已到,張夫人命子金躍迎接。武侯聞知金墉沉重,疾趨入視。來到牀前,金墉已不能語。武侯垂淚道:「將軍積勞成痼,得此不治之症,情殊可慘。將軍之子躍哥,不佞撫之;少女蓉娥,為不侯長子青珠妻之。後事可以無慮。」說罷,金墉雙目緊閉。武侯並張夫人等痛哭,治喪送葬俱依金墉遺囑從儉。武侯治國,悉依成規,不在話下。

卻說廣望君到天印,去法之過甚者,其餘稍為更改。興教化,取材幹,以求實濟。三處自此官清吏肅,邊廷無事。武侯、廣望君每歲回朝,國中大事皆其決斷。水湖、蔣羹俱已病故,獨孤信天為政專以寬惠為事。島主因輔公雖有數子,世子始生太孫,大赦國內。胡爾仁等俱加恩革職辦事。鎮國公主又生一子,島主賜方珠一顆,因名方珠。

光陰冉冉,歲月如馳,人平政和,無事可記。不覺青珠長成,已系二十三歲,金蓉娥已系二十歲,選吉完姻。島主命西青長女許字火珠,次女許字墨珠,俱於黃雲城駙馬府中成親,後再各迎歸國。四處物阜民安,只有北邊烏風島等處互相爭奪。島主加升鐵柱為北部總管,以備不虞,亦屬寧靜。惟胡爾仁、衛國、石可信、施博愛等,俱系余、廉門下。余大忠雖得奇症,不省機密,廉勇卻依然無恙。胡爾仁等饋送殷懃,廉勇為之邀譽表揚,漸復舊職。奈生性不改,遇事貪婪,有貨惡罪可生,無貨清白可死,所在怨聲騰沸,風化頓殊。

再說大忠生魂自被馬面負去,凡遇男婦、禽獸、蟲介、鱗裸受苦,馬面即將大忠生魂捺入人畜、禽獸、蟲介、鱗裸體內代受。凡切、剁、鑽、剝,斧、據、錘、鑿,煎、熬、烹、炙,酸、咸、苦、辣,以及雌雄牝牡、生刑死法無不受來,追悔無門。如此多年,大數將盡,始還原殼,回醒轉來,歷歷在心,惱恨之至。依然與群小狼狽盤結,奸黨復熾。獨孤信天欲去之而不能,屢乞骸骨,島主不允。太子聞知,時常令左右訪問事情。石可信得了此信,通知眾人,備相驚恐,密謀傾太子而立輔公。當下,衛國道:「公昔參吾等,今若立之,安保無虞?」石可信道:「昔日之事,乃駱燾所為,輔公出名而已。後駱燾採藥不返,非為虎豹所食,則傾跌巔岩絕壑中死耳。今以數千里山川奉輔公,他難道反與吾等為仇么?」胡爾仁道:「有廢必有立,不以輔公為主,安能廢世子乎?此刻權濟目前之急,後事到彼時再作道理。」衛國道:「據我意思,諸公所謀皆淺。如余大夫疾病二十餘載而今忽愈,丰標如昔,謀略更深,豈非神佑!這般品貌,難道不可南面?我們數人豈不可作卿作相,封公封侯?莫若湊千秋節遠近大臣集祝之時,各將家甲暗聚,國舅把定內營,小子全起外營兵馬,一鼓而盡擒之,省得受這班人的瘟氣。」余大忠驚訝道:「是何言哉!如今不過為避禍並將來富貴長保之計,奈何造此赤族之謀?就系各處咸聚,莫言諸人有備,即盡殲絕,其居攝之人豈是善類?傳檄討罪,我等才力誰能御之?豈非弄巧反拙乎?此刻惟有立輔公為主,然後徐徐鏟削異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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