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回 高太尉大興三路兵 呼延灼擺布連環馬

當日宋江棄了小寨,便都起身且上關來。晁蓋、公孫勝接到聚義廳上,問道:「似此如何破敵?」動問未絕,早聽得山下炮響,一連放了三個火炮,兩個打在水裡,一個直打到鴨嘴灘邊小寨上。宋江見說,心中展轉憂悶。眾頭領盡皆失色。吳學究道:「若得一人誘引凌振到水邊,先捉了此人,方可商議破敵之法。」晁蓋道:「可著李俊、張橫、張順、三阮六人棹船,如此行事;岸上朱仝、雷橫,如此接應。」

次日,高太尉帶領眾人,都往御教場中,敷演武藝。看軍了當,卻來殿帥府,會同樞密院官,計議軍機重事。高太尉問道:「你等三路,總有多少人馬?」呼延灼答道:「三路軍馬計有五千,連步軍數及一萬。」高太尉道:「你三人親自回州,揀選精銳馬軍三千,步軍五千,約會起程,收剿梁山泊。」呼延灼稟道:「此三路馬步軍兵,都是訓練精熟之士,人強馬壯,不必殿帥憂慮。但恐衣甲未全,只怕誤了日期,取罪不便,乞恩相寬限。」高太尉道:「既是如此說時,你三人可就京師甲仗庫內,不拘數目,任意選揀衣甲盔刀,關領前去,務要軍馬整齊,好與對敵。出師之日,我自差官來點視。」呼延灼領了鈞旨,帶人往甲仗庫關支。呼延灼選訖鐵甲三千副,熟皮馬甲五千副,銅鐵頭盔三千頂,長槍二千根,袞刀一千把,弓箭不計其數,火炮、鐵炮五百餘架,都裝載上車。臨辭之日,高太尉又撥與戰馬三千匹。三個將軍各賞了金銀段匹,三軍盡關了糧賞。呼延灼與韓滔、彭玘都與了必勝軍狀,辭別了高太尉並樞密院等官。三人上馬,都投汝寧州來。

英風凜凜扈三娘,套索雙刀不可當。

活捉先鋒彭玘至,梁山水泊愈增光。

凌振素稱神炮手,金輪子母一窩風。

如何失卻驚天手,反被生擒水泊中。

且說眾頭領捉得轟天雷凌振,解上山寨,先使人報知。宋江便同滿寨頭領下第二關迎接。見了凌振,連忙親解其縛,便埋怨眾人道:「我教你們禮請統領上山,如何恁的無禮!」凌振拜謝不殺之恩。宋江便與他把盞已了,自執其手,相請上山。到大寨,見了彭玘已做了頭領,凌振閉口無言。彭玘勸道:「晁、宋二頭領替天行道,招納豪傑,專等招安,與國家出力。既然我等到此,只得從命。」宋江卻又陪話,再三枚舉。凌振答道:「小可在此趨侍不妨,爭奈老母妻子都在京師,倘或有人知覺,必遭誅戮,如之奈何?」宋江道:「但請放心,限日取還統領。」凌振謝道:「若得頭領如此周全,死而瞑目。」晁蓋道:「且教做筵席慶賀。」

卻說呼延灼大獲全勝,回到本寨,開放連環馬,都次第前來請功。殺死者不計其數,生擒的五百餘人,奪得戰馬三百餘匹。隨即差人前去京師報捷,一面犒賞三軍。

卻說高太尉正在殿帥府坐衙,門人報道:「呼延灼收捕梁山泊得勝,差人報捷。」心中大喜。次日早朝,越班奏聞天子。徽宗甚喜,敕賞黃封御酒十瓶,錦袍一領,差官一員,齎錢十萬貫前去行營賞軍。高太尉領了聖旨,回到殿帥府,隨即差官齎捧前去。

凌振奪得許多船隻,叫軍健盡數上船,便殺過去。船行才到波心之中,只見岸上朱仝、雷橫鳴起鑼來,水底下早鑽起三四百水軍,盡把船尾楔子拔了,水都滾入船里來。外邊就勢扳翻船,軍健都撞在水裡。凌振急待回船,船尾舵櫓已自被拽下水底去了。兩邊卻鑽上兩個頭領來,把船隻一扳,仰合轉來,凌振卻被合下水裡去。水底下卻是阮小二,一把抱住,直拖到對岸來。岸上早有頭領接著,便把索子綁了,先解上出來。水中生擒二百餘人,一半水中淹死,些少逃得性命回去。呼延灼得知,急領馬軍趕將來時,船都已過鴨嘴灘去了。箭又射不著,人都不見了,只忍得氣。呼延灼恨了半晌,只得引了人馬回去。有詩為證:

卻說梁山泊遠探報馬徑到大寨,報知此事。聚義廳上,當中晁蓋、宋江,上首軍師吳用,下首法師公孫勝,並眾頭領,各與柴進賀喜,終日筵宴。聽知報道汝寧州雙鞭呼延灼引著軍馬到來征進,眾皆商議迎敵之策。吳用便道:「我聞此人祖乃開國功臣河東名將呼延贊之後,嫡派子孫。此人武藝精熟,使兩條銅鞭,人不可近。必用能征敢戰之將,先以力敵,後用智擒。」說言未了,黑旋風李逵便道:「我與你去捉這廝!」宋江道:「你如何去得?我自有調度。可請霹靂火秦明打頭陣,豹子頭林沖打第二陣,小李廣花榮打第三陣,一丈青扈三娘打第四陣,病尉遲孫立打第五陣。將前面五陣一隊隊戰罷,如紡車般轉作後軍。我親自帶引十個弟兄,引大隊人馬押後。左軍五將:朱仝、雷橫、穆弘、黃信、呂方;右軍五將:楊雄、石秀、歐鵬、馬麟、郭盛。水路中,可請李俊、張橫、張順、阮家三弟兄駕船接應。卻叫李逵與楊林引步軍分作兩路,埋伏救應。」宋江調撥已定,前軍秦明早引人馬下山,向平川曠野之處,列成陣勢。此時雖是冬天,卻喜和暖。等候了一日,早望見官軍到來。先鋒隊里百勝將韓滔領兵紮下寨柵,當晚不戰。

話說這八句詩,專道武將不容易得做。自古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誠有此言也。且說高太尉問呼延灼道:「將軍所保何人,可為先鋒?」呼延灼稟道:「小人舉保陳州團練使,姓韓名滔,原是東京人氏,曾應過武舉出身,使一條棗木槊,人呼為百勝將軍。此人可為正先鋒,又有一人,乃是潁州團練使,姓彭名玘,亦是東京人氏,乃累代將門之子,使一口三尖兩刃刀,武藝出眾,人呼為天目將軍。此人可為副先鋒。」高太尉聽了,大喜道:「若是韓、彭二將為先鋒,何愁狂寇哉!」當日高太尉就殿帥府押了兩道牒文,著樞密院差人星夜往陳、潁二州調取韓滔、彭玘,火速赴京。不旬日之間,二將已到京師,徑來殿帥府參見了太尉並呼延灼。

計就玉京擒獬豸,謀成金闕捉狻猊。

於路無話。到得本州,呼延灼便道:「韓滔、彭玘各往陳、潁二州,起軍前來汝寧會合。」不勾半月之上,三路兵馬都已完足。呼延灼便把京師關到衣甲盔刀,旗槍鞍馬,並打造連環鐵鎧軍器等物,分俵三軍已了,伺候出軍。高太尉差到殿帥府兩員軍官,前來點視。犒賞三軍已罷,呼延灼擺布三路兵馬出城。端的是:

韜略傳家遠,胸襟志氣高。

解橫棗木槊,愛著錦征袍。

平地能擒虎,遙空慣射鵰。

陳州團練使,百勝將韓滔。

且說六個水軍頭領得了將令,分作兩隊:李俊和張橫先帶了四十五個會水的火家,棹兩隻快船,從蘆葦深處探路過去;背後張順、三阮棹四十餘只小船接應。再說李俊、張橫上到對岸,便去炮架子邊吶聲喊,把炮架推翻。軍士慌忙報與凌振知道。凌振便帶了風火二炮,上馬拿槍,引了一千餘人趕將來。李俊、張橫領人便走。凌振追至蘆葦灘邊,看見一字兒擺著四十餘只小船,船上共有百十餘個水軍。李俊、張橫早跳在船上,故意不把船開。凌振人馬趕到泊邊,看見李俊、張橫並眾水軍吶聲喊,都跳下水裡去了。凌振人馬已到,便來搶船。朱仝、雷橫卻在對岸吶喊擂鼓。

兩眼露光芒,聲雄性氣剛。

刀橫三尺雪,甲耀九秋霜。

捨命臨邊塞,爭先出戰場。

人稱天目將,彭玘最高強。

次日,廳上大聚會。眾頭領飲酒之間,宋江與眾又商議破連環馬之策。正無良法,只見金錢豹子湯隆起身道:「小子不材,願獻一計。除是得這般軍器,和我一個哥哥,可以破得連環甲馬。」吳學究便問道:「賢弟,你且說用何等軍器?你那個令親哥哥是誰?」湯隆不慌不忙,叉手向前,說出這般軍器和那個人來。有分教:

官軍陣里,韓滔見說折了彭玘,便去後軍隊里盡起軍馬,一發向前廝殺。宋江只怕沖將過來,便把鞭梢一指,十個頭領引了大小軍士,掩殺過去;背後四路軍兵,分作兩路夾攻攏來。呼延灼見了,急收轉本部軍馬,各敵個住。為何不能全勝?卻被呼延灼陣里都是連環馬,官軍馬帶馬甲,人披鐵鎧,馬帶甲只露得四蹄懸地,人掛甲只露著一雙眼睛。宋江陣上雖有甲馬,只是紅纓面具,銅鈴雉尾而已。這裡射將箭去,那裡甲都護住了。那三千馬軍各有弓箭,對面射來,因此不敢近前。宋江急叫鳴金收軍。呼延灼也退二十餘里下寨。

宋江收軍,退到山西下寨,屯住軍馬,且叫左右群刀手簇擁彭玘過來。宋江望見,便起身喝退軍士,親解其縛,扶入帳中,分賓而坐。宋江便拜。彭玘連忙答禮拜道:「小子被擒之人,理合就死,何故將軍以賓禮待之?」宋江道:「某等眾人無處容身,暫占水泊,權時避難,造惡甚多。今者朝廷差遣將軍前來收捕。本合延頸就縛。但恐不能存命,因此負罪交鋒,誤犯虎威。敢乞恕罪!」彭玘答道:「素知將軍仗義行仁,扶危濟困,不想果然如此義氣。倘蒙存留微命,當以捐軀保奏。」宋江道:「某等眾弟兄也只待聖主寬恩,赦宥重罪,忘生保國,萬死不辭!」宋江當日就將天目將彭玘使人送上大寨,交與晁天王相見,留在寨里。這裡自一面犒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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