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回 鄭倫捉將取汜水

安心要劫周營寨,只恐高人中道來。

內中有十二代弟子倒有八九位要去。燃燈道人阻不住,齊起身下了蘆篷,諸門人也隨著來看此陣。行至陣前,果然是驚心駭目,怪氣凌人。眾仙俱不肯就回,只管貪看。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韓榮看罷,問曰:「此是孩兒家頑耍之物,有何用處?」韓升曰:「父親不知其中妙用。父親如不信,且下教場中,把這紙車兒試驗試驗與老爺看。」韓榮見二子之言甚是鑿鑿有理,遂命下教場來。韓升兄弟二人上馬,各披髮仗劍,口中念念有詞,只見雲霧陡生,陰風颯颯,火沖焰天,半空中有百萬刀刃飛來,把韓榮嚇得魂不附體。韓升收了此車。韓榮曰:「我兒,你是何人傳你的?」韓升曰:「那年父親朝覲之時,俺弟兄閑居無事,在府前頑耍。來了一個陀頭,叫做法戒,在我府前化齋。俺弟兄就與了他一齋,他就叫我們拜他為師。我們那時見他體貌異常,就拜他為師。他說道:『異日姜尚必有兵來,我秘授你此法寶,可破周兵,可保此關。』今日正應我師之言,定然一陣成功,姜尚可擒也。」韓榮大喜,遂令韓升收了此寶,仍問曰:「我兒還可用人馬?你此車約有多少?」韓升曰:「此車有三千輛,哪怕姜尚雄師六十萬耶!一陣管教他片甲不存!」韓榮忙點三千精銳之兵與韓升兄弟二人,在教場操演三千萬刃車。正是:

且說韓升、韓變兄弟二人,夜劫子牙行營,喊聲連天,衝進轅門。子牙在中軍忽聽得劫營,急自上騎,左右門人俱來中軍護衛。只見黑雲密布,風火交加,刀刃齊下,如山崩地裂之勢,燈燭難支。三千火車兵衝進轅門,如潮奔浪滾,如何抵擋。沖且黑夜,彼此不能相顧,只殺得血流成渠,屍骸遍野,哪分別人自己。武王上了逍遙馬,毛公遂、周公旦保駕前行。韓榮在陣後擂鼓,催動三軍,只殺得周兵七零八落,君不能顧臣,父不能顧子。只見韓升、韓變趁勢趕子牙,幸得子牙執著杏黃旗,遮護了前面一段,軍士將領一擁奔走。韓升、韓變二人催著萬刃車往前緊趕,把子牙趕得上天無路。直殺到天明,韓升、韓變大叫曰:「今日不捉姜尚,誓不回兵!」往前越趕,吩咐三千兵卒曰:「不入虎穴,安得虎子!」

余元相阻方才了,又是三軍屠戮災。

話說子牙只因破了余元,打點設計取關,只聽得關內炮響。少時探馬報入中軍,稟曰:「汜水關總兵韓榮領兵出關,請元帥答話。」子牙忙傳令與眾門人、將士:「統大隊出營。」子牙會過韓榮一次,哪裡知道有這場虧累去提防他。子牙問曰:「韓將軍,你時勢不知,天命不順,何以為將?速速倒戈,免致後悔。」韓榮笑曰:「姜子牙,倚著你兵強將勇,不知你等死在咫尺之間,尚敢耀武揚威,數白道黑也!」子牙大怒:「誰與我把韓榮拿下?」旁有魏賁,縱馬搖槍,衝殺過來。韓榮腦後有兩員小將,乃韓升、韓變,二人搶出陣來,截住了魏賁。魏賁大呼曰:「來者二將何人?」韓升曰:「吾乃韓總兵長子韓升,吾弟韓變是也。你等恃強,欺君罔上,罪惡滔天,今日乃爾等絕命之地矣!」魏賁大怒,縱馬搖槍,飛來直取。韓升、韓變兩騎赴面交還。未及數合,韓升撥轉馬往後就走,魏賁不知是計,往下趕來。韓升回頭見魏賁趕來,把頂上冠除了,把槍一擺,三千萬刃車殺將出來,勢如風火,如何抵擋。只見萬刃車捲來,風火齊至。怎見得好萬刃車,有贊為證:

雲迷世界,霧罩乾坤。颯颯陰風沙石滾,騰騰煙焰蟒龍奔。風乘火勢,黑氣平吞。風乘火勢,戈矛萬道怯人魂;黑氣平吞,目下難觀前後士。魏賁中刃,幾乎墜下馬鞍鞽;武吉著刀,險些打了三寸氣。滑喇喇風聲捲起無情石,黑暗暗刀痕剁壞將和兵。人撞人,哀聲慘戚;馬踩馬,鬼哭神驚。諸將士慌忙亂走;眾門人借遁而行。忙壞了先行元帥;攪亂了武王行營。哪裡是青天白日,恍如是黑夜黃昏。子牙今日兵遭厄,地覆天翻怎太平。

且說多寶道人已知闡教門人來了,用手發一聲掌心雷,把紅氣展開,現出陣來。蘆篷上眾仙正看,只見紅氣閃開,陣圖已現,好厲害:殺氣騰騰,陰雲慘慘,怪霧盤旋,冷風習習,或隱或現,或升或降,上下反覆不定。內中有黃龍真人曰:「吾等今犯殺戒,該惹紅塵,既遇此陣,也當得一會。」燃燈曰:「自古聖人云:只觀善地千千次,莫看人間殺伐臨。」

話說韓榮坐在後廳,吩咐將士亂紛紛的搬運物件,早驚動長子韓升、次子韓變。二人見父親如此舉動,忙問左右曰:「這是何說?」左右將韓榮前事說了一遍。二人忙至後堂,來見韓榮曰:「父親何故欲搬運家私?棄此關隘,意欲何為?」韓榮曰:「你二人年幼,不知世務,快收拾離此關隘,以避兵燹,不得有誤。」韓升聽得此語,不覺失聲笑曰:「父親之言差矣!此言切不可聞於外人,空把父親一世英名污了。父親受國家高爵厚祿,衣紫腰金,封妻蔭子,無一事不是恩德。今主上以此關托重於父親,父親不思報國酬恩,捐軀盡節,反效兒女子之計,貪生畏死,遺譏後世,此豈大丈夫舉止,有負朝廷倚任大臣之意。古云:『在社稷者死社稷,在封疆者死封疆。』父親豈可輕議棄去。孩兒弟兄二人,曾蒙家訓,幼習弓馬,遇異人,頗習有異術,未曾演熟;連日正自操演,今日方完,意欲進兵,不意父親有棄關之舉。孩兒願效一死盡忠於國也。」

韓榮聽罷,點頭嘆曰:「『忠義』二字,我豈不知;但主上昏瞶,荒淫不道,天命有歸,苦守此關,又恐累生民塗炭,不若棄職歸山,救此一方民耳。況姜子牙門下又多異士,余化、余元俱罹不測,又何況其下者乎!此雖是你弟兄二人忠肝義膽,我豈不喜,只恐畫虎不成,終無補於實用,徒死無益耳。」韓升曰:「說哪裡的話來!食人之祿,當分人之憂。若都是自為之計,則朝廷養士何用。不肖孩兒願捐軀報國,萬死不辭。父親請坐,俟我兄弟取一物來與父親過目。」韓榮聽罷,心中也自暗喜:「吾門也出此忠義之後。」韓升到書房中取出一物,乃是紙做的風車兒:當中有一轉盤,一隻手執定中間一竿,周圍推轉如飛,轉盤上有四首幡,幡上有符有印,又有「地、水、火、風」四字,名為「萬刃車」。

汜水滔滔日夜流,韓榮志與國同休。

父存臣節孤猿泣,子盡忠貞老鶴愁。

一死依稀酬社稷,三魂縹緲傲王侯。

如今屈指應無愧,笑殺當年兒女儔。

只見次日南宮适來回報曰:「稟元帥:蘆篷俱已完備。」黃龍真人曰:「如今只是洞府門人去得,以下將官一概都去不得。」子牙傳下令來:「諸位官將保武王緊守關隘,不得擅離。我正同黃龍真人與諸門弟子前去蘆篷,伺候掌教師尊與列位仙長,會誅仙陣。如有妄動者,定按軍法。」眾將領命去訖。子牙進後殿來見武王,曰:「臣先去取關,大王且同眾將住於此處。俟取了界牌關,差官來接聖駕。」武王曰:「相父前途保重。」子牙感謝畢,復至前殿,與黃龍真人同眾門弟子離了汜水關,行有四十里,來至蘆篷。只見懸花結綵,疊錦鋪毹。黃龍真人同子牙上了蘆篷坐下。少時間,只見廣成子來至;赤精子隨至。

話說韓升用三千人馬,俱穿皂服,披髮赤腳,左手執車,右手仗刀,任意誅軍殺卒。操練有二七日期,軍士精熟。那日,韓榮父子統精兵出關搦戰。

且說鄭倫擒了二將,來見子牙。子牙大喜,押在糧車上,同子牙回軍。於路遇著武王、毛公遂等,眾門人諸將齊集,大抵是夤夜交兵,便是有道術的也只顧得自己,故此大折一陣。子牙問安,武王曰:「孤幾乎嚇殺!幸得毛公遂保孤,方得免難。」子牙曰:「皆是尚之罪也。」彼此安慰,治酒壓驚,一宿不表。次日,整頓雄師,復至汜水關下紮營,放炮吶喊,聲震天地。韓榮聽得炮聲響,著人打探,來報曰:「啟總兵:周兵復至關下安營。」韓榮大驚:「周兵復至,吾子休矣!」親自上城,差官打聽。且說子牙升帳坐下,眾將參謁畢,子牙傳令:「擺五方隊伍,吾親自取關。」眾將官切齒深恨韓升、韓變。子牙至關下叫曰:「請韓總兵答話!」韓榮在城樓上現身,大叫曰:「姜子牙,你是敗軍之將,焉敢又來至此?」子牙大笑曰:「吾雖誤中你的奸計,此關我畢竟要取你的,你知那得勝將軍今已被我擒下。」命兩邊左右:「押過韓升、韓變來!」左右將二將押過來,在馬頭前。

韓榮見二子蓬頭跣足,繩縛二臂,押在軍前,不覺心痛,忙大叫曰:「姜元帥,二子無知,冒犯虎威,罪在不赦,望元帥大開惻隱,憐而赦之,吾願獻汜水關以報之耳。」韓升大呼曰:「父親不可獻關!你乃紂王之股肱,食君之重祿,豈可惜子之命,而失臣節也!只宜緊守關隘,俟天子救兵到日,協力同心,共擒姜尚匹夫,那時碎屍萬段,為子報仇,未為晚也。我二人萬死無恨!」子牙聽得大怒,令左右:「斬之!」只見南宮适奉令,手起刀落,連斬二將於關下。韓榮見子受誅,心如刀割,大叫一聲,往城下自墜而死。可憐父子三人,捐軀盡節,千古罕及。後人有詩讚之:

瓊漿三盞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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