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回 張山李錦伐西岐

詩曰:

搶攘兵戈日不寧,生民葎炭自零星。

甘驅蒼赤填溝壑,忍令脂膏實羽翎。

戰士有心勤國主,彼蒼無意固皇扃。

只因大劫人多難,致使西岐殺戮腥。

話說羽翼仙吃飽了,謝過齋,復現本像,飛起往西岐來,復從那洞府過,道人還坐在那裡,望著大鵬雕把手一指,大鵬雕跌將下來,「哎呀」的一聲,「跌斷肚腸了!」在滿地打滾,只叫:「痛殺我也!」不知大鵬雕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話說鄧九公馬至軍前,看來者乃是錢保也。鄧九公大叫曰:「錢將軍,你且回去,請張山出來,吾與他自有話說。」錢保指九公大罵曰:「反賊!紂王有何事負你!朝廷拜你為大將,寵任非輕;不思報本,一旦投降叛逆,真狗彘不若!尚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鄧九公被數語罵得滿面通紅,亦罵曰:「錢保!料你一匹夫,有何能處,敢出此大言!你比聞太師何如?況他也不過如此。早受吾一刀,免致三軍受苦。」言罷,縱馬舞刀,直取錢保,錢保手中刀急架相還。二馬盤旋,看一場大戰。怎見得:

話言張山失機進營,臉上著傷,心上甚是急躁,切齒深恨。忽報:「營外有一道人求見。」張山傳令:「請來。」只見一道人,頭挽雙髻,背縛一口寶劍,飄然而至中軍,打稽首。張山欠身答禮,尊帳中坐下。道人見張山臉上青腫,問曰:「張將軍面上為何著傷?」張山曰:「昨日見陣,偶被女將暗算。」道人忙取藥餌敷搽,即時痊癒。張山忙問:「老師從何處而來?」道人曰:「吾從蓬萊島而至。貧道乃羽翼仙也,特為將軍來助一臂之力。」張山感謝道人。次日,早至城下,請子牙答話。報馬報入相府:「城外有一道人請戰。」子牙曰:「原該有三十六路征伐西岐,此來已是三十二路,還有四路未曾來至,我少不得要出去。」忙傳令:「排五方隊伍。」一聲炮響,齊出城來。羽翼仙抬頭觀看,只見兩扇門開,紛紛繞繞,俱是穿紅著綠狼虎將,攢攢簇簇,儘是敢勇當先驍騎兵。哪吒對黃天化;金吒對木吒;韋護對雷震子;楊戩與眾門人左右排列保護;中軍武成王壓陣;子牙坐四不相,走出陣前。見對面一道者,生的形容古怪,尖嘴縮腮,頭挽雙髻,徐徐而來。怎見得,有贊為證:

話言張山人馬一路晚住曉行,也受了些飢餐渴飲,鞍馬賓士。不一日,來到西岐北門。左右報入行營:「稟元帥:前哨人馬已至岐周北門。」張山傳令:「安營。」一聲炮響,三軍吶喊,絞起中軍帳來。張山坐定,只見錢保、李錦上帳參謁。錢保曰:「兵行百里,不戰自疲,請主將定奪。」張山謂二將曰:「將軍之言甚善。姜尚乃智謀之士,不可輕敵。況吾師遠來,利在速戰。今且暫歇息軍士,吾明日自有調用。」二將應諾而退。

高峰掩映,怪石嵯峨。奇花瑤草馨香,紅杏碧桃艷麗。崖前古樹,霜皮溜雨四十圍;門外蒼松,黛色參天三千尺。雙雙野鶴,常來洞口舞清風;對對山禽,每向枝頭啼白晝。簇簇黃藤如索,行行煙柳似垂金。方塘積水,深穴依山。方塘積水,隱千年未變的蛟龍;深穴依山,生萬載得道之仙子。果然不亞玄都府,真是神仙出入門。

話說鄧九公大戰錢保有三十回合,錢保豈鄧九公對手,被九公回馬刀劈於馬下,梟首級進城,來見子牙,請令定奪。子牙大悅,記功宴賀。不表。只見敗兵報與張山說:「錢保被鄧九公梟首級進城去了。」張山聞報大怒。次日,親臨陣前,坐名要鄧九公答話。報馬報入相府,言:「有將請戰,要鄧將軍答話。」鄧九公挺身而出,有女鄧嬋玉願隨壓陣,子牙許之。九公同女出城,張山一見鄧九公走馬至軍前,乃大罵曰:「反賊匹夫!國家有何事虧你,背恩忘義,一旦而事敵國,死有餘辜!今不倒戈受縛,尚敢恃強,殺朝廷命官。今日拿匹夫解上朝歌,以正大法。」鄧九公曰:「你既為大將,上不知天時,下不諳人事,空生在世,可惜衣冠著體,真乃人中之畜生耳!今紂王貪淫無道,殘虐不仁,天下諸侯不歸紂而歸周,天心人意可見。汝尚欲勉強逆天,是自取辱身之禍,與聞太師等枉送性命耳。可聽吾言,下馬歸周,共伐獨夫,拯溺救焚,上順天心,下酬民願,自不失封侯之位。若勉強支吾,悔無及矣。」張山大怒,罵曰:「利口匹!敢假此無稽之言,惑世誣民,碎屍不足以盡其辜!」搖槍直取,鄧九公刀迎面還來。二將相持,一場賭鬥。怎見得,有贊為證,贊曰:

紂王次日升九間殿,聚眾文武,曰:「蘇侯叛朕歸周,情實痛恨!誰與孤代勞伐周,將蘇護並叛逆眾人拿解朕躬,以正其罪?」班中閃出一員大臣,乃上大夫李定,進前奏曰:「姜尚足智多謀,知人善使,故所到者非敗則降,累辱王師,大為不軌。若不擇人而用,速正厥罪,則天下諸侯皆觀望效尤,何以懲將來!臣舉大元戎張山,久於用兵,慎事慮謀,可堪斯任,庶幾不辱君命。」紂王聞奏大喜,即命傳詔齎發,差官往三山關來。使命離了朝歌,一路上無詞。一日到了三山關館驛歇下,次日傳與管關元帥張山同錢保、李錦等來館驛,接了聖旨,至府堂上焚香案,跪聽開讀詔敕。詔曰:

冉冉綠陰密,風輕燕引雛。

新荷翻沼面,修竹漸扶蘇。

芳州連天碧,山花遍地鋪。

溪邊蒲插劍,榴火壯行圖。

何時了王事,鎮日醉呼盧。

二將坐鞍鞽,征雲透九霄。急取壺中箭,忙拔紫金標。這一個興心安社稷,那一個用意正天朝。這一個千載垂青史,那一個萬載把名標。真如一對狻猊斗,不亞翻江兩怪蛟。

一日,洪錦到任,張山起兵,領人馬十萬,左右先行乃錢保,李錦;佐貳乃馬德、桑元。一路上人喊馬嘶,正值初夏天氣,風和日暖,梅雨霏霏,真好光景。怎見得,有詩為證:

二翅遮天雲霧迷,空中響亮似春雷。

曾扇四海俱見底,吃盡龍王海內魚。

只因怒發西岐難,還是明君福德齊。

羽翼根深歸正道,至今萬載把名題。

話說鄧九公與張山大戰三十回合,鄧九公戰張山不下,鄧嬋玉在後陣,見父親刀法漸亂,打馬兜回,發手一石,把張山臉上打傷,幾乎墜馬,敗進大營。鄧九公父女掌得勝鼓進城,入相府報功。不表。

只見大鵬雕飛在空中望下一看,見西岐城是北海水罩住。羽翼仙不覺失聲笑曰:「姜尚可謂腐朽,不知我的厲害。我欲稍用些須之力,連四海頃刻扇扇,豈在此一海之水!」羽翼仙展兩翅,用力連扇有七八十扇。他不知此水有三光神水在上面,越扇越長,不見枯涸。羽翼仙自一更時分直扇到五更天氣,那水差不多淹著大鵬雕的腳。這一夜將氣力用盡,不能成功,不覺大驚,「若再遲延,恐到天明不好看」,自覺慚愧,不好進營來見張山,一怒飛起來,至一座山洞,甚是清奇。怎見得,有贊為證,贊曰:

頂上金盔分鳳翅,黃金鎧北龍鱗砌。

大紅袍上綉團花,絲蠻寶帶吞頭異。

腰下常懸三尺鋒,打陣銀錘如猛鷙。

躥山跳澗紫驊騮,斬將鋼刀生殺氣。

一心分免紂王憂,萬古留傳在史記。

且言子牙在西岐,日日與眾門人共議拜將之期,命黃飛虎造大紅旗幟,不要雜色。黃飛虎曰:「旗號乃三軍眼目。旗分五色,原為按五方之位次,使三軍知左右前後,進退攻擊之法,不得錯亂隊伍。若純是一色紅旗,則三軍不知東南西北,何以知進退趨避之方?猶恐不便。或其中另有妙用?乞丞相一一教之。」子牙笑曰:「將軍實不知其故耳。紅者,火也。今主上所居之地乃是西方;此地原自屬金,非借火煉,寒金豈能為之有用,此正興周之兆。然於旗上另安號帶,須按青、黃、赤、白、黑五色,使三軍各自認識,自然不能亂耳。又使敵軍一望生疑,莫知其敵,自然致敗。兵法云:『疑則生亂。』正此故耳。又何不可之有?」黃飛虎打躬謝曰:「丞相妙算如神!」子牙又令辛甲造軍器。

且說哪吒見羽翼仙了得,先下手祭乾坤圈打來,正中羽翼仙肩甲。道人把眉頭一皺,方欲把身逃走,被黃天化回手一攢心釘,把道人右臂打通;又被土行孫把道人腿上打了數下;楊戩復祭哮天犬把羽翼仙夾頸子一口。羽翼仙四下吃虧,大叫一聲,借土遁走了。子牙得勝,眾門人相隨進城。且說羽翼仙吃了許多的虧,把牙一挫,走進營來。張山接住,口稱:「老師今日誤中奸計,老師反被他著傷。」道人曰:「不妨,吾不曾防備他,故此著了他的手。」羽翼仙忙將花籃中取出丹藥,用水吞下一二粒,即時痊癒。羽翼仙謂張山曰:「我念『慈悲』二字,倒不肯傷眾生之命;他今日反來傷我,是彼自取殺身之禍。」復對張山曰:「可取些酒來,你我痛飲。至更深時,我叫西岐一郡化為渤海。」張山大喜,忙治酒相款。不表。

輕舉擎天手,生死在輪迴。往來無定論,叱吒似春雷。一個恨不得平吞你腦袋,一個恨不得活砍你頤腮。只殺得一個天昏地暗沒三才,那時節方才兩下分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