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商容九間殿死節

仙風一陣異香生,播土揚塵蔽日明。

力士奉文施道術,將軍失守枉持兵。

空勞鐵騎追風影,漫有讒言害鶺鴒。

堪嘆廢興皆定數,周家八百已生成。

速馬朝歌見紂王,九間殿上盡忠良。

罵君不怕身軀碎,叱主何愁劍下亡。

炮烙豈辭心似鐵,忠言直諫意如鋼。

今朝撞死金階下,留得聲名萬古香。

商容大呼曰:「殿下放心!我老臣本尚未完,若見天子,自有說話。」叫左右槽頭:「收拾馬匹,打點行裝,我親自面君便了。」殷破敗見商容自往朝歌見駕,恐天子罪責。殷破敗曰:「丞相聽啟:卑職奉旨來請殿下,可同殿下先回,在朝歌等候;丞相略後一步,見門生先有天子而後私情也。不識丞相可容納否?」商容笑曰:「殷將軍,我曉得你這句話:我要同行,你恐天子責你容情之罪。也罷,殿下,你同殷將軍前去,老夫隨後便至。」卻說殿下離了商容府第,行行且止,兩淚不幹。商容便叫殷破敗:「賢契,我響噹噹的殿下交與你,你莫望功高,有傷君臣大義,則罪不勝誅矣。」破敗頓首曰:「門下領命,豈敢妄為!」殿下辭了商容,同殷破敗上馬,一路行來。殷郊在馬上暗想:「我雖身死不辭,還有兄弟殷洪,尚有申冤報恨之時。」行非一日,不覺來到三叉路口。軍卒報雷開。

話說殷破敗進壽仙宮,見紂王奏曰:「臣奉旨監斬,正候行刑旨出,忽被一陣狂風,把二殿下刮將去了,無蹤無跡。異事非常,請旨定奪。」紂王聞言,沉吟不語,暗想曰:「奇哉!怪哉!」心下猶豫不決。

話說眾臣見商容撞死階下,面面相覷。紂王猶怒聲不息,吩咐奉御官:「將這老匹夫屍骸拋去都城外,毋得掩埋!」左右將商容屍骸扛去城外。不題。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且言殷、雷二將進壽仙宮回旨,紂王曰:「既拿了逆子,不須見朕,速斬首午門正法,收屍埋葬回旨。」殷破敗奏曰:「臣未得行刑旨出,焉敢處決!」紂王即用御筆書「行刑」二字付與。殷、雷二將捧行刑旨意,速出午門來。黃飛虎一見,火從心上起,怒向膽邊生,站立午門正中,阻住二將,大叫曰:「殷破敗!雷開!恭喜你擒太子有功,殺殿下有爵!只怕你官高必險,位重者身危!」殷、雷二將還未及回言,只見一員官,乃上大夫趙啟是也,走上前,劈手一把,將殷破敗捧的行刑旨扯得紛紛粉碎,厲聲大叫曰:「昏君無道,匹夫助惡,誰敢捧旨擅殺東宮太子!誰敢執寶劍妄斬儲君!似今朝綱常大變,禮義全無!列位老殿下,諸位大臣,午門非議國事之所,齊到大殿,鳴其鐘鼓,請駕臨朝,俱要犯顏直諫,以定國本。」殷、雷二將見眾官激變,不復朝儀,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出。黃飛虎又命黃明、周紀等四將,守住殿下,以防暗害。這八名奉御官把二位殿下綁縛,只等行刑旨意,孰知眾官阻住。這且不言。且說眾官齊上大殿,鳴鐘擊鼓,請天子登殿。紂王在壽仙宮聽見鐘鼓之聲,正欲傳問,只見奉御官奏曰:「合朝文武請陛下登殿。」紂王對妲己曰:「此無別事,只為逆子,百官欲來保奏。如何處治?」妲己奏曰:「陛下傳出旨意:今日斬了殿下,百官明日見朝。一面傳旨,一面催殷破敗回旨。」奉御官旨意下,百官仰聽玉音:

詔曰: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生。此萬古之大法,天子所不得輕重者也。今逆子殷郊,助惡殷洪,滅倫藐法,肆行不道,仗劍入宮,擅殺逆賊姜環,希圖無證;復持劍敢殺命官,欲行弒父。悖理逆常,子道盡滅。今擒獲午門,以正祖宗之法。卿等毋得助逆祐惡,明聽朕言。如有國家政事,俟明日臨殿議處。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且言殷破敗望東魯大道趕來,行了一二日,趕到風雲鎮,又過十里,只見八字粉牆,金字牌匾,上書「太師府」。殷破敗勒住馬看時,原來是商丞相的府。殷破敗滾鞍下馬,徑進相府,來看商容。商容原是殷破敗座主,殷破敗是商容的門生,故此下馬謁見商容,卻不知太子殷效正在廳上吃飯。殷破敗忝於門生,不用通報,徑到廳前;見殿下同丞相用飯。殷破敗上廳曰:「千歲,老丞相,末將奉天子旨意,來請殿下回朝。」商容曰:「殷將軍,你來的好。我想朝歌有四百文武,就無一員官直諫天子,文官鉗口,武不能言,愛爵貪名,尸位素餐,成何世界!」丞相正駕起氣來,哪裡肯住!且說殿下殷郊,顫兢兢面如金紙,上前言曰:「老丞相不必大怒,殷將軍既奉旨拿我,料此去必無生路。」言罷淚如雨下。

話說殷、雷二將獲得殿下,將至朝歌,安下營寨。二將進城回旨,暗喜成功。有探馬報到武成王黃飛虎帥府,說:「殷、雷二將已捉獲得二位殿下,進城回旨。」黃飛虎聽報大怒:「這匹夫!你望成功,不顧成湯後嗣,我叫你千鍾未享餐刀劍,功未褒封血染衣!」令黃明、周紀、龍環、吳謙:「你們與我傳請各位老千歲與諸多文武,俱至午門會齊。」四將領命去了。黃飛虎上了坐騎,徑至午門。方才下騎,只見紛紛文武,往往官僚,聞捉獲了殿下,俱到午門。不一時,亞相比干、微子、箕子、微子啟、微子衍、伯夷、叔齊、上大夫膠鬲、趙啟、楊任、孫寅、方天爵、李燁、李燧,百官相見。黃飛虎曰:「列位老殿下,諸位大掞,今日安危,俱在丞相、列位諫議定奪。吾乃武臣,又非言路,乞早為之計。」正議論間,只見軍卒簇擁二位殿下來到午門。百官上前,口稱「千歲」。殷郊、殷洪垂淚大叫曰:「列位皇伯、皇叔並眾位大臣!可憐成湯三十一世之孫,一旦身遭屠戮。我自正位東宮,並無失德,縱有過惡,不過貶謫,也不致身首異處。乞列位念社稷為重,保救餘生,不勝幸甚!」微子啟曰:「殿下,不妨。多官俱有本章保奏,料應無事。」

具疏臣商容奏:為朝廷失政,三綱盡絕,倫紀全乖,社稷顛危,禍亂已生,隱憂百出事:臣聞天子以道治國,以德治民,克勤克戒,毋敢怠荒,夙夜祗懼,以祀上帝,故宗廟社稷,乃得磐石之安,金湯之固。昔日陛下初嗣寶位,修仁行義,不遑寧處,罔敢倦勤,敬禮諸侯,優恤大臣,憂民勞苦,惜民貨財,智服四夷,威加遐邇,雨順風調,萬民樂業,真可軼堯駕舜,乃聖乃神,不是過也。不意陛下近時信任姦邪,不修政道,荒亂朝政,大肆凶頑,近佞遠賢,沉湎酒色,日事聲歌。聽讒臣設謀,而陷正宮,人道乖和;信妲己賜殺太子,而絕先王宗嗣,慈愛盡滅;忠諫遭其炮烙慘刑,君臣大義已無。陛下三綱污衊,人道俱垂,罪符夏桀,有忝為君。自古無道人君,未有過此者。臣不避斧鉞之誅,獻逆耳之言,願陛下速賜妲己自盡於宮闈,申皇后、太子屈死之冤,斬讒臣於藁街,謝忠臣義士慘刑酷死之苦。人民仰服,文武歡心,朝綱整飭,宮內肅清。陛下坐享太平,安康萬載。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臣臨啟不勝惶悚待命之至!謹疏以聞。

雷開到轅門來看時,只見殿下同殷破敗在馬上。雷開曰:「恭喜千歲回來!」殿下下馬進營,殷洪在帳上高坐,只見報說:「千歲來了。」殷洪聞言,抬頭看時,果見殷郊。殷郊又見殷洪,心如刀絞,意似油煎,趕上前,一把扯住殷洪,放聲大哭曰:「我兄弟二人,生前得何罪與天地!東南逃走,不能逃脫,竟遭網羅!兩人被擒,父母戴天之仇,化為烏有。」頓足捶胸,傷心切骨,「可憐我母死無辜,子亡無罪!」正是二位殿下悲啼,只見三千士卒聞者心酸,見者掩鼻。二將不得已,催動人馬望朝歌而來。有詩為證,詩曰:

話說雷開領五十名軍卒,往南都追趕,似電走雲飛,風馳雨驟。趕至天晚,雷開傳令:「你們飽餐,連夜追趕,料去不遠。」軍士依言,飽吃了戰飯又趕。將及到二更時分,軍士因連日跋涉勞苦,人人俱在馬上睏倦,險些兒閃下馬來。雷開暗想:「夜裡追趕,只怕趕過了,倘或殿下在後,我反在前,空勞心力;不如歇宿一宵,明日精健好趕。」叫左右:「往前邊看,可有村舍?暫宿一宵,明日趕罷。」眾軍卒因連日追趕辛苦,巴不得要歇息。兩邊將火把燈球高舉,照得前面松陰密密,卻是村莊。及至看時,乃是一座廟宇。軍卒前來稟曰:「前邊有一古廟,老爺可以暫居半夜,明早好行。」雷開曰:「這個卻好。」眾軍到了廟前,雷開下馬,抬頭觀看,上懸字乃是「軒轅廟」,裡邊並無廟主,軍卒用手推門,齊進廟來,火把一照,只見聖座下一人,鼾睡不醒。

單言上天垂象,定下興衰,二位殿下乃「封神榜」上有名的,自是不該命絕。當有太華山雲霄洞赤精子,九仙山桃源洞廣成子,只因一千五百年神仙犯了殺戒,昆崙山玉虛宮掌闡道法宣揚正教聖人元始天尊閉了講筵,不闡道德;二仙無事,閑樂三山,興游五嶽,腳踏雲光,往朝歌經過,忽被二位殿下頂上兩道紅光把二位大仙足下雲光阻住。二仙乃撥開雲頭觀看,見午門殺氣連綿,愁雲卷結。二仙早知其意。廣成子曰:「道兄,成湯王氣將終,西岐聖主已出。你看那一簇眾生之內,綁縛二人,紅氣沖霄,命不該絕;況且俱是姜子牙帳下名將,你我道心,無處不慈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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