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 嫪毐偽腐亂秦宮

話說王翦退軍十里,吩咐深溝高壘,分守險阨,不許出戰;卻發軍二萬,往助桓齒奇、王賁,催他早早收功。樊於期連日悉銳出戰,秦兵只是不應,於期以王翦為怯,正想商議分兵往救長子,壺關二處,忽哨馬報道:「二城已被秦兵攻下!」於期大驚,乃立屯於城外,以安長安君之意。

毐偽作秦王御書,加以太后璽文,遍召宮騎衛卒,本府賓客舍人,自不必說。亂至次日午牌,方才取齊,嫪毐與內史肆、佐弋竭分將其眾,圍祈年宮。

張唐曰:「應侯不及文信侯之專。」

言未畢,守營卒報道:「今有將軍辛勝,奉秦王之命來到,已在營外。」

太后用璽黨逆,不可為國母,減其祿奉,遷居於棫陽宮。此乃離宮之最小者。以兵三百人守之,凡有人出入,必加盤詰。太后此時,如囚婦矣,豈不醜哉?

毐已酒醒,大驚,夜叩大鄭宮,求見太后,訴以如此這般:「今日之計,除非乘桓齒奇兵未到,盡發宮騎衛卒及賓客舍人,攻祈年宮,殺卻今王,我夫妻尚可相保。」太后曰:「宮騎安肯聽吾令乎?」嫪毐曰:「願借太后璽,假作御寶用之,託言,『祈年宮有賊,王有令,召宮騎齊往救駕。』宜無不從。」

秦王政登台,問各軍犯駕之意,答曰:「長信侯傳言行宮有賊,特來救駕。」秦王曰:「長信侯便是賊,宮中有何賊耶?」宮騎衛卒等聞之,一半散去,一半膽大的,便反戈與賓客舍人相鬥。秦王下令:「有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之而以其首獻者,賜錢五十萬;得逆黨一首者,賜爵一級。輿隸下賤,賞格皆同。」於是宦者及牧圉諸人,皆盡死出戰,百姓傳聞嫪毐造反,亦來持梃助力,賓客舍人死者數百人。

臨行使大將王翦耀兵於咸陽三日,同尚父呂不韋守國;桓齒奇引兵三萬,屯於岐山,然後起駕。時秦王已二十六歲,猶未冠,太后命於德公之廟,行冠禮佩劍,賜百官大酺五日,太后亦與秦王宴於大鄭故宮。

樊於期曰:「無名小卒,吾先除之。」遂率軍開營出迎,略戰數合,辛勝倒退,樊於期恃勇前進,約行五里,桓齒奇、王賁兩路伏兵殺出,於期大敗,急收軍回,王翦兵已布滿城下,於期大奮神威,殺開一條血路,城中開門接應入去了,王翦合兵圍城,攻打甚急。樊於期親自巡城,晝夜不倦。

成嶠見是舊日門下之客,欣然喚入,端和請屏左右,告曰:「秦之強,君所知也,雖六國不能取勝,君乃欲以孤城抗之,必無幸矣!」成嶠曰:「樊於期言:『今王非先王所出。』導我為此,非吾初意也!」

端和曰:「樊於期恃匹夫之勇,不顧成敗,欲以君行僥倖之事,今傳檄郡縣,無有應者,而王將軍攻圍甚急,城破之後,君何以自全乎?」

秦王政九年春,彗星見,其長竟天,太史占之曰:「國中當有兵變也。」

端和曰:「『合縱』之事,趙肅侯、齊湣王、魏信陵、楚春申俱曾為之,方合旋散,其不可成明矣。六國誰非畏秦者?君所在之國,秦遣一介責之,必將縛君以獻,君尚可望活乎?」

甘羅曰:「君明知文信侯之權重於應侯乎?」

甘羅曰:「臣祖也。」

楊端和使成嶠開門,以納秦兵,將成嶠幽於公館,遣辛勝往咸陽報捷,兼請長安君發落。秦太后脫笄代長安君請罪,求免其死,且轉乞呂不韋言之,秦王政怒曰:「反賊不誅,骨肉皆將謀叛矣!」遂遣使命王翦即梟斬成嶠於屯留,凡軍吏從嶠者,皆取斬,合城百姓,盡遷於臨洮之地,一面懸賞格購樊於期:「有能擒獻者,賞以五城。」使者至屯留,宣秦王之命,成嶠聞不蒙赦,自縊於館舍。翦仍梟其首,懸於城門,軍吏死者凡數萬人,百姓遷徙,城中一空,此秦王政七年事也。髯翁有詩云:

成嶠看畢,流淚而言曰:「樊將軍忠直之士,何忍加誅?」端和嘆曰:「君所謂婦人之仁也!若不見從,臣當辭去。」成嶠曰:「足下且暫勞作伴,不可遠離,所言俟從容再議。」端和曰:「願君勿泄吾言也。」

嫪毐兵敗,奪路斬開東門出走,正遇桓齒奇大兵,活活的束手就縛,並內史肆佐、弋竭等皆被擒。付獄吏拷問得實,秦王政乃親往大鄭宮搜索,得嫪毐奸生二子於密室之中,使左右置於布囊中撲殺之。太后暗暗心痛,不敢出救,惟閉門流涕而已。

不韋曰:「吾向者令剛成君使燕,燕太子丹已入質矣;今欲使張卿相燕,佔得吉,而彼堅不肯行,吾所以不快者此耳!」

甘羅謂不韋曰:「張唐聽臣之說,不得已而往燕,然中情不能不畏趙也。願假臣車五乘,為張唐先報趙。」不韋已知其才,乃入言於秦王曰:「有甘茂之孫甘羅,年雖少,然名家之子孫,甚有智辯。今者張唐稱病,不肯相燕,甘羅一說而即行,復請先報趙王,惟王遣之!」

楊端和勸成嶠登城觀戰,只見樊於期鏖戰良久,秦兵益進,於期不能抵當,奔回城下,高叫:「開門!」楊端和仗劍立於成嶠之旁,厲聲曰:「長安君已全城歸降矣!樊將軍請自便,有敢開門者斬!」袖中出一旗,旗上有個「降」字,左右皆端和親戚,便將降旗豎起,不由成嶠做主。成嶠惟垂泣而已。

張唐曰:「何為不知?」

甘羅曰:「君之功,自謂比武安君何如?」

樊於期曰:「諸國皆苦秦暴,何愁不納?」正話間,外報:「秦兵在南門索戰。」樊於期催併數次曰:「王子今不行,後將不可出矣。」成嶠猶豫不決,樊於期只得綽刀登車,馳出南門,復與秦兵交鋒。

甘羅又曰:「大王聞張唐相燕乎?」

甘羅曰:「秦王用人,各因其任。年長者任以大事,年幼者任以小事。臣年最幼,故為使於趙耳。」

許大功勞出童子,天生智慧豈因年?

燕王聽其言,遂使太子丹為質於秦,因請大臣一人,以為燕相,呂不韋欲遣張唐,使太史卜之,大吉,張唐託病不肯行,不韋駕車親自往請,張唐辭曰:「臣屢次伐趙,趙怨臣深矣。今往燕,必經趙過,臣不可往。」不韋再三強之,張唐堅執不從。

不韋回府中,獨坐堂上納悶,門下客有甘羅者,乃是甘茂之孫,時年僅十二歲,見不韋有不悅之色,進而問曰:「君心中有何事?」

是年夏四月,天發大寒,降霜雪,百姓多凍死,民間皆議:「秦王遷謫太后,子不認母,故有此異。」大夫陳忠進諫曰:「天下無無母之子,宜迎歸咸陽,以盡孝道,庶幾天變可回。」秦王大怒,命剝去其衣,置其身於蒺藜之上,而捶殺之,陳其屍於闕下,榜曰:「有以太后事來諫者,視此!」秦臣相繼來諫者不止。不知可能感悟秦王否?且看下回分解。

甘羅曰:「所貴門下士者,謂其能為君分憂任患也,君有事而不使臣得聞,雖欲效忠無地矣!」

王翦曰:「將軍此來,正有用處。」遂將來物犒賞三軍,然後發令,使桓齒奇、王賁各引一軍,分作左右埋伏,卻教辛勝引五千人馬,前去搦戰,自己引大軍準備攻城。

甘羅曰:「此小事,何不早言?臣請行之。」

甘羅曰:「然則應侯之用於秦也,視文信侯孰專?」

甘羅曰:「昔項橐七歲為孔子師,今臣生十二歲,長於橐五年,試臣而不效,叱臣未晚,奈何輕量天下之士,遽以顏色相加哉?」

不韋奇其言,改容謝之曰:「孺子能令張卿行者,事成當以卿位相屈。」

又有詩云:

唐雖知為文信侯門客,見其年少,輕之,問曰:「孺子何以見辱?」

甘羅曰:「特來吊君耳!」

甘羅早達子牙遲,遲早窮通各有時。

請看春花與秋菊,時來自發不愆期。

端和曰:「王將軍亦知君為樊於期所誘,有密書一封,托致於君。」遂將書呈上,成嶠發而觀之,略曰:

唐曰:「武安君南挫強楚,北威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墮邑,不計其數,某功不及十之一也!」

成嶠曰:「足下為吾計當如何?」

有內史肆、佐弋竭二人,素受太后及嫪毐金錢,與為死黨,知其事,急奔嫪毐府中告之。

話分兩頭,卻說呂不韋以陽偉善戰,得寵於庄襄後,出入宮闈,素無忌憚。及見秦王年長,英明過人,始有懼意,奈太后淫心愈熾,不時宣召入甘泉宮,不韋怕一旦事發,禍及於己,欲進一人以自代,想可以稱太后之意者,而難其人。

秦王竟不朝謁其母,歸祈年宮,以太史占星有驗,賜錢十萬,獄吏獻嫪毐招詞,言:「毐偽腐入宮,皆出文信侯呂不韋之計,其同謀死黨,如內史肆、佐弋竭等,凡二十餘人。」秦王命車裂嫪毐於東門之外,夷其三族;肆、竭等皆梟首示眾;諸賓客舍人從叛格鬥者,誅死;即不預謀亂者,亦遠遷於蜀地,凡遷四千餘家。

蔡澤曰:「今秦王欲修五國『合縱』之怨,臣竊以為燕與趙世仇,其從兵殆非得已,大王若遣太子為質於秦,以信臣之言,更請秦之大臣一人,以為燕相,則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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