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 樊於期傳檄討秦王

卻說長安君成嶠,年方十七歲,不諳軍務,召樊於期議之。於期素惡不韋納妾盜國之事,請屏去左右,備細與成嶠敘述一遍,言:「今王非先王骨血,惟君及是適子,文信侯今日以兵權托君,非好意也,恐一旦事泄,君與今王為難,故陽示恩寵,實欲出君於外,文信侯出入宮禁,與王太后宣淫不禁,夫妻父子聚於一窟,所忌者獨君耳,若蒙驁兵敗無功,將藉此以為君罪,輕則削籍,重則刑誅,嬴氏之國,化為呂氏,舉國人皆知其必然,君不可不為之計。」

黃歇曰:「足下且退,容吾察之;如有用足下之處,即來相請。」朱英去三日,不見春申君動靜,知其言不見用,嘆曰:「吾不去,禍將及矣!鴟夷子皮之風可追也。」乃不辭而去,東奔吳下,隱於五湖之間。髯翁有詩云:

秦丞相呂不韋使將軍蒙驁、王翦、桓齒奇、李信,內史騰各將兵五萬人,五枝軍兵,分應五國。不韋自為大將,兼統其軍,離潼關五十里分為五屯,如列星之狀。王翦言於不韋曰:「以五國悉銳,攻一城而不克,其無能可知矣!三晉近秦,習與秦戰;而楚在南方,其來獨遠,且自張儀亡後,三十餘年不相攻伐,誠選五營之銳,合以攻楚,楚必不支。楚之一軍破,餘四軍將望風而潰矣。」

王翦曰:「太后懷娠十月,而生今王,其為先君所出無疑,汝乃造謗,污衊乘輿,為此滅門之事,尚自巧言虛飾,搖惑軍心,拿住之時,碎屍萬段。」

時李信以糧草稽遲,欲斬督糧牙將甘回,眾將告求得免,但鞭背百餘。甘回挾恨,夜奔楚軍,以王翦之計告之,春申君大驚,欲馳報各營,恐其不及,遂即時傳令,拔寨俱起,夜馳五十餘里,方敢緩緩而行,比及秦兵到時,楚寨已撤矣,王翦曰:「楚兵先遁,必有泄吾謀者,計雖不成,然兵已至此,不可空回。」遂往襲趙寨,壁壘堅固,攻不能入。

龐煖曰:「慶都之北,惟堯山最高,登堯山可望都山,宜往據之。」使扈輒引軍二萬先行,比至堯山,先有秦兵萬人,在彼屯紮,被扈輒衝上殺散,就于山頭下寨。

園曰:「臣在君門下,即吾女弟,誰非君妾婢之流,敢不如命?」乃盛飾其妹,送至春申君府中,黃歇一見大喜,是夜即賜李園白璧二雙,黃金三百鎰,留其妹侍寢。未三月,即便懷孕。

紅顏帶子入王宮,盜國奸謀理不容。

天啟春申無妄禍,朱英焉得令郎中?

成嶠忿然按劍作色曰:「大丈夫死則死耳,寧能屈膝為賈人子下乎?惟將軍善圖之。」

再說考烈王在位已久,尚無子息,黃歇遍求婦人宜子者以進,終不孕。有趙人李園,亦在春申君門下為舍人,有妹李嫣色美,欲進於楚王,恐久後以無子失寵,心下躊躇:「必須將妹先獻春申君,待其有娠,然後進於楚王,幸而生子,異日得立為楚王,乃吾甥也。」又想:「吾若自獻其妹,不見貴重,還須施一小計,要春申君自來求我。」

於是給五日假歸家,故意過期,直待第十日方至,黃歇怪其來遲,李園對曰:「臣有女弟名嫣,頗有姿色,齊王聞之,遣使來求,臣與其使者飲酒數日,是以失期。」

嫣又笑曰:「王后貴盛。」

樊於期謂成嶠曰:「今乘其分軍之時,決一勝負,若長子、壺關不守,秦兵勢大,更難敵矣!」

園對曰:「方且議之,聘尚未至也。」

扈輒在山頭用紅旗為號,張唐往東,旗便往東指,張唐往西,旗便從西指,趙軍只望紅旗指處,圍裹將來,龐煖下令:「有人擒得張唐者,封以百里之地。」趙軍無不死戰。

周為東遷王氣歇,楚因屢徙霸圖空。

從來避敵為延敵,莫把遷岐托古公。

李園私謂其妹嫣曰:「為妾與為夫人孰貴?」

嫣笑曰:「妾安得比夫人?」

園又曰:「然則為夫人與為王后孰貴?」

話分兩頭,再說呂不韋憤五國之攻秦,謀欲報之,曰:「本造謀者,趙將龐煖也。」乃使蒙驁同張唐督兵五萬伐趙,三日後,再令長安君成嶠同樊於期率兵五萬為後繼。賓客問於不韋曰:「長安君年少,恐不可為大將,」不韋微笑曰:「非爾所知也!」

李園曰:「汝在春申君府中,不過一寵妾耳。今楚王無子,幸汝有娠,倘進於楚王,他日生子為王,汝為太后,豈不勝於為妾乎?」遂教以說詞,使於枕席之間,如此這般,「春申君必然聽從。」李嫣一一領記。

話說龐煖欲乘敗燕之威,『合縱』列國,為并力圖秦之計。除齊附秦外,韓、魏、楚、燕各出銳師,多者四五萬,少亦二三萬,共推春申君黃歇為上將。歇集諸將議曰:「伐秦之師屢出,皆以函谷關為事,秦人設守甚嚴,未能得志,即我兵亦素知仰攻之難,咸有畏縮之心,若取道蒲坂,由華州而西,徑襲渭南,因窺潼關,《兵法》所謂『出其不意』也!」

再說春申君奔回郢城,四國各遣人來問曰:「楚為縱長,奈何不告而先回,敢請其故?」考烈王責讓黃歇,歇慚懼不容。時有魏人朱英客於春申君之門,知楚方畏秦,乃說春申君曰:「人皆以楚強國,及君而弱,英獨謂不然。先君之時,秦去楚甚遠,西隔巴蜀,南隔兩周,而韓、魏又眈眈乎擬其後,是以三十年無秦患,此非楚之強,其勢然也。今兩周已並於秦,而秦方修怨於魏,魏旦暮亡,則陳、許為通道,恐秦、楚之爭,從此方始。君之責讓,正未已也。何不勸楚王東徙壽春,去秦較遠,絕長淮以自固,可以少安。」黃歇然其謀,言於考烈王,乃擇日遷都。

李嫣曰:「妾今自覺有孕矣,他人莫知也,幸妾侍君未久,誠以君之重,而進妾於楚王,王必幸妾,妾賴天佑生男,異日必為嫡嗣,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黃歇如夢初覺,如醉初醒,喜曰:「『天下有智婦人,勝於男子。』卿之謂矣!」

擁立太子捍嗣位,是為楚幽王,時年才六歲。李園自立為相國,獨專楚政,奉李嫣為王太后,傳令盡滅春申君之族,收其食邑。哀哉,自李園當國,春申君賓客盡散,群公子皆疏遠不任事,少主寡後,國政日紊,楚自此不可為矣。

乃拜王翦為大將,桓齒奇、王賁為左右先鋒,率軍十萬,往討長安君。

是日天晚,各自收軍。王翦屯兵於傘蓋山,思想:「樊於期如此驍勇,急切難收,必須以計破之。」乃訪帳下:「何人與長安君相識?」有末將楊端和,乃屯留人,自言:「曾在長安君門下為客。」王翦曰:「我修書一封與汝,汝可送與長安君,勸他早圖歸順,無自取死。」楊端和曰:「小將如何入得城去?」王翦曰:「俟交鋒之時,乘其收軍,汝可效敵軍打扮,混入城中,只看攻城至急,便往見長安君,必然有變。」端和領計。王翦當下修書緘訖,付與端和自去伺候行事,再招桓齒奇引一軍攻長子城,王賁引一軍攻壺關城,王翦自攻屯留,三處攻打,使他不能接應。

樊於期曰:「今蒙驁兵困於趙,急未能歸,而君手握重兵,若傳檄以宣淫人之罪,明宮闈之詐,臣民誰不願奉適嗣以主社稷者?」

朱英聞而疑之,曰:「李園多蓄死士,必為春申君故也!」乃入見春申君曰:「天下有無妄之禍,有無妄之福,又有無妄之人,君知之乎?」

按楚先都郢,後遷於鄀,復遷於陳,今又遷於壽春,凡四遷矣。史臣有詩云:

樊於期偽向使者言:「大軍即日移營,多致意蒙將軍,用心準備。」

黃歇曰:「何謂『無妄之人』?」朱英曰:「李園以妹故,宮中聲息,朝夕相通,而君宅於城外,動輒後時。誠以郎中令相處,某得領袖諸郎,李園先入,臣為君殺之,此所謂『無妄之人』也!」

黃歇曰:「何謂『無妄之福』?」朱英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名為相國,與楚王無二。今楚王病久不愈,一旦宮車晏駕,少主嗣位,而君輔之,如伊尹、周公,俟王之年長,而反其政。若天與人歸,遂南面即真,此所謂『無妄之福』也!」

次日,即召李園告之以意,密將李嫣出居別舍。黃歇入言於楚王曰:「臣所聞李園妹名嫣者有色,相者皆以為宜子,當貴,齊王方遣人求之,王不可不先也!」楚王即命內侍宣取李嫣入宮。嫣善媚,楚王大寵愛之。及產期,雙生二男,長曰捍,次曰猶,楚王喜不可言,遂立李嫣為王后,長子捍為太子,李園為國舅,貴幸用事,與春申君相併。

黃歇曰:「卿為我畫策,何為不聽?」

黃歇想道:「此女名聞齊國,必是個美色。」遂問曰:「已受其聘否?」

張唐知長安君已反,星夜奔往咸陽告變,秦王政見檄文大怒,召尚父呂不韋計議。不韋曰:「長安君年少,不辨為此,此乃樊於期所為也。於期有勇無謀,兵出即當就擒,不必過慮。」

黃歇愕然曰:「卿言是也,吾慮不及此。今當奈何?」

張唐奮盡平生之勇,不能透出重圍,卻得蒙驁軍到,接應出來,同回都山大寨,慶都知救兵已到,守御益力,蒙驁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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