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 胡盧河龐煖斬劇辛

廉頗怒曰:「吾自事惠文王為將,於今四十餘年,未有挫失。樂乘何人,而能代我?」遂勒兵攻乘,乘懼走歸國。

劇辛笑曰:「吾亦慮及於此,適才所言,穩住軍心。汝今密傳軍令,虛紮營寨,連夜撤回,吾親自斷後,以拒追兵。」栗元領計去了,誰知龐煖探聽燕營虛設,同樂乘、樂閑分三路追來。

至次日,彼此列成陣勢,吩咐:「不許施放冷箭!」龐煖先乘單車立於陣前,請劇將軍會面。

龐煖引軍先發,早有伏路秦兵報入王齕營中,言:「魏信陵君為將,遣兵徑往渭口。」王齕大驚曰:「信陵善於用兵,今救華,不接戰,而劫渭口之糧,是欲絕我根本也,吾當親往救之。」遂傳令:「留兵一半圍城,余者悉隨吾救渭。」將近少華山,山中閃出一隊大軍,打著「燕相國將渠」旗號,王齕傳令列成陣勢,便接住將渠交鋒。

無忌受寡君不世之恩,糜首莫酬,南面之語,非所以訓人臣也。蒙君辱貺,昧死以辭。

魏安釐王聞信陵君大破秦軍,奏凱而回,不勝之喜,出城三十里迎接。兄弟別了十年,今日相逢,悲喜交集,乃並駕回朝,論功行賞,拜為上相,益封五城,國中大小政事,皆決於信陵君。赦朱亥擅殺晉鄙之罪,用為偏將,此時信陵君之威名,震動天下。各國皆具厚幣求信陵君兵法,信陵君將賓客平日所進之書,纂括為二十一篇,陣圖七卷,名曰《魏公子兵法》。

言未畢,信陵君蹴然起立,面發汗,謝曰:「先生責無忌甚正,無忌幾為天下罪人矣。」即日命賓客束裝,自入朝往辭趙王,趙王不舍信陵君歸去,持其臂而泣曰:「寡人自失平原,倚公子如長城,一朝棄寡人而去,寡人誰與共社稷耶?」

這邊魏將衛慶,楚將景陽,探知蒙驁不在軍中,攻破秦營老弱,解了郟州之圍,也望華陰一路追襲而來。正遇蒙驁列陣將戰,兩下夾攻,蒙驁雖勇,怎當得五路軍馬,腹背受敵,又大折一陣,急急望西退走。

太子增涕泣求計,客曰:「秦方欲與魏通和,太子何不致一書於魏王,使其請太子歸國。」

信陵君既將趙軍,先使顏恩歸魏報信,然後分遣賓客致書於各國求救。燕、韓、楚三國俱素重信陵之人品,聞其為將,莫不喜歡,悉遣大將引兵至魏,聽其節制。燕將將渠、韓將公孫嬰、楚將景陽,惟齊國不肯發兵。

卻說魏王正在危急,顏恩報說:「信陵君兼將燕、趙、韓、楚之師,前來救魏。」魏王如渴時得漿,火中得水,喜不可言,使衛慶悉起國中之師,出應公子。

時蒙驁圍郟州,王齕圍華州,信陵君曰:「秦聞吾為將,必急攻。郟、華東西相距五百餘里,吾以兵綴蒙驁之兵於郟,而率奇兵赴華,若王齕兵敗,則蒙驁亦不能自固矣。」眾將皆曰:「然。」乃使衛慶以魏師合楚師築為連壘,以拒蒙驁,虛插信陵君旗號,堅壁勿戰;而身帥趙師十萬,與燕、韓之兵,星馳華州。

俠氣凌今古,威名動鬼神。

一身全趙魏,百戰卻嬴秦。

鎮國同堅礎,危詞似吠狺。

英雄無用處,酒色了殘春。

劇辛大怒,把令旗一麾,栗元便引軍殺出,這裡樂乘、樂閑雙車接戰,燕軍漸失便宜,劇辛驅軍大進,龐煖亦以大軍迎之,兩下混殺一場,燕軍比趙損折更多,天晚各鳴金收兵。

信陵君亦不願行,言於魏王,使朱亥為使,奉璧一雙以謝秦。秦王見信陵君不至,其計不行,心中大怒,蒙驁密奏秦王曰:「魏使者朱亥即錘擊晉鄙之人也,此魏之勇士,宜留為秦用。」

軍士報道:「渭河糧船,被趙將龐煖所劫。」王齕道:「事已如此,且只顧廝殺。若殺退燕、趙二軍,又作計較。」三國之兵,攪做一團,自午至酉,尚未鳴金,信陵君度秦兵已疲,引伏兵一齊殺出,大叫:「信陵君親自領兵在此!秦將早早來降,免污刀斧!」

栗元被樂閑擒而斬之,獲首二萬餘,余俱奔潰或降,趙兵大勝。龐煖約會李牧一齊征進,取武遂、方城之地,燕王親詣將渠之門,求其為使,伏罪乞和,龐煖看將渠面情,班師奏凱而回。李牧仍守代郡去訖。趙悼襄王效迎龐煖,勞之曰:「將軍武勇若此,廉、藺猶在趙也!」龐煖曰:「燕人已服,宜及此時『合縱』列國,并力圖秦,方保無虞。」不知『合縱』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戰不數合,又是一隊大軍到來,打著「韓大將公孫嬰」旗號,王齕急分兵迎敵。

卻說蒙驁諜探信陵君兵往華州,乃將老弱立營,虛建「大將蒙」旗幟,與魏、楚二軍相持。盡驅精銳銜枚疾走,望華州一路迎來,指望與王齕合兵。

王齕雖是個慣戰之將,到此沒有三頭六臂,如何支持得來?況秦兵素聞信陵君威名,到此心膽俱裂,人人惜命,個個奔逃。

再說秦莊襄王在位三年,得疾,丞相呂不韋入問疾,因使內侍以緘書密緻王后,追述往日之誓,後舊情未斷,遂召不韋與之私通,不韋以醫藥進王,王病一月而薨。不韋扶太子政即位,此時年僅一十三歲,尊庄襄後為太后,封其母弟成嶠為長安君。國事皆決於不韋,比於太公,號為尚父,不韋父死,四方諸侯賓客吊者如市,車馬填塞道路,視秦王之喪愈加眾盛,正是:「權傾中外,威振諸侯。」不在話下。

廉頗遂奔魏,魏王雖尊為客將,疑而不用,廉頗由是遂居大梁。

如此月余,秦兵緊閉關門,不敢出應,信陵君方才班師。各國之兵,亦皆散回本國。史臣論此事,以為信陵君之功,皆毛公薛公之功也。有詩云:

二公曰:「秦兵圍魏甚急,公子不聞乎?」

秦王政四年十月,蝗蟲從東方來,蔽天,禾稼不收,疫病大作。

卻說蒙驁與王齕領著敗兵,合做一處,來見秦莊襄王,奏曰:「魏公子無忌『合縱』五國,兵多將廣,所以臣等不能取勝,損兵折將,罪該萬死。」

太子增曰:「雖請之,秦安肯釋我而歸耶?」

秦王欲封朱亥官職,朱亥堅辭不受。

秦王益怒,令左右引朱亥置虎圈中,圈有斑斕大虎,見人來即欲前攫,朱亥大喝一聲:「畜生何敢無禮!」迸開雙睛,如兩個血盞,目眥盡裂,迸血濺虎,虎蹲伏股慄,良久不敢動,左右乃復引出。秦王嘆曰:「烏獲、任鄙不是過矣!若放之歸魏,是與信陵君添翼也!」

愈欲迫降之,亥不從,命拘於驛舍,絕其飲食。朱亥曰:「吾受信陵君知遇,當以死報之!」乃以頭觸屋柱,柱折而頭不破,於是以手自探其喉,絕咽而死。真義士哉!

龐煖曰:「栗腹無故攻吾鄗邑,自取喪敗,此乃燕之犯趙,非趙之犯燕也!」兩下在軍前反覆酬答,龐煖忽大呼曰:「有人得劇辛之首者,賞三百金!」

二公齊聲曰:「公子是何言也?公子所以重於趙,名聞於諸侯者,徒以有魏也,即公子之能養士,致天下賓客者,亦借魏力也。今秦攻魏日急,而公子不恤,設使秦一旦破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縱不念其家,獨不念祖宗之血食乎?公子復何面目寄食於趙也!」

客曰:「秦王之欲奉信陵,非其本意,特畏之耳。若太子願以國事秦,固秦之願也,何患請而不從哉。」太子增乃為密書,書中備言諸侯歸心信陵,秦亦欲擁立為王等語,後乃敘己求歸之意,將書付客,托以密緻魏王,於是秦王乃修書二封,一封致魏王歸朱亥之喪,託言病死;一封奉賀信陵君,另有金幣等物。

蔡澤對曰:「殺一太子,彼復立一太子,何損於魏?不若借太子使為反間於魏。」秦王大悟,待太子增加厚,一面遣細作持萬金往魏國行事;一面使其賓客皆與太子增往來相善,因而密告太子曰:「信陵君在外十年,交結諸侯,諸侯之將相莫不敬且憚之。今為魏大將,諸侯兵皆屬焉,天下但知有信陵君,不知有魏王也。雖吾秦國,亦畏信陵君之威,欲立為王,與之連和;信陵君若立,必使秦殺太子,以絕民望,即不然,太子亦將老於秦矣,奈何?」

秦王曰:「卿等屢立戰功,開疆拓土,今日之敗,乃是眾寡不敵,非卿等之罪也。」

信陵君集諸將計議曰:「少華山東連太華,西臨渭河,秦以舟師運糧,俱泊渭水,而少華木多荊杞,可以伏兵,若以一軍往渭劫糧,王齕必悉兵來救,吾伏兵於少華,邀而擊之,無不勝矣!」即命趙將龐煖引一支軍往渭河,劫其糧艘;使韓將公孫嬰、燕將將渠各引一支軍,聲言接應劫糧之兵,只在少華山左右伺候,共擊秦軍。信陵君親率精兵三萬,伏於少華山下。

劇辛曰:「足下何輕吾太甚,吾豈不能取君之首耶?」

卻說魏王因晉鄙賓客布散流言,固已心疑;及秦使捧國書來,欲與魏息兵修好。叩其來意,都是敬慕信陵之語;又接得太子增家信,心中愈加疑惑,使者再將書、幣送信陵府中,故意泄漏其語,使魏王聞之。

卻說信陵君聞秦使講和,謂賓客曰:「秦非有兵戎之事,何求於魏,此必有計。」言未畢,閽人報秦使者在門,言:「秦王亦有書奉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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