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 偽獻地張儀欺楚

忽一日,噲問於大夫鹿毛壽曰:「古之人君多矣,何以獨稱堯、舜?」

陳軫曰:「王以張儀為可信乎?」

張儀曰:「此事何須關白秦王耶,儀所言者,乃儀之俸邑六里,自願獻於楚王耳。」

懷王大怒曰:「張儀果是反覆小人,吾得之,必生食其肉!」遂傳旨發兵攻秦,客卿陳軫進曰:「臣今日可以開口乎?」懷王曰:「寡人不聽先生之言,為狡賊所欺,先生今日有何妙計?」

匡章不能禁止,遂班師回齊。

代對曰:「不能。」

子之為王才一歲有餘,痴心貪位,自取喪滅,豈不愚哉?

張儀一路與逢侯丑飲酒談心,歡若骨肉,將近咸陽,張儀詐作酒醉,失足墜於車下,左右慌忙扶起,儀曰:「吾足脛損傷,急欲就醫。」先乘卧車入城,表奏秦王,留逢侯醜於館驛,儀閉門養病不入朝,逢侯丑求見秦王不得,往候張儀,只推未愈,如此三月,丑乃上書秦王,述張儀許地之言,惠文王復書曰:「儀如有約,寡人必當踐之,但聞楚與齊尚未決絕,寡人恐受欺於楚,非得張儀病起,不可信也。」

襄王怒,益不肯事秦,謀為「合縱」,仍推楚懷王為「縱約長」。於是蘇秦益重於齊。

話分兩頭,再說齊湣王既勝燕,殺燕王噲與子之,威震天下,秦惠文王患之,而楚懷王為「縱約長」,與齊深相結納,置符為信。秦王欲離齊、楚之黨,召張儀問計。張儀奏曰:「臣憑三寸不爛之舌,南遊於楚,伺便進言,必使楚王絕齊而親於秦。」

齊宣王重其名,以為客卿,秦因說宣王以田獵鐘鼓之樂。宣王好貨,因使厚其賦斂;宣王好色,因使妙選宮女。欲俟齊亂,而使燕乘之。宣王全然不悟,相國田嬰,客卿孟軻極諫,皆不聽。

蘇代曰:「今相國子之明習政事,是即燕之孟嘗君也。」

孟嘗君雖貴,其飲食與諸客同。一日,待客夜食,有人蔽其火光,客疑飯有二等,投筋辭去,田文起坐,自持飯比之,果然無二。客嘆曰:「以孟嘗君待士如此,而吾過疑之,吾真小人矣,尚何面目立其門下。」乃引刀自剄而死。孟嘗君哭臨其喪甚哀,眾客無不感動。

襄王曰:「何以為謝?」

張儀曰:「土地之外,非秦所欲也。大王割地以謝秦,秦之愛魏必深;若秦、魏合兵以圖諸侯,大王之取償於他國者,必十倍於今之所獻也!」襄王惑其言,乃獻少梁之地以謝秦,又不敢受質。秦王大悅,因罷公孫衍,用張儀為相。

哀王曰:「寡人願從相國事秦,誠恐秦不見納,奈何?」

易王之母文夫人,素慕蘇秦之才,使左右召秦入宮,因與私通。易王知之而不言。

湣王大怒,遂遣使西入秦,願與秦共攻楚國,張儀聞齊使者至,其計已行,乃稱病癒入朝,遇逢侯醜於朝門,故意訝曰:「將軍胡不受地,乃尚淹吾國耶?」

儀對曰:「六國溺於蘇秦之說,未能即解,臣若得魏柄,請令魏先事秦,以為諸侯之倡。」惠文王許之。

時齊相國田嬰病卒,子田文嗣為薛公,號為孟嘗君。

及文長十餘歲,便能接應賓客,賓客皆樂與之游,為之延譽,諸侯使者至齊,皆求見田文。於是田嬰以文為賢,立為適子,遂繼薛公之爵,號孟嘗君。

諸侯聞孟嘗君之賢,且多賓客,皆尊重齊,相戒不敢犯其境,正是:

時楚威王已薨,子熊槐立,是為懷王。張儀乃遣人致書懷王,迎其妻子,且言昔日盜璧之冤。楚懷王面責昭陽曰:「張儀賢士,子何不進於先君,而迫之使為秦用也?」昭陽嘿然甚愧,歸家發病死。

以五月五日生,初生時,田嬰戒其妾棄之勿育,妾不忍棄,乃私育之,既長五歲,妾乃引見田嬰,嬰怒其違命,文頓首曰:「父所以見棄者何故?」嬰曰:「世人相傳五月五日為凶日,生子者長與戶齊,將不利於父母。」文對曰:「人生受命於天,豈受命於戶耶?若必受命於戶,何不增而高之?」嬰不能答,然暗暗稱奇。

燕山不改色,易水無剩聲。

誰知數尺台,中有萬古情!

區區後世人,猶愛黃金名。

黃金亦何物,能為賢重輕?

周道日東漸,二老皆西行。

養民以致賢,王業自此成。

齊湣王親數子之之罪,凌遲處死,以其肉為醢,遍賜群臣。

噲問曰:「何故不能?」

再說張儀相魏三年,而魏襄王薨,子哀王立。楚懷王遣使弔喪,因徵兵伐秦,哀王許之。韓宣惠王、趙武靈王、燕王噲皆樂於從兵。

逢侯丑還報懷王。

張儀曰:「臣之此來,欲合秦、楚之交耳!」

匡章出兵凡五十日,兵不留行,直達燕都,百姓開門納之,子之之黨見齊兵眾盛,長驅而入,亦皆聳懼奔竄,子之自恃其勇,與鹿毛壽率兵拒戰於大衢,兵士漸散,鹿毛壽戰死,子之身負重傷,猶格殺百餘人,力竭被擒。

楚使者至齊,齊湣王集群臣問計,左右皆曰:「秦甥舅之親,未有讎隙,不可伐。」蘇秦主「合縱」之約,堅執以為可伐。

逢侯丑再往張儀之門,儀終不出,乃遣人以秦王之言,還報懷王,懷王曰:「秦猶謂楚之絕齊未甚耶?」乃遣勇士宋遺假道於宋,借宋符直造齊界,辱罵湣王。

將軍市被心中不忿,乃帥本部軍士往攻子之,百姓亦多從之,兩下連戰十餘日,殺傷數萬人,市被終不勝,為子之所殺,鹿毛壽言於子之曰:「市被所以作亂者,以故太子平在也!」子之因欲收太子平,太傅郭隗與平微服共逃於無終山避難,平之庶弟公子職出奔韓國,國人無不怨憤。

孟嘗君方出齊郊,遽稱病延醫療治,一路耽擱不行。

蘇秦死後,其賓客往往泄蘇秦之謀,言:「秦為燕而仕齊。」湣王始悟秦之詐,自是與燕有隙。欲使孟嘗君將兵伐燕,蘇代說燕王,納質子以和齊,燕王從之,使蘇厲引質子來見湣王,湣王恨蘇秦不已,欲囚蘇厲,蘇厲呼曰:「燕王欲以國依秦,臣之兄弟陳大王之威德,以為事秦不如事齊,故使臣納質請平,大王奈何疑死者之心,而加生者之罪乎?」湣王悅,乃厚待蘇厲。厲遂委質為齊大夫,蘇代留仕燕國。史官有《蘇秦贊》曰:

儀遂投魏,魏襄王果用為相國,儀因說曰:「大梁南鄰楚,北鄰趙,東鄰齊,西鄰韓,而無山川之險可恃,此四分五裂之道也,故非事秦,國不得安。」魏襄王計未定,張儀陰使人招秦伐魏,大敗魏師,取曲沃。髯翁有詩云:

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之馬,途遇死馬,旁人皆環而嘆息,涓人問其故,答曰:『此馬生時,日行千里,今死,是以惜之。』涓人乃以五百金買其骨,囊負而歸。君大怒曰:『此死骨何用,而廢棄吾多金耶?』涓人答曰:『所以費五百金者,為千里馬之骨故也。此奇事,人將競傳,必曰:「死馬且得重價,況活馬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得千里之馬三匹。今王欲致天下賢士,請以隗為馬骨,況賢於隗者,誰不求價而至哉?」

懷王曰:「本欺楚者,秦也,齊何罪焉,合秦而攻齊,人將笑我?」

噲乃使子之專決國事。

再說張儀見六國伐秦無成,心中暗喜;及聞蘇秦已死,乃大喜曰:「今日乃吾吐舌之時矣。」遂乘間說魏哀王曰:「以秦之強,御五國而有餘,此其不可抗明矣,本倡『合縱』之議者蘇秦,而秦且不保其身,況能保人國乎?夫親兄弟共父母者,或因錢財爭鬥不休,況異國哉?大王猶執蘇秦之議,不肯事秦,倘列國有先事秦者,合兵攻魏,魏其危矣。」

自齊宣王之世,蘇秦專貴寵用,左右貴戚多有妒者;及湣王時,秦寵未衰。今日湣王不用蘇秦之計,卻依了孟嘗君,果然伐秦失利,孟嘗君受多金之賞,左右遂疑王已不喜蘇秦矣,乃募壯士懷利匕首,刺蘇秦於朝。匕首入秦腹,秦以手按腹而走,訴於湣王。湣王命擒賊,賊已逸去不可得,蘇秦曰:「臣死之後,願大王斬臣之頭,號令於市曰:『蘇秦為燕行反間於齊,今幸誅死,有人知其陰事來告者,賞以千金!』如是,則賊可得也。」言訖拔去匕首,血流滿地而死。

張儀曰:「臣請為大王謝罪於秦,以結兩國之好。」

知懷王有嬖臣,姓靳名尚,在王左右,言無不從,乃先以重賄納交於尚,然後往見懷王。懷王重張儀之名,迎之於郊,賜坐而問曰:「先生辱臨敝邑,有何見教?」

軫曰:「秦所以重楚者,以有齊也。今若絕齊,則楚孤矣,秦何重於孤國,而割六百里之地以奉之耶?此張儀之詭計也,倘絕齊而張儀負王,不與王地,齊又怨王,而反附於秦,齊、秦合而攻楚,楚亡可待矣!臣所謂宜吊者,為此也。王不如先遣一使隨張儀往秦受地,地入楚而後絕齊未晚。」

韓、魏聞楚敗,亦謀襲楚。

田嬰有子四十餘人,田文乃賤妾之子。

楚懷王恐齊、秦交合,乃遣使厚結於孟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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