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回 吳起殺妻求將 騶忌鼓琴取相

起曰:「治百官,親萬民,使府庫充實,子孰與起?」文曰:「不如。」

於是以帛裹田氏頭,往見穆公,奏曰:「臣報國有志,而君以妻故見疑,臣今斬妻之頭,以明臣之為魯不為齊也!」穆公慘然不樂,曰:「將軍休矣!」少頃,公儀休入見,穆公謂曰:「吳起殺妻以求將,此殘忍之極,其心不可測也!」公儀休曰:「起不愛其妻,而愛功名,君若棄之不用,必反而為齊矣!」穆公乃從休言,即拜吳起為大將,使泄柳、申詳副之,率兵二萬,以拒齊師。

月余,追理射屍之罪,使其弟熊良夫率兵,收為敵者次第誅之,凡滅七十餘家。髯翁有詩嘆云:

起遂棄儒學兵法,三年學成,求仕於魯。魯相公儀休常與論兵,知其才能,言於穆公,任為大夫,起祿入既豐,遂多買妾婢,以自娛樂。

時齊相國田和謀篡其國,恐魯與齊世姻,或討其罪,乃修艾陵之怨,興師伐魯,欲以威力脅而服之,魯相國公儀休進曰:「欲卻齊兵,非吳起不可。」穆公口雖答應,終不肯用,及聞齊師已拔成邑,休復請曰:「臣言吳起可用,君何不行?」穆公曰:「吾固知起有將才,然其所娶乃田宗之女,夫至愛莫如夫妻,能保無觀望之意乎?吾是以躊躇而不決也。」

韓山堅素與哀侯不睦,乘間弒哀侯,諸大臣共誅殺山堅,而立哀侯子若山,是為懿侯。

歲余,老母病卒,嚴遂復往哭吊,代為治喪,喪葬既畢。聶政曰:「今日之身,乃足下之身也,惟所用之,不復自惜!」仲子乃問報仇之策,欲為具車騎壯士,政曰:「相國至貴,出入兵衛,眾盛無比,當以奇取,不可以力勝也。願得利匕首懷之,伺隙圖事,今日別仲子前行,更不相見,仲子亦勿問吾事。」

行至齊國,見屠牛肆中,一人舉巨斧砍牛,斧下之處,筋骨立解,而全不費力,視其斧,可重三十餘斤,嚴遂異之,細看其人,身長八尺,環眼虯須,顴骨特聳,聲音不似齊人,遂邀與相見,問其姓名來歷,答曰:「某姓聶名政,魏人也,家在軹之深井裡,因賤性粗直,得罪鄉里,移老母及姊,避居此地,屠牛以供朝夕。」亦詢嚴遂姓字,遂告之,匆匆別去。

田和責張丑誤事之罪,丑曰:「某所見如此,豈知起之詐謀哉。」田和乃嘆曰:「起之用兵,孫武、穰苴之流也,若終為魯用,齊必不安,吾欲遣一人至魯,暗與通和,各無相犯,子能去否?」丑曰:「願捨命一行,將功折罪。」田和乃購求美女二人,加以黃金千鎰,令張丑詐為賈客攜至魯,私饋吳起,起貪財好色,見即受之,謂丑曰:「致意齊相國,使齊不侵魯,魯何敢加齊哉?」張丑既出魯城,故意泄其事於行人,遂沸沸揚揚,傳說吳起受賄通齊之事。穆公曰:「吾固知起心不可測也!」欲削起爵究罪。

話說吳起,衛國人,少居里中,以擊劍無賴,為母所責,起自嚙其臂出血,與母誓曰:「起今辭母,遊學他方,不為卿相,擁節旄,乘高車,不入衛城與母相見。」母泣而留之,起竟出北門不顧。

再遣愛將張丑,假稱願與講和,特至魯軍,探起戰守之意,起將精銳之士藏於後軍,悉以老弱見客,謬為恭謹,延入禮待,丑曰:「軍中傳聞將軍殺妻求將,果有之乎?」起觳觫而對曰:「某雖不肖,曾受學於聖門,安敢為此不情之事,吾妻自因病亡,與軍旅之命適會其時,君之所聞,殆非其實。」丑曰:「將軍若不棄田宗之好,願與將軍結盟通和。」起曰:「某書生,豈敢與田氏戰乎,若獲結成,此乃某之至願也!」起留張醜於軍中,歡飲三日,方才遣歸,絕不談及兵事。臨行再三致意,求其申好。

太子熊臧嗣位,是為肅王。

明日,沐浴而召之,與之談論國事,騶忌勸威王節飲遠色,核名實,別忠佞,息民教戰,經營霸王之業。威王大悅,即拜騶忌為相國。

起感恩無已,慨然以富國強兵自任,乃請於悼王曰:「楚國地方數千里,帶甲百餘萬,固宜雄壓諸侯,世為盟主。所以不能加於列國者,養兵之道失也。夫養兵之道,先阜其財,後用其力。今不急之官,布滿朝署;疏遠之族,糜費公廩。而戰士僅食升斗之餘,欲使捐軀殉國,不亦難乎?大王誠聽臣計,汰冗官,斥疏族,盡儲廩祿,以待敢戰之士,如是而國威不振,則臣請伏妄言之誅!」

曰:「妾如愛死,不至此矣,吾弟不惜身軀,誅千乘之國相,代人報仇,妾不言其名,是沒吾弟之名也;妾復泄其故,是又沒吾弟之義也!」遂觸市中井亭石柱而死,市吏報知韓烈侯,烈侯嘆息,令收葬之。以韓山堅為相國,代俠累之任。

文侯乃拜起為西河守,起至西河,修城治池,練兵訓武,其愛恤士卒,一如為魯將之時,築城以拒秦,名曰吳城。

起曰:「將三軍之眾,使士卒聞鼓而忘死,為國立功,子孰與起?」文曰:「不如。」

惠公乃簡公之子,簡公乃靈公之季父,方靈公之薨,其子師隰年幼,群臣乃奉簡公而立之,至是三傳,及於出子,而師隰年長,謂大臣曰:「國,吾父之國也,吾何罪而見廢?」大臣無辭以對,乃相與殺出子而立師隰,是為獻公。吳起乘秦國多事之日,興兵襲秦,取河西五城,韓、趙皆來稱賀。

髡又曰:「弓干雖膠,有時而解;眾流赴海,自然而合。」忌曰:「謹受教,不敢不親附於萬民。」

滿望終身作大臣,殺妻叛母絕人倫。

誰知魯魏成流水,到底身軀喪楚人!

齊相國田和見魏之強,又文侯賢名重於天下,乃深結魏好,遂遷其君康公貸於海上,以一城給其食,余皆自取。使人於魏文侯處,求其轉請於周,欲援三晉之例,列於諸侯。

周威烈王已崩,子安王名驕立,勢愈微弱,時乃安王之十三年,遂從文侯之請,賜田和為齊侯,是為田太公。自陳公子完奔齊,事齊桓公為大夫,凡傳十世,至和而代齊有國,姜氏之祀遂絕,不在話下。

時三晉皆以擇相得人為尚,於是相國之權最重。趙相公仲連,韓相俠累。

就中單說俠累微時,與濮陽人嚴仲子名遂,為八拜之交。累貧而遂富,資其日用,復以千金助其游費。俠累因此得達於韓,位至相國。

俠累既執政,頗著威重,門絕私謁。嚴遂至韓,謁累冀其引進,候月余不得見。

髡又曰:「棘木為輪,塗以豬脂,至滑也;投於方孔則不能運轉。」忌曰:「謹受教,不敢不順人情。」

早有人報知韓烈侯,烈侯問:「賊何人?」眾莫能識,乃暴其屍於市中,懸千金之賞,購人告首,欲得賊人姓名來歷,為相國報仇,如此七日,行人往來如蟻,絕無識者,此事直傳至魏國軹邑,聶姊聞之,即痛哭曰:「必吾弟也!」便以素帛裹頭,竟至韓國,見政橫屍市上,撫而哭之,甚哀,市吏拘而問曰:「汝於死者何人也。」婦人曰:「死者為吾弟聶政,妾乃其姊也,聶政居軹之深井裡,以勇聞,彼知刺相國罪重,恐累及賤妾,故抉目破面以自晦其名,妾奈何恤一身之死,忍使吾弟終泯沒於人世乎。」

烈侯傳子文侯,文侯傳哀侯。

起又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犯,韓、趙賓服,子孰與起?」文又曰:「不如。」

既出門,其徒曰:「夫子始見相國,何其倨,今再拜而退,又何屈也?」淳于髡曰:「吾示以微言凡五,相國隨口而應,悉解吾意,此誠人才,吾所不及。」於是遊說之士,聞騶忌之名,無敢入齊者。

政至韓,宿於郊外,靜息三日,早起入城,值俠累自朝中出,高車駟馬,甲士執戈,前後擁衛,其行如飛,政尾至相府,累下車,復坐府決事,自大門至於堂階,皆有兵仗,政遙望堂上,累重席憑案而坐,左右持牒稟決者甚眾,俄頃,事畢將退,政乘其懈,口稱:「有急事告相國。」從門外攘臂直趨,甲士擋之者,皆縱橫顛躓,政搶至公座,抽匕首以刺俠累,累驚起,未及離席,中心而死,堂上大亂,共呼:「有賊!」閉門來擒聶政,政擊殺數人,度不能自脫,恐人識之,急以匕首自削其面,抉出雙眼,還自刺其喉而死。

威王曰:「善哉,先生既知琴理,必審琴音,願先生試一彈之。」騶忌對曰:「臣以琴為事,則審於為琴;大王以國為事,豈不審於為國哉?今大王撫國而不治,何異臣之撫琴而不彈乎?臣撫琴而不彈,無以暢大王之意;大王撫國而不治,恐無以暢萬民之意也!」

髡又曰:「狐裘雖敝,不可補以黃狗之皮。」忌曰:「謹受教,請選擇賢者,毋雜不肖於其間。」

髡又曰:「輻轂不較分寸,不能成車;琴瑟不較緩急,不能成律。」忌曰:「謹受教,請修法令而督奸吏。」

克出朝,翟璜迎而問曰:「聞主公欲卜相,取決於子,今已定乎,何人也?」克曰:「已定魏成。」翟璜忿然曰:「君欲伐中山,吾進樂羊;君憂鄴,吾進西門豹;君憂西河,吾進吳起。吾何以不若魏成哉?」李克曰:「成所舉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非師即友。子所進者,君皆臣之。成食祿千鍾,什九在外,以待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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