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回 歸女樂黎彌阻孔子 棲會稽文種通宰嚭

六卿相併或存亡,總是私門作主張。

四氏瓜分謀愈急,不如留卻范中行。

子胥諫曰:「越與吳鄰,有不兩立之勢,若吳不滅越,越必滅吳。夫秦、晉之國,我攻而勝之,得其地,不能居,得其車,不能乘。如攻越而勝之,其地可居,其舟可乘,此社稷之利,不可棄也。況又有先王大仇,不滅越,何以謝立庭之誓乎?」

越王勾踐集群臣計議,出師迎敵。大夫范蠡字少伯,出班奏曰:「吳恥喪其君,誓矢圖報者,三年於茲矣,其志憤,其力齊,不可當也,宜斂兵為堅守之計。」大夫文種字會,奏曰:「以愚見,莫若卑詞謝罪,以乞其和,俟其兵退而後圖之。」勾踐曰:「二卿言守言和,皆非至計。夫吳,吾世仇也,伐而不戰,以我不能軍矣。」

勾踐奔至固城自保,吳兵圍之數重,絕其汲道,夫差喜曰:「不出十日,越兵俱渴死矣。」

吳兵攻固城益急,子胥營於右,伯嚭營於左。范蠡告急,一日三至,越王大恐,文種獻謀曰:「事急矣及今請成,猶可及也。」勾踐曰:「吳不許成,奈何?」文種對曰:「吳有太宰伯嚭者,其人貪財好色,忌功嫉能,與子胥同朝,而志趣不合。吳王畏事子胥,而昵於嚭,若私詣太宰之營,結其歡心,與定行成之約,太宰言於吳王,無不聽,子胥雖知而阻之,亦無及矣。」

話說齊侯自會夾谷歸後,晏嬰病卒。景公哀泣數日,正憂朝中乏人,復聞孔子相魯,魯國大治,驚曰:「魯相孔子必霸,霸必爭地,齊為近鄰,恐禍之先及,奈何?」大夫黎彌進曰:「君患孔子之用,何不沮之!」景公曰:「魯方任以國政,豈吾所能沮乎?」黎彌曰:「臣聞治安之後,驕逸必生,請盛飾女樂,以遺魯君,魯君幸而受之,必然怠於政事,而疏孔子,孔子見疏,必棄魯而適他國,君可安枕而卧矣!」

夫差曰:「今文種安在?」

是夜,定公入宮,一夜不寐,耳中猶時聞樂聲,若美人之在枕畔也。恐群臣議論不一,次早獨宣季斯入宮,草就答書,書中備述感激之意,不必盡述,又將黃金百鎰,贈與齊使,將女樂收入宮中,以三十人賜季斯,其馬付於圉人餵養,定公與季斯新得女樂,各自受用,日則歌舞,夜則枕席,一連三日不去視朝聽政。

未幾,衛靈公卒,國人立輒為君,是為出公。蒯瞶亦借晉援,與陽虎襲戚據之。

孔子從祭而歸,至晚,不見胙肉頒到,乃告子路曰:「吾道不行,命也夫?」乃援琴而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女之謁,可以死敗。優哉游哉,卿以卒歲!」歌畢,遂束裝去魯。子路、冉有亦棄官從孔子而行,自此魯國復衰。史臣有詩云:

杵臼頓首啟魯賢侯殿下:孤向者獲罪夾谷,愧未忘心。幸賢侯鑒其謝過之誠,克終會好。日以國之多虞,聘問缺然。茲有歌婢十群,可以侑歡;良馬三十駟,可以服車。敬致左右,聊申悅慕,伏惟存錄!

孔子去魯適衛,衛靈公喜而迎之,問以戰陣之事。孔子對曰:「丘未之學也。」次日遂行。

忽一日,想起越人伐吳之恨,謀欲報之。忽聞齊與楚交通聘使,怒曰:「齊、楚通好,此我北方之憂也!」欲先伐齊,後及越。相國子胥進曰:「交聘乃鄰國之常,未必助楚害吳,不可遽興兵旅。今太子波元妃已歿,未有繼室,王何不遣使求婚於齊,如其不從,伐之未晚!」闔閭從之,使大夫王孫駱往齊,為太子波求婚。

次早,同造中軍,來見夫差,伯嚭先入,備道越王勾踐使文種請成之意,夫差勃然曰:「越與寡人有不共戴天之恨,安得允其成哉?」嚭對曰:「王不記孫武之言乎?『兵兇器,可暫用而不可久也。』越雖得罪於吳,然其下吳者已至矣,其君請為吳臣,其妻請為吳妾,越國之寶器珍玩,盡掃以貢於吳宮,所乞於王者,僅存宗祀一線耳。夫受越之降,厚實也;赦越之罪,顯名也。名實俱收,吳可以伯;必欲窮兵力以誅越,彼勾踐將焚宗廟,殺妻子,沉金玉於江,率死士五千人,致死於吳,得無有所傷於王之左右乎?與其殺是人,孰若得是國之為利?」

勾踐乃連夜遣使至都城,命夫人選宮中之有色者得八人,盛其容飾,加以白璧二十雙,黃金千鎰,夜造太宰之營,求見太宰。嚭初欲拒絕,姑使人探其來狀,聞有所齎獻,乃召入,嚭倨坐以待之,文種跪而致詞曰:「寡君勾踐,年幼無知,不能善事大國,以致獲罪。今寡君已悔恨無及,願舉國請為吳臣,而恐王見咎不納,知太宰以巍巍功德,外為吳之干城,內作王之心膂,寡君使下臣種,先叩首於轅門,借重一言,收寡君於宇下,不腆之儀,聊效薄贄,自此當源源而來矣。」乃以賄單呈上,嚭猶作色謂曰:「越國旦暮且破滅矣,凡越所有,何患不歸吳?而以此區區者啖我為耶?」種復進曰:「越兵雖敗,然保會稽者,尚有精卒五千,堪當一戰,戰而不捷,將盡焚庫藏之積,竄身異國,以圖楚王之事,安得遽為吳有耶?即使吳盡有之,然大半歸於王宮,太宰同諸將不過瓜分一二,孰若主越之成,寡君非委身於王,實委身於太宰也,春秋貢獻,未入王宮,先入宰府,是太宰獨擅全越之利,諸將不得與焉!況困獸猶鬥,背城一戰,尚有不可測之事乎。」

忽一日,靈公與南子同車而出,使孔子為陪乘過街市,市人歌曰:「同車者色耶,從車者德耶?」孔子嘆曰:「君之好德不如好色。」乃去衛適宋。

時景公年已老耄,志氣衰頹,不能自振,宮中止一幼女未嫁,不忍棄之吳地。無奈朝無良臣,邊無良將,恐一拒吳命,興師來伐,如楚國之受禍,悔之何及,大夫黎彌亦勸景公結婚於吳,勿激其怒,景公不得已,以女少姜許婚。王孫駱回覆吳王,王復遣納幣於齊,迎齊女歸國。景公愛女畏吳,兩念交迫,不覺流淚出涕,嘆曰:「若平仲、穰苴一人在此,孤豈憂吳人哉!」謂大夫鮑牧曰:「煩卿為寡人致女於吳,此寡人之愛女,囑吳王善視之!」臨行,親扶少姜登車,送出南門而返。鮑牧奉少姜至吳,敬致齊侯之命,因慕子胥之賢,深相結納,不在話下。

命子胥、伯嚭練水兵於太湖,又立射棚於靈岩山以訓射,俟三年喪畢,便為報仇之舉,此周敬王二十四年事也。

與弟子習禮於大樹之下。宋司馬桓魋亦以男色得寵於景公,方貴幸用事,忌孔子之來,遂使人伐其樹,欲求孔子殺之。孔子微服去宋適鄭,將適晉,至河,聞趙鞅殺賢臣竇犨、舜華,嘆曰:「鳥獸惡傷其類,況人乎?」復返衛。

四海棲棲一旅人,絕糧三日死生鄰。

自是天心勞木鐸,豈關陳蔡有愚臣?

是時,衛父子爭國,晉助蒯瞶,齊助輒,孔子惡其逆理,復去衛適陳,又將適蔡。楚昭王聞孔子在陳、蔡之間,使人聘之。陳、蔡大夫相議,以為楚用孔子,陳、蔡危矣,乃相與發兵圍孔子於野。孔子絕糧三日,而弦歌不輟。今開封府陳州界有地名桑落,其地有台,名曰厄台,即孔子當時絕糧處。宋劉敞有詩云:

且說魯相國季斯安享太平,忘其所自,侈樂之志,已伏胸中,忽聞齊饋女樂,如此之盛,不勝艷慕,即時換了微服,與心腹數人乘車潛出南門往看。那樂長方在演習,歌聲遏雲,舞態生風,一進一退,光華奪目,如游天上睹仙姬,非復人間思想所及。季斯看了多時,又閱其容色之美,服飾之華,不覺手麻腳軟,目睜口呆,意亂神迷,魂消魄奪。魯定公一日三宣,季斯為貪看女樂,竟不赴召。

忽一晚,有異人長九尺余,皂衣高冠,披甲持戈,向孔子大叱,聲動左右。子路引出與戰於庭,其人力大,子路不能取勝。孔子從旁諦視良久,謂子路曰:「何不探其脅?」子路遂探其脅,其人力盡手垂,敗而仆地,化為大鯰魚,弟子怪之。孔子曰:「凡物老而衰,則群精附焉,殺之則已,何怪之有?」命弟子烹之以充饑,弟子皆喜曰:「天賜也!」

至次日,方入宮來見定公,定公以國書示之,季斯奏曰:「此齊君美意,不可卻也!」定公亦有想慕之意,便問:「女樂何在,可試觀否?」季斯曰:「見列高門之外,車駕如往,臣當從行,但恐驚動百官,不如微服為便。」於是君臣皆更去法服,各乘小車,馳出南門,竟到西棚之下。

闔閭大怒,遂悉眾列陳於五台山,戒軍中毋得妄動,俟越兵懈怠,然後乘之。勾踐望見吳陣上隊伍整齊,戈甲精銳,謂諸稽郢曰:「彼兵勢甚振,不可輕敵,必須以計亂之!」乃使大夫疇無餘、胥犴督敢死之士,左五百人,各持長槍;右五百人,各持大戟,一聲吶喊,殺奔吳軍,吳陣上全然不理,陣腳都用弓弩手把住,堅如鐵壁,衝突三次,俱不能入,只得迴轉。

這一席話,說入伯嚭之心,不覺點頭微笑,文種又指單上所開美人曰:「此八人者,皆出自越宮,若民間更有美於此者,寡君若生還越國,當竭力搜求,以備太宰掃除之數。」伯嚭起立曰:「大夫舍右營而趨左,以某無乘危害人之意也,某來朝當引子先見吾王,以決其議。」遂盡收所獻,留種於營中,敘賓主之禮。

破楚凌齊意氣豪,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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